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诗音的房间。
海照月站在房门口，看着诗音在房间的大衣柜里东翻西找，有些困惑地问，“诗音……你在找什么？需要帮忙吗？”
“当然是给你找衣服啊~”
“啊！找到了！还好没扔掉。”她长舒一口气，弯腰从衣柜底层拖出一个鼓囊囊的黑色垃圾袋。
她将那垃圾袋拎到床上，袋口朝下抖了抖，一团花花绿绿的布料便被抖了一床。
“站在门口干嘛，来，看喜欢哪些~”她招呼海照月道，边说边随手挑出一件衣服拎在手上。
海照月将信将疑地看着那一小团布料，秀气的眉毛慢慢皱了起来，“这个……是衣服？”
也不怪海照月疑惑。
诗音手上那条红色布料不仅窄小，在日光下还有些微透。
如果不是多出来的两截袖子，她甚至会觉得这是一块材质有点奇特的抹布。
诗音笑了，“当然，这就是之前最流行的辣妹装。待会化完妆你都拿去试试好了。你骨架比我小，应该都能穿。”
说着，她又在那堆衣服里一顿扒拉，挑出了另外几件，款式颜色都大同小异。
“……辣妹装？”
“不懂也没事，穿就是了。”
海照月看着那些衣服，有些不情愿，“我……可以不穿吗？”
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诗音一定要让她穿那些衣服，她还是比较喜欢自己的衣服。
诗音却误会了她拒绝的原因，以为她是嫌弃这是自己的旧衣服，有些不高兴地解释，“你放心，这些衣服我都没穿过几次。都是我之前好奇买的，因为不适合我的风格，就压箱底了。”
潇潇喜欢辣妹装。
之前她暗戳戳想过模仿，但身材条件完全hold不住，不得已才让这些衣服压箱底。
海照月摇摇头，“我不能穿自己的衣服吗？我不喜欢这些衣服……”
她更喜欢宽松的、不那么拘束的衣物，比如林夏穿的那种T恤，但显然诗音挑出来的不是这样。
“喜欢？月月，你可真天真，你喜不喜欢可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粉丝喜欢。”听了她的话，诗音嗤笑一声。
她随手拢了拢耳边的头发，“勇哥难道没告诉你吗？”
“告诉我……什么？”
“勇哥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告诉你。”诗音嗔怪 ，“当然是让你尽量模仿潇潇啊。”
她将海照月一把拉过来，摁在昨天给她化妆的小沙发椅上，打开了她的化妆匣。
“不仅是穿衣风格，还有化妆风格，勇哥都叮嘱尽量往潇潇的风格上靠呢。”
“为什么要……模仿潇潇？”海照月愣住。
诗音看着海照月懵懂的脸，妒意暗暗滋生，“你现在的号是潇潇的，想要吃掉她剩余的粉丝，当然得走她的路线。我真羡慕你，还有人模仿，不像我们，得从0开始，作业都没得抄。”
“可是……”海照月总觉得有说不出的怪异。
当主播就一定要模仿另一个人吗？她为什么不能做自己呢？
只是诗音根本没给她提问的机会。
她佯装生气地抬起她下巴，截断她未出口的话，“哎呀！没有可是了！宝贝，我和勇哥还能害你吗？我待会还有一大堆工作呢，你乖乖听话，别给我添乱了，好嘛？”
语气已然有些敷衍。
见自己可能会耽误诗音工作，海照月不好意思再问，打算等她空了再说。
于是，等诗音收起化妆工具时，她在诗音的手里又变成了另一个陌生的样子。
——比起昨天来终于有几分像她，气质却孑然不同。
镜中的女孩看起来楚楚可怜，眉眼尤为吸睛。
细长的眉毛下，是一双闪着波光、泫然欲泣的大眼。
昨天夸张的眼线改成淡淡一笔，隐藏在纤细卷翘的睫毛下。
下眼睑处珠光粼粼的卧蚕则成了视觉重心，卧蚕中央还点着亮片，像是两点盈盈欲滴的眼泪。
海照月眨了眨眼。
若不是鲛人一般都不会哭，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不是要掉小珍珠了。
“潇潇的化妆技术是她独有的，我也只能模仿到这个程度了。”
诗音淡淡地说。
之后，她照例拉着海照月拍了一张照片。
在目送海照月离开房间后，她思忖片刻，将刚才拍下的合照发到了朋友圈。
配文案：公司新来的小妹妹~长得真是惹人怜爱呢[飞吻][飞吻]
我一个女孩子看了都忍不住心动~难怪一来就能继承3w粉的大号~
分组：仅潇潇可见
海照月回到房后，对着手中这堆花花绿绿的布料犯了难。
哪怕她对人类的织造技术没有什么研究，她也知道这些布料并不为“穿着舒服”研制的。
其中有几种摸起来甚至有些硌手，只是看起来比较吸睛。
她歪歪头，有些不明白人类为什么会用这些不舒服的布料制成衣服。
因为心里实在抗拒，她终于小小地叛逆了一下，依旧穿着自己的衣服上播了。
不知道是不是唐勇给她安排的氛围组进场了的缘故，比起昨天的腥风血雨，今天直播间的氛围可以说得上是风和日丽。
不仅评论区一片和谐，没人再刻意为难她，还时不时有夸夸团夸她好看。
【哇~可爱捏~】
【主播的眼睛真好看啊~特别~】
【呜呜呜，主播别掉小珍珠，我的心都要碎了！】
【路过，被可爱到，进来再看一眼】
【完蛋，可爱到出不去了】
【主播又换人了？噢！明显今天的妆造更适合你嘛，虽然依旧看不到长啥样，但起码没昨天那么夸张】
【附议，建议永久抛弃昨天的精致名媛妆】
若不是其中有些ID分外眼熟，她甚至怀疑今天发弹幕的这些粉丝都是传说中的水军。
而氛围好了不少后，她也不再那么恐惧被众人围观了，与粉丝互动也不再生涩。
只是这些与她互动的人中，她没有再看到圣火喵喵教，反而是唐勇的常用ID在她的直播间待了好一会。
冷不丁看到唐勇的ID时，她还有些心虚。
这是她第一次违抗唐勇的建议，执拗地穿着自己的衣服。她有些害怕惹唐勇不开心。
不过，没想到的是，唐勇只是待了一小会就安静地退出了直播间。
甚至在下播后还难得地夸奖了她两句。
“小海啊，你今天的表现真不错，出乎我意料了！”电话那头的唐勇听起来十分高兴。
他这话是真心实意的。
他本以为按照海照月的性格，上播时会表现得生涩木讷，没想到才一天而已，她已经有模有样了。
这不，一场直播下来，她竟然又涨了500多粉，唐勇对这效果十分满意。
不过，他更得意的是自己给海照月定的新路线定对了。
果然，让她模仿潇潇才是捷径。
他简直是天才经纪人！
于是，他又叮嘱道，“不过，还是有很多进步空间，比如你说话啊，太直了。你要多学学怎么撒娇，声音最好再软一点，夹一点。”
潇潇的声音就又软又夹，还带着泣音，听得人心脏怦怦跳。
“哦，对，你有空的时候多去研究一下潇潇的直播风格，争取把剩余的粉丝都固定下来。”
唐勇总结道。
当初他挑中海照月，不仅仅是因为她在没有任何营销的情况下还能小火一阵，还有一点，是他觉得潇潇与海照月的长相是属于同一类型。
清纯、甜美、无辜。
单论长相，潇潇甚至不如海照月。
但是，潇潇明显比海照月更懂得如何放大自身优势，因此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蹿红。
与她对比，海照月明显就迟钝得多，像一个只会闷头做事的老实孩子。
好在海照月够听话，说什么是什么。这样，事情就好安排很多。
若是再来一个潇潇，他未必吃得消。
其实，他现在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海照月本身的底子也是不错的，如果按照他的想法去铺营销，而不是模仿潇潇，未必不会做得不好。
奈何现在接手的是潇潇的废号，就只能延续她之前的路线了。
好在她现在也做得不错，就是依旧有些生涩拘谨。
不过，只要有能“成为大网红”这个诱惑在，今后，无论他吩咐什么，他相信海照月都会无条件配合的。
而此时的海照月完全不知道唐勇的计划。
她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有些懵懂地放下了手机。
她依旧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在镜头前扮演另一个人，只是隐约想起曾经听说过有一种工作叫演员。
也许她的工作也是演员？
眼看已经夜深，海照月便打算卸妆睡觉。
正巧碰到了要回房的林夏。
自觉与林夏的关系已经改善许多，海照月抬手与她打招呼。
林夏上下扫视她两眼，扯动嘴角，似乎有话要说。
但最后，她不仅没开口，还变成初见时冰冷中带点鄙夷的样子，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海照月不明白林夏又怎么了，只能挠挠头发，打算明天看见她时再问问。
不过第二天，她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就到了要工作的时间。
只是这次，幸运之神没有再眷顾她。
大概下午8点的时候，一群陌生ID一股脑地涌入直播间。
就像有预谋的一般，一个十分眼熟的ID率先发出质问。
【潇潇夜雨：请问这是潇潇的账号吗？】
【潇潇夜雨：请问这是潇潇的账号吗？】
【潇潇夜雨：请问这是潇潇的账号吗？】
海照月愣了愣。
这个ID她之前见过，不止一次问过她类似的问题。
第一天，她回答过他，但之后，她便按照唐勇的要求忽略掉这类问题。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又再次出现了。
直播间今天互动的粉丝不多，因此他的刷屏显得格外明显。
因为唐勇耳提面命过，不许她提及潇潇的事，因此，她不知如何回答他，只能抿嘴沉默。
【潇潇夜雨：主播不回答是心虚了吗？】
他追问道。
这时，终于有不明真相的路人被他吸引，纷纷开启吃瓜模式。
【什么心虚？有瓜吃？】
【潇潇是谁？】
见围观的人提到潇潇，立马有人跳出来解释了一大段。
【答楼上：这个账号的原主播叫潇潇，这个号是她费尽心思从0开始建起来的。结果狗公司从潇潇这里骗走了管理权，还要割粉丝韭菜，潇潇不答应，就被狗公司陷害赶走了。现在狗公司找了其他人来鹊巢鸠占。】
【还有更恶劣的！你看这个主播，还故意模仿潇潇来着！这个落泪妆是潇潇的招牌妆潇粉没有不知道的吧？就是吃人血馒头呗？恶心！】
立马有人跟着骂了起来。
见这群人咄咄逼人，实在过分，于是有人试图出来帮海照月说话。
【不是吧……妆容什么的又不是专属于谁，u1s1，这几天主播直播我都看过两眼，她确实这样比较好看啊~】
【主播也是打工人……你们应该去讨伐公司……】
然而，这群人似乎是有预谋和组织一般，见有人帮海照月说话，立马集体刷屏，像蝗虫压境，将留言冲了个干净。
【她就是蓄意模仿潇潇，围脖指路话题‘潇潇的小哭包’，里面有一个最热的帖子，里面有这个主播真正的长相，跟这个妆不搭噶好吧。】
【我也刚从那个帖子来，真过分啊，潇粉还活着呢】
【主播，拿着别人的东西，你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就是，没想到都取关了还会被恶心到。不行，我要关注回来，看这个主播和狗公司还能如何不要脸！】
【去看回来了……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模一样……简直司马昭之心啊！】
【连别人的妆都偷，当真可恨！】
【呜呜呜，我可怜的潇潇，那么容易哭的小哭包，看到自己的心血被这样糟蹋，不知道会不会又难过得掉眼泪呢……】
这条评论大概戳中了潇潇粉丝们的心，就像是一条引线一般，不知是谁开始带头刷屏：
【道歉！还号！】
【道歉！还号！】
【道歉！还号！】
海照月看着满屏幕辱骂她和公司的留言，张了张嘴，试图解释，却又分外茫然。
潇潇和公司的往事从没有人告诉过她，她想解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而且明明昨天才刚步上正轨，大家都在纷纷夸她，才过了一天，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就在这时，她收到了唐勇的飞信。
【发什么愣？赶紧下播！】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呜本来想写大肥章。下次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