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碧将安神茶煮好后,便呈给给李归荑喝了,看夫人喝着茶,她走到一边案前,熟练地捻着李归荑平日刺绣要用的线。
心里回忆着今日的事,愈想愈觉得气不顺,暗自咬牙切齿,心里面骂着将军和苏梓涵。
半晌,怜碧接过李归荑递过来的茶碗,又瞥见她手上的一小块烫伤,连忙拿了烫伤膏,给她慢慢再上一次药。
天色虽未晚,但是李归荑也疲乏了,怜碧便伺候李归荑睡下,让她好好睡个午觉。
看着帐中人影呼吸渐渐平稳,怜碧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看见夫人养的小狸猫正蹦蹦跳跳地朝帐内奔去,忙一把把她捞起来。
“嘘——你要干嘛?”
怜碧声音极低,将小狸猫抱在怀里,走了几步,放在了屏风外的猫窝里。
怜碧拿起一边的食盒,用玉箸一根大鸡腿,轻声道:“知道你最喜欢吃这个,今日午饭都过了,这是我给你留的。”
林可可眼睛都发光了,“喵喵喵……(怜碧谢谢你,你太好了!)”
怜碧把鸡腿夹在旁边的瓷碗里,揉了揉她的头,道:“怎么感觉你的叫声是在感谢我呢?真是一只有灵性的小狸猫。”
林可可蹭了蹭她的手,怜碧被她撒娇的模样又逗得轻笑起来,怕吵到李归荑,便及时收了手,拿起食盒,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怜碧看着院中的景色,此时正是初春时节,春色正浓,可院中的海棠却有了凋零之意。
她知道,夫人很喜欢自己的院子,对院中的花草一向打理的很认真,也不愿假以人手。
而此时明晃晃的日光下,殷红的海棠花瓣落在泥泞之地上,花蕊枝干光秃秃地被雨水打的歪挤在一边,再无了往日的清妍之态。
如同娇妍的女子失去了生机与活力一般,无力地看着自己渐渐死去。
怜碧攥紧了拳头,目光逐渐锐利刺人。
有些事夫人若不愿出手,那就让她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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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管家柳生便把东郊的账本递了李归荑。
四十岁左右的柳生俯身道:“夫人,这是东郊四十家铺子的流水,这个月的约两百多人的月银还要下发,还有,将军身边的孙义,他老母昨日去了,还要请示夫人赏多少体己?估摸着最近老太太要回来了,这几日府中积压了各种事物,都要请示夫人。”
李归荑坐在榻上,翻着手中的账本,旁边的怜碧冷笑道:“夫人这几日不过是病了,府里怎么就积了这么多事?怎么,夫人连休息几日都不行?”
柳生立刻笑道:“哪里的话,这府里一日都离不开夫人,将军是府里的天,夫人便是府里的地,天地皆在,我们才能活着呀。”
怜碧冷哼一声,脸色才好了些。
李归荑摸了摸塌边的狸花猫,看着手里的账本,道:“我这几日身体好些了,你有事请示我也无妨,只是一些平常事你按照府中旧例去做便可了,这个账本我先看着,你去与怜碧一同去取银子吧。”
柳生俯身道:“是。”
柳生走后,李归荑在房中摸着玛瑙算盘看账本,旁边的林可可趴在软垫上,听着她拨动算盘的声音,昏昏欲睡。
林可可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道:“你果然不愧是顶尖的白莲花女配,刺绣做饭看账本样样都会。”
李归荑道:“可是我还是比不过你所谓的女主……”
林可可连忙道:“不是不是,没有比不过啦,只是你们赛道不同,若是你活在另一本书里,说不定你才是胜者,这种东西看的都是作者的好恶。”
李归荑轻轻扫了她一眼,道:“我突然有些好奇,你的世界是怎样的世界,女子真的能独立生活吗?”
讲到这个林可可就不困了,她耳朵动了又动,兴奋道:“真的,在我们的世界,女子是可以独立男人生活的,只是这和社会分工有关,古代不让女子工作,女子自然无法独立,但是我们那个世界可是人人平等的,男女都要工作,每个人即享有权利又负有义务。”
她想了想,又道:“你前几日跟我说的,你问我和离之后该怎样生活,我当时什么都答不出来,因为这是古代啊,女子大多没有出来工作的,所以这几天我也思考了这个问题,想了很多对策。”
李归荑微微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颈,静静听着这只猫继续絮絮叨叨。
“等你和男主和离了,我们就开自己的店呗,反正你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吧,再加上你的嫁妆,你完全可以有很多自己的产业,这样就算你不想出门工作,退居幕后也是可以的。”
“而且你这么多才多艺,又会做饭又会刺绣,哪怕什么都没有,凭你自己的手艺也能养活自己,等你做大做强了,什么帅男人没有,何必吊在男主一颗歪脖子树上?”
李归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不敢笑的太逾矩,只能掩面拼命忍着,脸上憋出红晕。
“你说他是歪脖子树,哈哈哈哈……”
林可可看着李归荑笑成这个样子,有些茫然,啊,歪脖子树有什么好笑的吗?
歪脖子树确实没那么好笑,但李归荑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形容郑宸睿,不知为何,她听着这句话,觉得好笑极了,心中畅快,几天的的郁气也消散了些。
就在此时,门口突然有了动静,外面的小丫头突然喊道:“将军来了。”
李归荑翻账本的手停了一下,脸色的笑意也退了几分,从榻上站了起来,准备迎接郑宸睿。
外屋的怜碧也进了来,服侍着李归荑披了外袍。
“将军怎么突然来了?”李归荑淡淡道,似有些疑问。
一般郑宸睿来谨兰苑都会提前让小厮来打个招呼,好准备齐全饭食,如今突然而至倒是很少见,而且昨日她刚刚见了郑宸睿,很不受他待见,今日怎么反而主动来了。
“这……”怜碧扶着她,面上似是有些心事。
李归荑刚去了正厅,便看见郑宸睿气势汹汹地进了来,身后还跟着一人。
郑宸睿刚踏进房间,便指着李归荑怒道:
“李归荑,这便是你教的好婢女!”
李归荑一怔,“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郑宸睿面上怒意沸腾,道:“你还不知道?难道不是你指使你的婢女去做的吗?”
李归荑心中飞快闪过思绪,面上茫然地看着他,道:“将军说的哪位婢女?又做了什么事?妾身总得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郑宸睿冷哼一声,把身后的小婢女拉出来,道:“这是你派给梓晗伺候她的婢女,你来说!”
李归荑看了过去,这个小婢女正是她调过去伺候苏梓晗的,名为雀儿,只是这并不是她院里的,而是老太太外房里的。
雀儿跪在两人中间,哭道:“我,我也不知道……”
郑宸睿怒道:“你刚刚怎么给我说的,如今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不必害怕,有什么我替你担着,可若说出一句谎话,我军营里正好差些女子充妓。”
雀儿跪在地上,看了眼李归荑,又看了眼旁边的怜碧,战战兢兢道:“昨儿傍晚,我刚服侍完苏姑娘用完晚膳,便看见怜碧姑娘去了苏姑娘房里,等怜碧姑娘出来,苏姑娘就一直哭,还不让人进去,把房里的东西全扔了出来。”
李归荑听此沉思片刻,看向旁边的怜碧,怜碧则低着头,身体紧绷,微微弓着背部。
“你听到了没?你这婢女到底跟梓涵说了什么?她现在都关着房门不愿见人!”
郑宸睿满脸怒气,昨日他神思不属了一整日,想来想去他还是舍不得与梓涵冷战,今日他下了朝去军营里处理些事物,回来便去找了苏梓涵,结果梓涵不愿给他开门,他在外面讲了半天也没用。
正巧这时梓涵身边伺候的婢女上前,与他说了昨天的事,他才知道和他的原配夫人有关,竟让梓涵伤心至此。
让他尤为怒气的是,明明昨日他已经警告过李归荑,没想到她后脚就能做出这么蠢的事。
“我一直以为你素日里知德守礼,是位懂事的妻子,不会沾染那些后院的拈风吃醋,如今倒是我看错了你,原来你也不能免俗!你与那些整日里只知道勾心斗角的后院女子有什么区别?!”
怜碧‘咚’的一声重重跪在了地上,她抬头看向郑宸睿:“将军莫要误会了夫人,奴婢承认昨天私自找了苏姑娘,但这些都是奴婢一人所为,夫人并未授意,而且她什么都不知道,请将军不要牵连夫人!”
郑宸睿见此,更是怒不可遏:“好啊,竟是你自作主张做的!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对主子不敬?!我看是你主子娇惯了你,才让你如此不知礼仪尊卑,忘了我将军府的严苛家法!”
李归荑看着跪下的怜碧,心中思索着救她的办法,长睫微颤,看向郑宸睿,眼中泪光点点,颤声道:“将军,妾身前日病中多日,将军未来我这院中,难道今日来此,就是为了这般责备我吗?”
郑宸睿听此看着她颤抖着孱弱的身子,想起前几日她确实告病闭府,而自己也因和苏梓涵纠缠没有去看她,不由得有些理亏,神情微微有些不自然。
但他还是沉声道:“夫人,我知这丫头是你的贴身之人,只是她逆主犯下如此罪过,你难道要包庇她不成?”
他又冷眼看向怜碧,斥道:”你这贱婢快说,你与梓晗到底说了什么?”
怜碧跪在地上,面上嘲讽一笑,道:“还能说什么?我与苏姑娘说,她若还有一点廉耻之心,就别再纠缠将军了,夫人心善贤仁,不愿争风吃醋,但我却看不得夫人受这般大的委屈,还请她早点斩断与将军的孽缘。”
“贱人!”
郑宸睿上前重重打了她一巴掌,怒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就来置喙主子之间的事了?梓晗是我求着留在府里的,她忍受着名誉被损的风险留在府内,还要被你这种刁奴骂她没有廉耻之心?你将我放在何地?真是反了!”
李归荑看着怜碧被打的头偏了一边,嘴角的血都流了出来,默默攥紧了右手,指甲嵌进手心,疼痛让她发热的思绪慢慢变冷。
后面缩在桌子后面的林可可看到这一幕,惊的怔在了原地。
原著里面好,好像是有这个剧情,李归荑的婢女去女主面前耀武扬威,羞辱嘲讽女主。
但是在女主视角下,觉得女主被人骂很委屈,不过也只是个小插曲,她并没有在意。
可,可是,看到此时被打的是怜碧,是……喜欢在晚饭后给她留大鸡腿的怜碧,这一幕,却让她根本无法心安理得地看戏。
“来人,上家法,将这贱婢杖责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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