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进商场的时候江棘就发现了，商场里温度开的很低，工作服虽然是长袖但并不厚，直接套在外面不热，反倒还能起保暖的作用。
至于裤子……江棘身上穿的就是工作服配的裤子，倒是不用再换了。
在她换衣服的时候其他人已经换好出去了，隔间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外面时不时有脚步声传进来，但没有一个人说话，听久了就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江棘动作也快，套好衣服确认没问题就锁上了柜子转身要出去。
没走两步她就听见身后传来动静。
江棘脚步一停，那点动静也跟着消失了，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但江棘相信自己是不会听错的，应该是从柜子里传出来的，像是什么东西刮擦着柜子壁，有一点刺耳，让她不由自主地起鸡皮疙瘩。
江棘听力很好，她扭头就看向了最里面第一层角落里那个柜子，正要过去的时候，她后脖颈一凉，扭头往身后一看，对上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
是进店的时候碰见的那位王主管。
对方也不说话，就站在门口盯着她。
这个隔间本来就不大，门也小，王主管微胖的身形往哪里一杵，几乎将门口给堵住了大半，把外面的光也给挡住了，使得光线本就不好的隔间里更加阴暗。
江棘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转身朝门外跑去，从王主管旁边过的时候她不得不背对着门框挤过去，这也使得她离这位王主管格外的近，近到江棘能感受到对方身上萦绕着一股寒意，还有一股很淡的鱼腥味。
等跑出去了，江棘发现其他人都在大门口站成了一排，纷纷扭头看向她。
她连忙走过去，看了看，发现是按照高矮顺序站的，于是她往中间挤了挤，和其他人一样排排站好。
这时候，王主管从后面店里出来了，就背着手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另外还有一个领班走到了他们的前面，转身和他们面对面站着。
本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领班弯起了嘴角，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跟贺阳的灿烂不同，领班脸上出现的笑显得僵硬诡异，看着就让江棘心里不舒服，甚至怀疑对方脸上是不是带了个笑脸面具。
在领班露出笑容的时候，江棘余光瞥见旁边的人脸也动了动，她立刻跟着弯起嘴角，露出一个一样的笑。
刚露出笑，旁边的主管就走了过来，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从江棘脸上扫过去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停留，但当她看向队伍末尾时，本来就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一下就阴沉了。
“杨里！”王主管一声怒喝，江棘身边的人都跟着抖了抖，脸上的弧度却不约而同开始变大。
江棘感觉这个杨里可能跟自己一样是主播，可惜她不好在这时候侧脸去看。
但她在瞥了一眼直播间弹幕后，这个猜测就得到了证实。
【瞧那个小可怜~有人要赌一下他能活过几天吗？】
【跟那个新人主播比起来，这个10086简直就是个老油条。】
江棘在心里哼了一声，继续关注着队伍后面的动静，时不时瞥一眼弹幕，她发现自己虽然看不见那个叫杨里的新人主播，但她直播间这几个观众倒是挺八卦的，直接给她实时播送了一下。
【小可怜都快吓哭了嘻嘻嘻~】
【但我更想看这个10086吓哭是什么样的嘻嘻~】
【咦？那个小新人反应还是挺快的嘛，变得有趣起来了，我过去瞅瞅~】
随着这条弹幕过去，江棘直播间本来就少得可怜的观看人数开始直线下降，最后只剩下了孤零零一个。
江棘也不在意，听见王主管阴冷的声音传过来：“杨里本月扣五分！”
扣分啊？
应该和优秀员工有关，江棘思索着，在心里留了个底。
“面带笑容！”就站在江棘面前和她面对面的领班突然伸出一只手握拳，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还好她早有准备，只是眼皮子跳了跳，立刻张嘴跟着周围其他人一起喊了起来。
喊的时候还得保持着脸上的笑容。
领班喊一句，他们就得跟着喊一句，总共也就几句话，等领班喊完以后，领班立刻背转过身，换成背对着站在他们面前。
原本放下去的手也跟着举了起来，手一握拳，所有人跟着张嘴重复了一遍刚刚的口号。
面带笑容，服装整洁；
热爱岗位，献身美味；
美味，美味，我最美味！
集会结束的时候，江棘还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口号，她弯着嘴角保持笑容扭头看了看，发现集会结束后，大家脸上的笑可一点没有要收起来的意思。
该不会要这么假笑一整天吧？
还有服装整洁好理解，大概是保持工作服整洁就行，热爱岗位不好具体说，献身美味是什么玩意儿？
江棘总感觉口号里的后面两句话奇奇怪怪的。
转身进入店里之前她再次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的招牌。
招牌是圆形的，发白，看起来像是一个白色的餐盘，背景还有一些看不太出来的东西，江棘一眼扫过的时候总感觉有点奇怪，尤其是上面“美味馆”三个大字，是鲜红的，红的有点诡异。
其他人都进去了，她也不好在外面停留，尤其是那个王主管眼也不眨的盯着人，她现在还不知道优秀员工的标准是什么，还是决定先老实一点。
美味馆上午十点才开始营业，但在江棘他们站在门口集会的时候，旁边就已经排起了长队，不但是美味馆专门提供给客人休息的凳子已经坐满，甚至还有不少是站着的客人。
江棘在被使唤到门口站着的时候朝那边多看了两眼，对上好几双死气沉沉的目光，她对这些目光视而不见，始终保持着脸上的微笑。
终于，十一点一到，那边的客人一下子全部站了起来，脚步匆匆朝她这边跑。
奔跑的时候甚至还有人伸手去推搡旁边的人，或者拉扯跑在自己前面的。
江棘看着这一幕大为震惊，还不忘自己的任务，面带微笑想要过去，结果余光瞥见王主管就站在门口看着那边，丝毫没有要上前劝阻的意思，也没有叫人。
她的表情倒是不再像之前那样刻板了，此刻唇角也弯出了极大的弧度，连带着眼里的神情都有些扭曲。
江棘脚步一顿，也学着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脸上挂着不变的笑看着那边，余光瞥了一眼突然跳出来的一条弹幕，一瞬间差点破功。
【干饭人！干饭魂！干饭我要用脸盆！】
江棘看了一眼直播间观看人数，不知道什么时候从1变成了2。
明明那群客人就在离美味馆门口不到十米远的距离，可第一位客人来到江棘面前的时候却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了。
“您好，请问是一位吗？”江棘微笑着询问。
额角头发都被揪掉了一块的男人连忙点头，一边点头的时候还伸腿往自己身后的人踹了一脚，他伸手扶正少了一条腿的眼镜，没管脸上被抓出来的血痕，兴奋到整个人都在发着抖。
江棘抬手朝美味馆里面示意：“好的，您往里面请……”
一个至少有一米九的年轻男生从里面走出来，笑得跟要哭似的，连忙把第一位客人给迎了进去。
第一位客人刚离开，一只血糊糊的手就“啪”的一下落在江棘面前的小桌上，江棘低头，对上一张肿起来了一半的一张脸。
“嘿……嘿嘿，我……我是第二个。”女人死死扒着小桌桌沿。
江棘照旧询问：“请问您是……”
“一个！我一个！”女人连忙道。
第二个客人进去了，第三个客人花费了一点时间才从滚成了一团的混乱里挣脱出来，江棘重复着前面的流程，里面也很快有人出来把他给领了进去。
在目睹过一个客人被抬进去后，江棘对于后面的惨状已经麻了。
她有点好奇，这个美味馆的饭菜真有这么好吃？
终于，在又一位客人被抬进去以后，一直站在旁边的王主管抬着下巴发话了：“上午的名额已满，剩下的人等下午再来吧。”
说完朝江棘看了一眼。
江棘立刻朝店里面走，身后哀嚎声四起，还有人哭着喊着想要进来的，可惜美味馆里很快就走出来几个男人，他们把爬到了店门口的客人毫不留情扔了出去，然后关上了大门。
大门一关，店里的光线就立刻暗了下来，陡然这么一下让江棘眼前一黑，瞬间什么都看不见。
她连忙闭上眼，缓了一下才重新睁开眼睛，总算是能勉强看清店里此刻的情形了。
店里桌子不算多，但每一张桌子上面都放着一个香炉，香炉里面不知道烧着的什么，散发出血红的光芒。
进了店里来的那些客人此刻都坐在了桌子边，大部分都是一个人独占了一张桌子，只有其中两桌分别是两个人和三个人。
两个人的那桌是两个年轻的女孩，看起来应该还在上大学或者是刚参加工作，三个人那一桌是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女儿。
两个女孩子的年纪都不大，人嫌狗厌最活泼调皮的时候，可她们此刻都乖乖坐在凳子上，和周遭的大人一样眼也不眨的盯着桌上那个香炉。
江棘扫过这些，发现人数对不上，少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