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琅,华夏天师府首席,四圣之一的“伏羲”,东方玄灵界的执牛耳者。
然而,跨过星海浩瀚、时空翻覆,她砸在一片松树林里,意识恍惚。
从荒草中坐起,这位一身东方劲服的女子露出了似雪的面庞。
她有一双秀美的凤眼,正观察着四周,其中墨色深沉,辨不出情绪,秀挺的琼鼻下,似薄若丰的浅色双唇微抿,流露出几分冷肃。她向天仰望,神色更为凝重。
她的记忆,不知为何,格外模糊。
或许是穿越时空的后遗症,只有来到这里的目标无比清晰:找到那一把能逆转时空的“空弦琴”。
任务目标,当然是最重要的。
等等,还有是什么很重要的?
对了,那些资料……是的,有些档案一样的信息印在了她的脑子里。
秦月琅站起身来,一边向不远处的水流声走去,一边努力溯洄自己的记忆。
她的步伐有些虚弱,也没有过往的谨慎。眼前仍然眩晕,她体内的伏羲之力不自主地溢出。
盘古、华胥、伏羲、女娲各有后人,四族领袖都由天命所定,若谁天命所归,便会血脉觉醒、领会四神之力,被奉为圣人,代称四圣。而伏羲之力,根植于对天地阴阳变化的理解,最能打动自然万物。
当伏羲之力笼向四周的树木、花草,不断涌流,一草一叶都为之轻颤。
簌簌松风,草木之中的自然力量向她蜂拥而来。
这本是一件好事,减轻了她的眩晕,但也让她的存在,于这无人之地凸显:如同黑夜中的灯塔,一个醒目的标靶。
正想着,她心下微动,停住了脚步。
——有什么东西在向她而来,是一股强悍的力量。
她勉强收敛起伏羲之力,控制呼吸,转身向回走,想要和那东西拉开距离。
但成效甚微,对方紧随其后。
秦月琅更加克制自己伏羲之力,试图隐藏自己,可对方并没有受到影响,仍然紧追不舍。这说明对方异常敏锐,而她自己正处于极大的危险之中。
她别无选择,拔腿就跑。
天师迅疾地掠过林间,碾碎脚下的草叶,玄色武服上的青色华纹留下残影。在她身后,另一个身影逐渐逼近,亮出越加明显的金属冷光。
秦月琅一个回头,对方额上的黄铜覆甲在眼前一晃而过。
乍然间,资料中的一张人物像浮现脑海,逐渐……
与之重合。
但她没有意识到这代表了什么,那些档案式的记忆她不会留心,她只顺从本能,跳上松枝。
以指为刀,“噌”地一下,她裁下松针,曲指如弓、将松针向后射去。
松针附着伏羲之力,化柔为刚,如钢针一般俯冲而下。
金色绳索腾空飞起,“当啷”几声,打下迎面的松针,顷刻间又高高抛起——猛然劈向秦月琅!
“啪”的一响,秦月琅脚下的松枝应声而断。
她一个翻身落地,堪堪避过猛袭,又俯身、后撤,向另一颗松树后隐藏。
对方的强大让秦月琅有些失神:作为天师府首席、四圣之一,她有这么弱吗?
她颇为怀疑地从袖袋中抽出一张符咒,默念:“风雨雷电,见我羲皇,八卦阴阳,述我天纲……”
这是一张龟御符,她试图施展道术,她隐隐知道自己过去施术时,连吟咒都不需要。
可此时符咒毫无反应。
……?
她的道术消失了?
她愣了一瞬,正是这一愣神,让对方跳到她身前。
她立刻向一旁扑倒,但为时已晚!金色绳索抽向她的身体,升起一道剧烈的灼痛。
她痛得一颤,而绳索势头不减,彻底缚住她的上半身。
被四五道绳索捆缚,她伏在地上,狼狈地抬头看向绳索另一端。
“I got you.(我抓到你了。)”
伴随着轻笑,黑色卷发落到执绳者的唇边。
这是一位穿着古怪甲衣的女性,她的利剑悬于腰间,胸前铠甲似一对金色羽翼,背后可见一只古朴的盾牌。在她甲衣未覆盖的多数地方,女战士的体格展现出来,修长、匀称,充满了力量。
秦月琅从下而上,对上她的眼神。
她那弓眉下深邃的眼窝里,凝着一双冷冽的蓝眼睛,此刻正睥睨地打量着秦月琅,宛如神祇。
一时间,秦月琅脑中别无其它,只剩下几个来自档案中的词语:神奇女侠,宙斯之女,天堂岛公主。
……原来希腊神在这里是真实存在的。
“Who are you?(你是谁?)”
神奇女侠收紧了金色绳索,道道烫向秦月琅,逼迫她回答,而秦月琅知道这种境况非同小可,坚持沉默,想要努力搜寻着脑海中的那些档案信息。
然而,即便竭力回忆,她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这位神话中的神王之女,大概是一个维护正义与和平的超级英雄?
超级英雄,对秦月琅来说,这个词只有在文娱作品里能够看到。
无论怎么说,会有一上来就绑人的超级英雄吗?
神奇女侠没有收到回答,又拉紧绳索,秦月琅上半身被迫前倾,拗成一种极为低微的臣服姿态。
“Don’t try my patience. (别挑战我的耐心。)”
灼痛加剧,绳索中有股力量冲击她的意识,秦月琅竭力抗拒这力量,但表情不显得痛苦狰狞,只有眉心微蹙。
克制疼痛和疼痛表现也许是她的习惯,但她不知道,这种习惯只会让她更被怀疑。
她斟酌地开口:“I’m Qin Yuelang, an East Asian …(我是秦月琅,一个东方……)”
秦月琅想要说自己是一个天师,但她的英语好像忘得差不多了,竟然一下子无法找出一个恰当的词描述什么是“天师”,她艰难地在词汇里寻找,才找到一个不太恰当的词,说:“Magician.(魔法师。)”
“MAGI…?(魔法……?)”神奇女侠挑眉,俯身逼近秦月琅的脸,“所以,你说汉语吗?”
——汉语?
——她会说汉语!
听到这标准、流畅、自然的普通话发音,秦月琅微微启唇,眼中不由露出愕然。
“你好像英语不太好,这很少见。”神奇女侠语气平淡,而眼锋倾泻出威慑意味,“但是,如今在现世现身的魔法师更少见。你有什么目的?”
秦月琅沉默。
听起来这个世界的情况,与她那里大相径庭。
至少在她那里,不算来自广东、香港的那些国际化道长们,东方天师不会英语很常见,再者——普通话的国际通用程度,应该不比英语差。
绳索里的力量像要拨开她的意识,吐露所有的真相。秦月琅除了真相以外,也没有别的要说的,因此,她沉声道:“我没有恶意。我只是为了拯救我的世界。”
此时,一张浅青色的符纸从半空缓缓荡下,是那张不起作用的龟御符。
这张符纸不是黄的,而是玉一样的青色,上面的符文也不是朱砂写出的红,只有墨迹飞舞。
神奇女侠抬手一夹,上面的符号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凝睛看了片刻,稍许放松了手中的绳索。
秦月琅猜想,她好像看懂了符咒的内容。
“东方魔法界也开始混乱了吗?”神奇女侠把符纸插到护腕旁,问道。
也?
这里的魔法界陷入了混乱?
秦月琅沉吟着:“不……我很难解、释……这跟绳子逼我说真话,那我只能说,我来自时空之外,无意干涉,找到属于我的圣物,就会回去。”
“圣物?”
“古琴。”秦月琅仰望这位神王之女,眼中沉静,深处却透明而纯粹,像在示弱、像在恳求,“华夏之祖伏羲氏所造的琴。”
望进这样的眼神里,神奇女侠莫名感到一种躁动,像是踩碎泡沫、捏化雪花一样的,无来无由的本能。
秦月琅感觉到套索再次被收紧,俊美神裔的冷峻眼神变得更为危险。
神奇女侠绯唇微扬,语带轻蔑:“我不知道是不是有这样的东西,或许真的有。但跨越宇宙界限不是容易的事情,你能来这里,又能把东西带回去,有这样的能力,还需一个器物去拯救吗?”
说着,神奇女侠将空着的右手放在了剑柄上。
杀机向秦月琅迎面而来。
她似乎看到了宙斯的暴怒——以及贪婪,她感觉自己像一个鲜美的猎物,被饥饿的捕食者凝视。
“抱歉,我不知道。”
秦月琅面不改色,她再次抬起沉静而干净的眼睛。
“我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去,我或许有去无回……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起所安,人焉瘦哉?’意思是,看他的行为,观察他所走的道路,探究他心中的寄托,这样他怎么能掩藏?”
神奇女侠盯着她的眼睛,像被什么清凉的东西抚摸了燥热的肌肤,有些舒服,但诱发深处无法满足的渴望。
秦月琅娓娓道来: “而我的行为、道路与寄托,你能看到。”
说着,她勉强运作起伏羲之力,一阵微风平地而起,草叶纷扬,在她的有意调遣下,伏羲之力顺着金色绳索向神奇女侠涌去。
恍然间,神奇女侠平静下来,明朗深刻的面庞上映出失神:“我看到了,你的力量,真是……可是有的时候,我会怀疑‘真言套索’并非总是有效。”
秦月琅收回了伏羲之力,说:“它现在是有效的。”
神奇女侠松开了真言套索,金光流淌的绳索轻盈地从秦月琅身侧离开,落回她的手中。
秦月琅起身,抖去袖上尘土。黑色的天师武服上暗纹盘旋,青色的明纹浮着鳞光,织成似龙非龙的形态,这当然极为端庄、风雅,尤其是秦月琅身姿纤长、清容冷色,更显出圣者出尘气度。
就是,看起来像和神奇女侠不在同一个季节。
神奇女侠看着秦月琅清雅出尘的样子,慢慢地绕着绳索,就像真言套索不是一件可以无限延伸的神器。
她似感叹地开口:“你很特别,特别通常意味着危险——和麻烦。我讨厌麻烦。”
……这好像不是会放过自己的意思?
秦月琅考虑着该如何脱身,同时,神奇女侠停住了卷绳索的动作。
她对秦月琅勾起一个有些恶意的笑:“但我感觉得出来,你现在很弱。在小麻烦没有成为大麻烦前,应该及时处理。”
她晃了晃绳索,语气愉悦:“是你自己伸手,还是我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