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归荑抱着怀中的小狸猫回了谨兰苑,因阴天昏暗,室内点了烛火,暖黄色洒满屋内,混合着兰草熏香,让人直想打瞌睡。
李归荑明人用热水给小狸猫清洗了一下,然后用毛毯包着放在了矮榻上,又用张厚巾子为她擦身体。
林可可已经醒了过来,虚弱地“喵~”了一声,怜碧看着可爱,笑道:
“夫人,你看这只狸猫好可人啊,叫的只想让人好好揉揉它。”
李归荑低头轻笑了一下,她注意到了,怜碧听不懂这猫的话,原来只有她能听得懂。
她这声喵叫明明是在说“我好饿……”。
这样来看,这只猫先前的话又可信了几分。
“你去弄点食物,给这狸猫来吃。”李归荑道。
话刚毕,虚弱的猫叫声又响了起来。
“要香喷喷的大鸡腿,我想吃肉,好想吃……”
李归荑又道:“拿些肉食吧,问问厨房有无鸡腿,没有的话就直接宰上一只。”
怜碧怔了一下,看来夫人很喜欢这只猫,俯身道:“是。”
暖黄色的烛光倾撒在墨色的低案上,林可可站在上面,身上披了层薄绒布,对着盘子里的大鸡腿大快朵颐。
她身体上的毛还未全干,但此时身处温暖的室内,已经比刚才好多了。
李归荑倚在一旁,手中执着一本话本,看着书中的故事,无外乎才子佳人,是酒楼里讲烂的故事。
“谢谢你,我还以为你是那种恶毒的坏女配,根本不会做善事的那种,原来是我误会你了。”
林可可一边啃着盘子里的鸡腿,一边对着李归荑喵喵叫,她还没完全适应当猫,吃东西时盘子里的肉到处跑。
李归荑被这一声打断,看了过去,伸出如玉的手指,捻起了那块鸡腿,递到她的嘴边来喂她。
林可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都红了,嘟囔了声谢谢,然后张嘴去啃鸡腿。
林可可吃饱喝足了,感觉很舒服,不自觉地发出呼噜声,蜷在案上伸了个懒腰,然而不小心碰到自己后腿还未痊愈的伤口,痛呼了一声。
此时一双手突然将她抱了起来,林可可愣愣地看着恶毒女配把自己抱到软榻上,然后取出药瓶与纱布,为她的后腿上药包扎,手法娴熟仔细,一点都没弄疼她。
呜……这也太好了吧!
林可可把眼前温柔的女子完完全全当成了小仙女,这是什么绝世小天使!
此时她早已经把黑化值73%这个数据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李归荑,我决定了,你这么好的人,我绝不会让你结局惨死的,你相信我,只要你和男主和离了,就会得到另一种人生。”
林可可探着头对她说道。
李归荑微微低了头,没有说话。
“怎么你不信我?我可以验证自己的,我知道这本书的全部剧情,你可以看看我说的会不会发生。”
暖光打在李归荑的脸上,在长睫下映出醉人的阴影,她微启了唇:
“我相信你,只是我一介女子,若是真的与夫君和离了,又如何存活于世呢?”
看着李归荑为难又哀伤的神色,林可可怔了一下,她没考虑这么多,按照一个现代人的思维,她觉得女子应该独立才是,只是放在古代男权社会这好像说不通,毕竟她自己也刚刚经历过无家可归差点饿死冻死的野猫生活。
“可是,你若是继续呆在男主身边,结局一定是凄惨的。”
林可可低下头,心里有些难受,她继续道:“你的的设定是女配,虽然你的丈夫是男主,但他注定不是属于你的,你就算不与他和离,后期他也会抛弃你的。”
李归荑微不可查地讽刺一笑,看向小狸猫时又只有一片温柔,“我知道了,你让我考虑考虑吧,婚姻之事,不可儿戏。”
林可可见她似有松动,高兴了起来,道:“好,你一定要和男主和离,然后慢慢找到自己的真爱。”
李归荑轻轻点头,道:“那你便先住在我这里吧,我会好好想想你说的话。”
真爱吗?她自始至终都没相信过这种东西。
林可可听见李归荑让她住在这里,眼里都发出了光,任务目标收留她了,这是什么绝世好姑娘?!
这场雨一直下到了夜晚,夜雨淅淅沥沥,声音渐弱,慢慢停了下来。
雨后的空气带着冷湿和一些泥土的味道,苏梓晗小心地避开伤口,慢慢走到窗前,想把支起的木窗放下,却听到一丝风声。
一个黑影突然越了进来,苏梓涵吓了一跳,定眼一看,才道:“师兄?你怎么来了?这是郑将军府,你快离开这里!”
来人一身深色夜行衣,脸上虽戴着一副青铜面具,面具下发出一道年轻的声音:
“师妹,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你知不知道很危险?”
苏梓涵偏过头去,道:“师兄,我知道该怎么办。”
“你知道?”那人声调微扬,“那郑宸睿所作所为你没看到吗?他是来剿灭反贼的,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对他有感情了?”
说这句话时,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明显有些生气,他爱着的师妹,竟然喜欢上了敌人?
苏梓涵面上微急,忙道:“师兄你别胡说,我没有喜欢他,我的心意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这句含有歧义的话让眼前的人明显一怔,师妹为什么要问他自己的心意?难道……
然而还没等他平静被打乱的心神,苏梓晗又道:“严鸣,你相信我可以吗?能不能把你的信任全部交给我?”
严鸣看着眼前人诚挚的眼神,心中一颤,是他庸俗了,师妹这样的人,他怎么能随便怀疑她呢?
“我知道了。”
严鸣低头道:“师妹,你好好保护自己,若是遇到什么不对,马上与我传书,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严鸣突然感觉到手上一暖,是苏梓涵握住了他的手。
苏梓涵抬头,目光颤动,“师兄,谢谢你。”
严鸣感受着手上温软,心中翻江倒海,点点头,道:“师妹你保护好自己,我先走了。”
看着严鸣从窗户离开,苏梓涵慢慢关上了木窗,隔绝了外面的寒气。
她轻轻抚上自己的唇,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只是那个男人就像罂粟之花一般,让她控制不住地沉迷。
这样不对,她不应该沉溺下去。
她与郑宸睿的夫人不一样,她绝不会像那个柔弱无用的妇人一样屈居院后,她更不愿意做一个低贱的妾!
她必须要强迫自己走出来,甩掉郑宸睿,然而她虽是这么想,但盛了情爱的心中到底还是有那么一些底气不足。
第二日,郑宸睿一早看过苏梓晗后,便去上早朝。
早朝过后,郑宸睿被留在承明殿,给皇帝上报完近来他对反贼议案的纠察。
“臣最近与他们交战了几次,这些乱党都是些有组织会武功的人,恐怕来头没那么简单。”
皇帝刘銮坐在案前,看着如山的奏折有些头疼,微微扶额。
“年初北方冻死了那么多人,朕下发的赈灾银两被贪污之事还没解决,如今朕登基了两年,就出了这些乱党,真是不让朕安生。”
郑宸睿俯身道:“陛下莫要担忧,臣一定尽心竭力为陛下铲除乱党。”
“还是郑卿甚得朕心,交给你这些事朕放心,你先回去歇着吧,朕还有的要忙的。”
刘銮摆摆手,让他退下。
郑宸睿俯身行礼退了下去,旁边的曹公公为他引路。
刚走出殿门没多久,就遇到了两个人,远远地便听见他们的交流声:
“国师大人,可看看我有没有仙根?我十岁便能扛鼎,十二岁便力敌二十人,从小便有人说我是天生神人,我这资质,在整个大夏朝也是数一数二的。”
说这话的人正是车骑将军宋廉,他身穿二品官服,身材魁梧威风,眉眼英姿勃发,洋洋得意地对旁边的人说着话。
“将军说哪里的话,又与我开玩笑了。”
旁边与他说话的正是皇帝新封的国师闻思远,闻思远身穿一身蓝色的道服,三十多岁的年龄,身骨清而不瘦,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谁给你开玩笑!我当这将军,高不成低不就的,早就腻了,也想弄个仙君做做。”
闻思远轻轻一笑,没等他说话,郑宸睿便道:
“宋将军就别为难国师了,就算逼着国师大人得到了你想要的答案,仙云之梯甚高,凡人也够不得。”
宋廉闻言,眯着眼看了过去,“是你……郑将军,看来今日挺繁忙的,下了朝还要去承明殿。”
郑宸睿笑道:“不过是殿下嘱咐我些小事罢了,二位在这里讨论什么呢?”
宋廉冷笑:“郑将军不都听到了,再问一遍还有什么意思?”
闻思远见这两人之间暗潮汹涌,不愿掺和,朝宋廉道:“将军,这仙根拥有与否,与外貌、力气、智力皆沾不上边,惟是天命罢了,将军虽无缘仙根,但不用气馁,在这俗世中,将军也是人上之人了,仙途一路艰辛,不如在俗世中享受繁华。”
宋廉听此哼了一声,但不敢对国师甩脸色,便冷冷地看着郑宸睿。
“两位大人,我还有其他的事,便先走一步了。”
闻思远淡淡笑着,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此处。
留下来的两位之间的气氛一时有些不对头,曹公公见此,便连忙上前道:“二位与我来吧,我送两位大人出宫。”
宋廉走在前面,看着旁边的郑宸睿,声音微冷:“郑将军,我近来见你的北军在城内动静不小啊,陛下吩咐你了什么事?可别是你自己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宋廉曾在边疆战功赫赫,一年前因伤不能再行军打仗,便回了京城养病,陛下许了他车骑大将军,执掌宫卫。
京城唯有的两位将军,其局面必然是水火不容的,明着暗着也不知争了多少次,宋廉扒拉着缝儿也想揪出郑宸睿的错。
郑宸睿笑道:“自然不是,只是军中机密,不好对将军明说,还请将军恕罪了。”
宋廉冷哼一声,道:“本将军执掌百万雄师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吃奶呢,还敢对我说什么军中机密?”
郑宸睿但笑不言,宋廉甩袖先他离去。
谨兰苑里,林可可住在这里已经有好几日了,这几日当的是惬意无比,每日有大鸡腿及各种丰盛的肉食吃,丫鬟们伺候着每日梳毛晒太阳。
李归荑还给她准备了小睡铺,下面铺了软垫,上面铺上了羊毛毯,又软又暖和,每日都睡到不想起。
林可可趴在低案上的软垫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李归荑在灯下绣锦帕,此时她的侧脸被灯光映出一片阴影,长睫颤动,美得让人心旷神怡。
“原来古人从早到晚唯一的乐趣便是绣花吗?虽然觉得有些无聊,但这里的确没有什么有趣的娱乐活动。”
还好看美女的感觉还挺不错,她便认真地观赏起美女的一静一动起来。
“你这是绣给你夫君的吗?”林可可好奇问到。
李归荑手下针线穿梭着,道:“是给他的……不过你也说了,他对我早没了往日之情。”
林可可心中有些同情,问道:“你也是知道的,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再绣呢?”
李归荑苦笑道:“我们夫妻已有两年之久,他如此绝情,我却无法顷刻断绝对他的感情,我是他明媒正娶回来的,如今我两年无所出,他喜欢别的女子,我也不愿怪他。”
“若他……将那女子纳为妾,我也不会反对,毕竟,女子要以夫为天,子孙后代才是大事。”
林可可听她还没有和离的心思,急道:“可是男主肯定不会娶她为妾的,到时候你就算能容得下她,男女主之间也容不下你!”
“为什么?”李归荑不解问到。
“因为……嗯……她是女主?他们是真爱?”林可可皱眉思索道。
李归荑道:“若苏姑娘对他是真心,又为何不愿做妾?我虽是妻,但也不是那种爱拈酸吃醋的正妻,我不会因醋意伤害她的。”
林可可也不太懂,她努力想了想,又说了一个可能:“可能是因为女主是尚书的外甥女?她的身份不可以做妾?而且女主似乎比较傲气,她不愿意做妾的。”
李归荑敛目,道:“尚书的外甥女,定然也是京城勋贵之女,世家小姐身家清白,怎么会与我夫君有牵扯?”
林可可翻了个身,嘟囔道:“女主行动还是比较自由的,她父母因牵扯到一桩陈年旧案全家都死了,就剩下她一个住在她尚书舅舅家,而她又从小拜师学艺,所以来去自由,不像别的闺阁女子一般被束在高阁中。”
李归荑道:“看来倒是个巾帼女子,只是她若不愿做妾,为何又与我夫君纠缠?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林可可回忆了一下书里的剧情,道:“也就是狗血言情的常用套路嘛,女主因为父母被朝廷害死,所以心怀怨恨,与反贼勾结,而男主正是被皇帝派来清剿反贼的,两个人相爱相杀,虐恋情深什么的,就算不想遇上,也会因为宿敌的关系纠缠不休。”
林可可啧啧感叹,这种俗套故事换成电视剧不得演个七八十集。
李归荑手中翻飞的丝线慢了下来,冷白的手指用力捏着花撑子。
反贼……
李归荑嘴角微微勾了一下,长睫掩下眸中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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