第26章 领带夹

秦嘉守中途来了这么一出,李韵受了很大的惊吓。为了安抚小儿子,她允诺把秦嘉安的生活费和年终分红都砍掉一半。

本来午宴结束后返回A城顺道要去接大公子出院,也不去了,直接打道回府,让秦嘉安自己想办法。

“他不是很多狐朋狗友么,让他们接他去!”这是李韵原话。

看来她对砸场子的白老师仍旧耿耿于怀。

据说后来是院方派了人和车护送秦嘉安回家的。

门岗的保安看见医院的救护车开进了滨海路1999号,十几分钟后又开了出去。

我暗叹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平了,秦家两兄弟势同水火,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难免产生一些纷争。不过幸好主楼里另有安保人员,我看不到,也管不到,他们打起来了也轮不到我劝架。

因为李韵的脚还要修养两天,接下去外出的行程全部取消了。换句话说,我又可以放假了。

我回到宿舍以后,先把自己的制服洗了,然后把秦嘉守的衬衣送去洗衣房。我可不敢直接手洗,万一要用专用的洗涤剂护理呢,还是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吧。

我本以为第二天能睡个懒觉,然而那天晚上毛裘给我打了个电话,跟我商量要我帮他顶半天的班。

“孩子明天上午幼儿园毕业典礼,我要去看,嘿嘿。”毛裘不好意思地说,“队里我都捋过一遍了,只有你明天空着,能不能帮我顶一下?”

毛裘铁汉柔情,这几天也对我多有照顾,我自然义不容辞。

“没问题。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呢?”

“很简单的,其他工作我都可以自己远程解决,你只需要帮我把那两条黑背牵出去,6点、9点、12点各巡逻一次,然后早中两顿狗粮帮我喂一下,我下午一点钟就回来了。”

我想到那两条大狗狼一样的体格,有点发虚:“到时候它们不会拖着我疯跑吧,我可能打不过它们。”

毛裘笑得很大声:“哈哈,放心,它们聪明着呢,早就训练好了,巡逻一圈不快不慢40分钟,你铁定跟得上。咱们队里有些兄弟还不如它们俩机灵,要不然怎么说它们是咱们队里的特聘队员呢。”

既然毛裘这么说,我就痛快答应下来。

狗屋就在我们宿舍楼的后边,比我们的单人间还要豪华,一条狗一套带阳台和小喷泉的别墅木屋。

第二天一早,我吃了早饭过去喂狗,却看见秦嘉守蹲在狗屋别墅前喂它们吃什么东西。

两条狗对他很亲热,挤在他的身前,尾巴都快摇断了。

“你怎么在这里?”我问。

他手里拿着一个打包盒,一块一块地把盒子里的白斩鸡喂给黑背,大半盒已经空了,“我家的狗,我来看看,很奇怪吗?”

“不奇怪,您请自便。”我看这打包盒上的logo眼熟,便问,“你不会把昨天午宴的剩菜也打包回来了吧?”

秦嘉守反问我:“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

商务宴请场合,他还敢理直气壮地打包剩菜,这节俭贯彻得彻底,我敬佩他。

我也终于知道他打包回来的剩菜都去了哪里。难怪这两条狗对他这么热络。

他喂着狗,突然问我:“我的衬衫呢?”

我真服了,一件衬衫值得他过了一晚上还挂念着,我能贪他一件衣服吗?又不合我身。

“我送洗衣房了,他们洗干净熨好了会送到你房间去。”我说。

“哦……”秦嘉守瓮声瓮气的。

说到衬衫,我想起来昨天捡到的领带夹还没还他。那个看起来比衬衫值钱多了,也不见他问我有没有看见。

“你昨天有没有丢东西?”我提示他。

秦嘉守想了一想,说:“丢了个领带夹。”

“我捡到了,昨天放在我制服口袋里,后来忘了给你,回来洗衣服的时候才翻出来。你等着,我回宿舍取。”

宿舍就几步路,回去拿一下很快。秦嘉守却叫住我:“不用拿了。”

我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他的眼神飘忽不定:“送给你了。”

我震惊极了,他可不是那种豪掷千金、东西会随手送给别人的人。我问:“你怎么了,铁树开花了?铁公鸡拔毛了?”

秦嘉守说:“那个领带夹不值钱,仿金的,19.9一打,还包邮。我有好几个。”

哦。

“那么重要的场合,□□短炮地架着,你还敢戴仿制品。”

他挺臭美地说:“我的身份和气质在那儿,戴假的别人也以为是真的。”

这倒是真的,李韵这类人就算拎个塑料袋,别人也会以为是奢侈品牌最新出的潮流创意款。

我回想起那个还躺在我床头柜上的领带夹,质感真不错,19.9可谓物美价廉。

“还有链接不,我也买两打给兄弟们分一分,好东西大家都分享一下。”

保安队穿制服的时候都用得上。

秦嘉守手一抖,捏着的筷子连同鸡肉一起丢了出去。两只狗抢着吃掉了肉,一狗一根筷子叼了回来。

“店铺倒闭了。”他镇定地摸着狗头以示鼓励。

我说:“那可真遗憾。”

秦嘉守带来的白切鸡只够给两条狗当开胃菜,等他喂完,我另外倒了些狗粮在它们的食盆里。伺候它们吃完正餐,喂了水,套上牵引绳,就要开始巡逻。

秦嘉守拿过一根牵引绳,说:“走吧,我也散散步,跟你一起逛一圈。”

虽然对我来说这是工作,但对他来说估计只是遛狗。有人帮我分担一半的工作量,我自然乐意之至。

两条黑背一套上牵引绳,就像得了什么命令,并着肩步伐统一地往外走。

我问他:“吃早饭了吗?一圈巡逻下来40分钟,饿着肚子恐怕不行。”

他说:“早就吃了。”

“不出门还起这么早?”

“我妈想让全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饭,趁机让我和秦嘉安和解。我嫌烦,就早早地吃完饭出来了。”提到他哥哥,秦嘉守的声音迅速变冷了。

两兄弟的关系似乎降到了冰点,秦嘉守自从媒体见面会结束以后,就再也没叫过“哥哥”,每次都是直呼其名。

人家的家事,我也不方便多嘴。

两条黑背昂首挺胸地拽着我们一路疾走。

气氛有点冷,不说点什么,总觉得我跟他在搞什么竞走比赛。

“对了,”我想起老杨发过来的消息,“明天还要出去发传单吗?你昨天上了热搜头条,老杨会不会已经认出你来了。”

秦嘉守说:“应该不会。他用的老年机,图片都看不了。再说了,你的手机能看新闻,你会天天都关注热点新闻,一个都不错过吗?”

“那肯定不会。上班已经很累了,哪有闲心天天蹲在网上追热点新闻。”

“我看老杨天天忙着打零工,未必有时间关注新闻。”秦嘉守推测,“万一运气不好被他认出来了,我就好好跟他道个歉,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老杨看着是有文化的人。”我说,“他跟我说过,以前上班的单位有工会,还经常搞文艺活动,我听着像是福利很好的公家单位,照理说退休金应该不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大年纪还要出来做兼职。”

秦嘉守淡淡地说:“每个人都有说不出口的难处。”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们正在穿过一条爬满葡萄藤的长廊,阳光从叶子缝隙里面穿透进来,细细碎碎地洒在地面上。昨天的大雨打落了一些还没有成熟的葡萄,青涩的果子掉落在地上,园丁还没来得及打扫。

他牵的那条黑背好奇地去嗅闻掉落的果子。秦嘉守喝道:“普朗克,走,走!伍玖,把你那条也牵走。不要让它们吃葡萄,会中毒!”

不愧是高等训犬学校毕业的狗,一听到指令,马上就放下了对葡萄的好奇心,继续往前走。

“我只知道猫不能吃葡萄,原来狗也不行啊。”我说。

他随口问我:“你养过猫?”

我脱口而出:“养过。它……”

秦嘉守侧头看着我,一副等着跟我交流养宠心得的样子。

我忽然发现我已经全然忘了,那是怎么样的一只猫。什么花色?公猫母猫?养了几年?猫最后怎么样了?

我通通不记得了。只记得我曾经有过一只小猫咪,它不能吃葡萄。

“我已经忘记了,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惆怅地说。

秦嘉守说:“忘了也好,省得想起来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