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也曾经问过我类似的问题。
那是母亲第一次给我看她以前比赛时的录像带。那时候的她意气风发,纯白的芭蕾舞裙,伴随着优美的管弦乐,踮起的脚尖舞步轻盈得像一只蝴蝶,裙摆就是她飘逸又美丽的翅膀。
我那个时候年纪太小,又太过肤浅,没能明白那样光鲜亮丽的外表底下需要经历怎么样的磨炼,只觉得那样的舞台,那样的画面,以及谢幕时观众的掌声和欢呼声,从天空上绽放的闪闪发光的礼花,令人神驰目眩的灯光……一切都是那么地如梦似幻。
所以当她问我想不想和她一样站在那样的舞台上时,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母亲一度是我向往成为的人。
那样张扬,那样美丽…
而我却那么平凡,在跳舞上完全没有天赋,只能用微不足道的勤奋去追赶那道身影,生怕哪一天某时某刻的松懈就会被其他人超过。
日复一日,直到将我所有的喜欢消磨殆尽。
“学长会觉得我…故事的主人公是个一事无成的懦夫吗?”
电话那头的学长顿了顿,“不会,我觉得她很勇敢,有时候能勇敢地开口说出来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已经很厉害了。”
我才没有……
我根本就不是那样勇敢的家伙。
相反,我老是爱说谎。
妈妈问过我喜不喜欢跳舞,我说喜欢。
--那是骗人的,我只是不想妈妈失望。
爸爸也问过我喜不喜欢跳舞,我也说喜欢、
--那是骗人的,我只是希望他们不要因为这件事吵架。
妈妈问我支不支持她重新去追逐梦想,我也说支持。
--那也是骗人的,我只是希望她开心一点。
……
总之,无论如何我也和诚实勇敢这四个字完全搭不上边。
但是学长却说我是个很勇敢的人,说我已经做的很棒了,要是换做他也未必能够这么勇敢。
可恶,我又没有说那个主人公是我…
不过——
我捏着电话的手紧了紧,好半天才说:“那么、学长,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嗯?什么事?”
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完全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地说:“多夸点,我爱听。”
“……”
“你啊……”
他有些无奈地在电话那头叹息道,最后还是顺着我的话开始夸夸了起来。
比如说说我虽然很讨厌数学,但是每次给我讲题的时候我还是会认真听完再睡觉……
再比如说,虽然我嘴上说着第一次养仙人掌没有经验,但是每天都会跟他分享一些日常,细心地请教各种的细节…
又比如说….
凡此种种,反正最后都把我夸得不好意思了,整个人躺在床上,就好像躺在柔软的云上,飘飘乎地说道,“嘿嘿,我有学长你说的那么好吗?”
对面的人不解思索,“当然,我女朋友是很好很好的人。”
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直接垂死病中惊坐起(不是),浑身的血液一股脑地往脑袋上冲,大喊了一声‘呀’然后像抓着烫手山芋一样把手机火急火燎地扔到地上。
手机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一定是这个手机坏掉了!才会听见那种鬼话!”
“难道是学长被夺舍了吗?真的是….太可怕了啦!!!”
一定是这样的!
学长:?
手机直接被我摔烂了。
我实在没有想到我这小小的一摔竟然直接将手机摔进了医院了,很好,垃圾水果水机!
等我攒够零花钱就把你给换了!
于是第二天,正好是周末,我握着逐渐干瘪的钱包从手机维修店里走出来,维修师傅人还怪好的,帮我把手机电给充满了。
打开手机的瞬间,很多消息涌了进来。
首先是越前龙马的,点进去基本都是一些担心的话。
哼,这臭小子我还在迁怒他,所以不管,直接先划掉。
然后是仙人掌学长的,不好意思昨天那句‘女朋友’对我的冲击实在是太好了以致于我现在还没有缓过来,所以我直接略过连点开的勇气都没有……
果咩呢…仙人掌学长,我并不是你口中说的勇敢的人…
然后是惠美阿姨的消息。
因为昨天我跟她说母亲的事情,她表现得似乎有些担心,一连给我发了好多条消息。
【惠美阿姨:那女人竟然这么神通广大?明明我已经…算了,小奈奈,你没事吧?】
【惠美阿姨:你不用管那个女人说了什么…】
【惠美阿姨:怎么不回复了?对哦,抱歉刚下飞机,现在国内是深夜吧…总之,你不要多想,我会订明天一早的飞机回来,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处理……】
我继续往下拉,最后一条消息是她凌晨时发来的——
【惠美阿姨: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惠美阿姨:有紧急情况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1xxxxx9】
我看着这句话心里感到有些奇怪,但是却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只好当作是她太担心我了。
不过,按照时间来看,惠美阿姨早上的飞机的话,现在也应该差不多要下飞机了。
这样想着,我便拿着钱包里仅剩的零花钱去超市,买了一些新鲜的食材回家等待惠美阿姨。
可当我在家里,从傍晚等到天黑也没等来惠美阿姨,就连拨打手机也是无法接通的状态。难道是飞机晚点了?
心里隐隐生起一些不好的预感,我感到有些心烦意乱,便随意地打开了电视,此时电视正在播放晚间新闻。
女主持人一身正装,神情严肃地报道着——
【今日早晨七点,一架载有119人的飞机从卡萨布兰卡起飞,准备飞往日本东京。在起飞半小时后忽然坠毁在撒哈拉沙漠以南地区,目前搜救队正在搜索生还人员,但专家指出从万米高空中坠毁生还的可能性很小......事故原因目前仍在调查中....以下是登机乘客名单,其中有五十七位日本人...】
此时,女主持人严肃的画面瞬间被切换,变成了长长的名单。
我一眼就看见了当中的某个名字,瞬间呆若木鸡。
--小泉惠美,女,三十五岁。
房间没开灯,到处都是四周的家具被完美地隐藏在黑暗当中,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床边的一小块位置上。
我忘记我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了,月光让我感到无比的冰冷。
自看到那个新闻后,我打了无数次惠美阿姨的电话,但无一不是无法接通。
惠美阿姨的飞机失事这件事就好像是羽毛一样轻飘飘,让我完全没有半点实感,却又好像泰山一样重,压在我心头上。
明明几个小时前她还在给我发消息...明明....我还买了那么多新鲜的食材要等她回来一起吃.....
我双手抱着头,没有流眼泪,但有那么几阵子感觉自己快要窒息过去了,完全呼吸不过来。
整个房间静悄悄的像是坟墓一样......
以致于楼梯里传来的脚步声是那么清晰。
“哒——哒——”
脚步声?
我呼吸一滞,心里闪过某种欣喜若狂的念头,但是下一瞬间却被无情浇灭。
“....奈...奈?”
那是一把男人的声音。
有陌生人知道了我家的密码并且偷偷潜了进来!
大概是人在彻底的绝境中时往往会爆发出平常根本不可能拥有勇气,我心里闪过一些非常可怕的念头,悄悄地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走在地板上,从书桌上抄起了一个花瓶来到门后面。
“奈....”
脚步声近在眼前,就在一墙之隔的外面,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我的房门前。
“咿呀——”
门被应声推开,一个高大的、漆黑的身影走进来的瞬间,我手起瓶落,玻璃制的花瓶就应声砸在了对方的后脑勺上。
“奈......奈?”
男人疑惑的声音低了下去,随即倒在了地板上暂时晕了过去。
“奈你个头奈奈奈!”
我弯下腰来查看男人,金发,和惠美阿姨如出一辙的小麦色皮肤,看上去像是个混血儿,长得还有点帅。
顶着这么一张脸,去当个牛郎一定早就发财了吧....偏偏要来入室抢劫.....真是路都走窄了!
我继续查看着他身上的东西,皮制的钱夹子,夹着很多的银行卡信用卡还有很多张万元大钞,我数了数,竟然有20张!
大概是赃款吧.....
然后我看到了对方的身份证,上面有他的身份信息——
【姓名:降谷零,年龄......】
我拿起来正准备拍照报警,然后一张警察证顺势滑落在地板上。
我:啊????
我忽然想起了惠美阿姨的最后一条消息,意识到两人可能有某种关联性的瞬间咽了咽口水,颤抖着手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
倒在地上的男人身上便传来来电铃声。
不是,哥们你怎么进别人家不敲门呢?!
作者有话要说:妹:说来你不信,这可能是我人生中罕见的高光时刻了(指把训练有素的警察砸晕)
零:前辈说奈奈是很可爱的女孩子,也没说还会砸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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