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海照月准时坐在了电脑屏幕前。
唐勇让他把账号的ID换成“杀鱼的月月”，说是这样会有流量。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就会有流量，但还是按照他的要求换了。
大概是工作日，直播间并没有多少人，更别提留言互动。
右上角，代表直播间观看人数的数字升升降降，而海照月则看着左下角那些进进出出的ID，一脸茫然。
诗音告诉她，每当有新ID进入的时候就念他们的名字表示欢迎。
她试图按照她教她做的去做。
但不知为什么，人类似乎总爱取各种奇奇怪怪无法理解的ID。
有些只有文字的还好，如果碰到那些文字、字母和奇怪符号混杂的ID，往往还没等她把ID认全，那些人便跳出了直播间。
这么来来去去几回，海照月盯着屏幕左下角不断跳动的ID整个人都呆滞了。
原来陆地上竟然还有比杀鱼更累的工作……
这种行尸走肉般的状态一直维持到一个熟悉的ID进了直播间。
海照月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左下角，反射性念道，“欢迎‘AAA卖鱼的郑姐’……诶？……郑姐？”
她试探着问，原本呆滞的表情瞬间恢复了一丝生气。
【AAA卖鱼的郑姐：对对，是我】
【AAA卖鱼的郑姐：要不是你给我发的链接，我都差点没认出来你】
【AAA卖鱼的郑姐：都不敢认了】
郑月娥今天一收摊就进了海照月的直播间，只是镜头前的主播浓妆艳抹，还开着美颜，活像个蛇妖。
如果不是眼神清澈有几分海照月的影子，她差点就要退出直播间问海照月是不是自己点错了。
“啊？怎么了？”
【AAA卖鱼的郑姐：跟本人不太像】
海照月点点头，“我也觉得不像。但是诗音姐姐说现在流行这个妆。”
【AAA卖鱼的郑姐：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样，我看到好几个长差不多的了】
“郑姐，今天生意好吗？怎么这么早？”
【AAA卖鱼的郑姐：就那样吧。我刚收摊，待会还得洗个澡，一身腥味】
听到郑姐提起腥味，海照月便想起之前答应给郑姐做的围裙。
“啊！对了！郑姐，那个围裙我做好一半了！你等等，我给你看看~”
她这两天一有空就在缝围裙，现在已经做好了一大半。
郑月娥还来不及说不忙，海照月便已经一拍脑袋，离开了座位。
一阵捣鼓后，她手上拿着一条透明的像塑料似的东西坐回了椅子上，接着，像献宝似地在屏幕前展开。
【AAA卖鱼的郑姐：哟！这么快！我以为还得有一阵子，把那件破口缝起来了打算再ccccc】
不过，她也不知道郑姐有没有看到。
在留下一串奇怪的话之后，郑姐似乎就消失了。
而且，大概是海照月举着布料的姿势太惹眼，直播间终于涌入了几个活跃的新人。
【哟，起猛了，主播开始卖塑料薄膜了？】
【是啥啊？保鲜膜？我没见过这么厚的保鲜膜啊，干嘛用的？】
【我特意倒回来看的，这这塑料上面怎么有针？！】
【什么针？哪有针？我瞎了？】
【卧槽真的有针！那个透明的线是什么？渔线？救命，这是在干嘛？】
【楼上，主播在缝一种很新的东西~你不懂的~】
【瑞思拜，现在直播届这么拼了吗？】
刷刷的弹幕不停闪过，没想到大家竟然对她的围裙这么好奇，海照月不得不放下围裙去看大家的留言。
“这个不是塑料，是布料，海水织布。”
“这个是围裙。”
【围裙？透明围裙？6！】
【主播自己穿吗？穿来看看~】
【噢，你们看主播ID，嘿嘿，搞不好今天的主题是厨房**】
海照月有些无措。
这些五花八门的问题她不知如何应对，只能挑自己能回答的回答。
“这是答应帮别人做的。”
“不是我要穿。”
厚重的妆容糊在脸上，她每说一句话，都觉得嘴角处的皮肤要整块裂开。
【矮油，主播你不要解释了啦，dddd（懂的都懂）】
【说个笑话，颜值区主播做透明围裙，并声明不是自己穿[doge]】
【你们这么直白干嘛，缺大德，搞得人家主播不知道怎么回了，以后打脸怎么办】
海照月抿抿嘴，不说话了。
她再傻，也看懂了这群人的留言不怀好意，他们不是真的对她做的围裙好奇。
于是，她沉默地将做了一半的围裙收拢在脚边。
而留言区被这类留言占据后，之前一批观众要么退出直播间，要么就闭麦不说话，等着看戏。
气氛逐渐尴尬起来。
就在这时，留言区突然涌出了一个画风奇特的问题，在一众留言中显得格外醒目。
【圣火喵喵教（传教版）：主播为什么叫这个ID，是要表演杀鱼吗？[猫猫疑问][猫猫疑问]】
海照月有些感激对方为自己解围，于是，她认真答道，“因为做主播之前我的工作是杀鱼，所以公司建议我叫这个名字。”
【圣火喵喵教（传教版）：杀鱼？我都不敢杀鱼的。主播详细说说？（放个耳朵】
海照月第一次见有人居然对自己杀鱼的事情感兴趣。
但杀鱼对她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她也不知从何说起。
她想了想，问道，“圣火喵喵教，你想听哪个方面呢？”
如果喵喵教想知道哪种鱼怎么杀比较好，她倒是可以详细说说。
【圣火喵喵教（传教版）：唔。我也不知道。不然主播你讲讲你之前杀鱼的经历吧？还有，怎么就来做主播了？】
圣火喵喵教是个很耐心的听众，而且十分会提问。
在她的引导下，海照月磕磕绊绊地说完了自己上岸这些天的经历。
一旦话题进入了正轨，留言区也开始变得正常。
【主播的经历好神奇啊~第一次在生活中见到这种】
【说实话，如果主播你说的是真的，那你走错路了，你确实还蛮好看，但是你要是现在还在直播杀鱼，肯定比来滨海要好】
【顶楼上。颜值主播真不是那么好当的，还是太年轻】
……
然而，说着说着，直播间评论的走向又开始逐渐不对劲。
【该说不说……没有人觉得是炒作吗？你们看，主播有工会和公司的（我被骗多了我先说】
【我也觉得是炒作……哪有那么巧的事……】
【+1，有点姿色的美女谁愿意去干这个，当个餐馆服务员都比杀鱼好啊，主播也不编的像样点】
……
就在这时，消失了快大半个小时的郑姐回来了。
见到直播间居然有人质疑海照月是炒作，她顿时火起。
【AAA卖鱼的郑姐：刚接了个电话】
【AAA卖鱼的郑姐：什么叫编？小海前几天还在我那帮我杀鱼呢！我就是她之前的老板娘！】
对面的也被撩起了火气。
【哟，还说不是炒作，连老板娘都安排上了。主播这是想走什么路线？励志杀鱼妹逆袭记？接下来要干嘛？】
【急了！急了！露马脚了吧！】
【主播直说吧，什么时候开始带货？卖什么？澄阳湖大闸蟹？】
【楼上那个卖鱼的郑姐，你有本事拿出证据啊，一个刚刚注册的小号说什么……】
【AAA卖鱼的郑姐：你们去“***”！搜同名好吧？！我每天都要直播做生意，骗你们至于吗？！】
【AAA卖鱼的郑姐：就-要-火，搜我名字】
【呵呵，原来是主播□□啊，还跨平台□□，能举报吗？】
【楼上的，点右上角三个点，点举报，不谢】
郑月娥见这群人怎么都说不清，气得额头冒汗，恨不得穿过网线去跟网友干架。
然而，就在她撸起袖子打算争论一番时，喜提封号提示，紧接着，她被强迫退出了直播间。
【报！老板娘被封了！老板娘跑了！】
【我屮艸芔茻，真举报？你们好狠毒啊！】
【有没有可能是自导自演？】
就在大家讨论得正欢时，一个奇怪的ID冒了出来。
【滨海晚宁吴彦祖：你们高看她了，她真就是个杀鱼的。】
【又来一个托？】
【营销号基操啦，八百个小号全是我自己~】
【不吃反炒这套哈】
【滨海晚宁吴彦祖：谁稀罕当托？我就是个吃瓜路人罢了。我这么说当然是因为我见过真人，真人巨丑，丑爆了。就是会营销。】
【楼上的，你这也太睁着眼说瞎话了吧？怎么可能】
【就是，主播怎么看也不差的，就是妆感太重了点。】
【楼上浑水摸鱼的，鉴定完毕。】
眼见矛头纷纷指向自己，滨海晚宁吴彦祖不乐意了。
【滨海晚宁吴彦祖：我骗你们干嘛？都说了我纯路人。她之前杀鱼的摊子就在石斑县海鲜市场进门左拐最里面，不信你们可以自己去看。】
【滨海晚宁吴彦祖：她真人根本就不长这样，都是邪门的化妆术。】
【滨海晚宁吴彦祖：她这脸白得都能刮腻子了，她有这么白我跟你们姓。真人很黑的，就是一个乡下女的。】
【滨海晚宁吴彦祖：美颜起码开了十级，身材也不好，一点料都没有】
有好事的人看滨海晚宁吴彦祖这么信誓旦旦的样子，纷纷去翻他主页。
【卧槽，搞不好是真的。吴彦祖家里好像确实是石斑县的。】
【我也刚从吴彦祖主页回来。男大日常，没必要冤枉主播吧。】
【吴彦祖，说出你的故事！】
【今天真是意外啊，没想到随手翻个直播就能吃到这么精彩的瓜~值了值了~】
吴彦祖见大家终于开始相信自己说的话，不由更加嘚瑟起来，直接加把火。
【滨海晚宁吴彦祖：呵呵。你们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我还有她的图和视频呢。我现在就上传，你们等着。】
众吃瓜网友也来劲了。
【哇，见证主播第一天就翻车现场？】
【摩多摩多，打起来！打起来！】
【吴彦祖，你说到这我就不困了啊】
【我要下班了，搞快点，地铁没信号】
……
网络另一边，周鑫捧着手机，读着网友的评论，得意地狞笑着。
之前他妈告诉他，他离开后有网红公司挖角海照月。当时他还觉得绝不可能，他妈想多了，肯定是骗子公司。
然而，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有几分运气，还真顺利入职了？
郑月娥为此还在他妈面前嘚瑟了好久，气得他妈胸闷，特意打电话来给他抱怨，又嫉又恨，说这丫头搞不好真要飞黄腾达。
但怎么说他妈没文化呢？
事情哪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杀鱼妹想火？
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海照月开播没多久，他就顺着他妈给的线索找到了她的直播间。
只是海照月顶着那走样的大浓妆和十级美颜，他一个直男愣是没认出来。
再加上她之前一直在出洋相，根本轮不到他出手，所以他也就在乐得在一边默默看笑话。
而当他意识到他能够插话发挥的节点到了，他立马就像火星遇到了干草，一发不可收拾。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当初拒绝自己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他一定要整到她一想起这件事就痛哭后悔。
周鑫边畅想着海照月痛哭流涕向自己忏悔的样子，边打开了手机相册，挑了几张海照月最丑的抓拍做成视频上传。
照片是在海照月杀鱼时偷拍的。
他原本觉得这是一些年轻人的小情趣，还打算约会的时候跟海照月分享。
被拒绝后，他几次想删掉，却一度鬼使神差撤销了。
原来，这是老天特意指点他，给他留下的报复海照月的机会啊！
他仰躺在宿舍的凳子上，翘着二郎腿惬意地想。
另一边，海照月的直播间此刻已经乱成一团。
她不知道这波人是怎么吵起来的，争论的焦点从她是不是杀鱼的一路转移到她是不是丑女。
【报告，看完了。怀疑吴彦祖糊弄人，完全不是一个人。】
【emmmm……主播，颜值诈骗就不是诈骗吗？你不要太离谱】
【111111111，网络不是法外之地！最恨X碧萝！最恨X碧萝！】
【我也看完了……这很难评。只能说，不是胖子。其他再探再报】
【主播，我替你想个办法，你关了美颜当场卸妆自证吧，还能救一下。】
当然，也有站海照月的。
【没人觉得这个吴彦祖很奇怪吗？他哪来的那么多照片，还是丑图】
【嘻嘻，吴彦祖你超爱】
【这个视角，偷拍警告……】
【主播快想想，你是不是得罪谁了？】
【你们都在关注主播的脸，只有我在看她杀鱼的姿势吗？尊嘟好帅~如果这是主播，我可以浅浅粉一下】
第一次直播就遇到这种混乱的局面，没人教过海照月这种情况要如何应对。
她只能徒劳地劝架，“你们别吵了……”
但现在似乎根本没人在意她在说什么。
两拨人七嘴八舌，将直播间搞得乌烟瘴气。
就在这时，一条熟悉的ID留言滑过屏幕，引起了她的注意。
【圣火喵喵教（传教版）：主播，快看后台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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