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中,保宁府。
天儿越发冷了,一年就要到头了,院子里的雪半日不铲就堆得老厚,树上的枯叶终于掉光,只剩光秃秃的树杈。
半上午时分,江夫人身边的林嬷嬷把正院里的下人都召集起来敲打一番:“今日大少爷回府,都机灵着点,谁要是敢乱嚼舌根子,就打一顿发卖去牙行。”
“大少爷虽是老爷的养子,但也是咱们江府正经的主子,谁要是敢怠慢半点,仔细你们的皮,可记清了?”
下人们连连点头,齐齐应道自己记下了。
“行了,都去做事吧。”
正院的暖阁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一身暗红袄裙的江家当家主母周氏正坐于书案后看着庄子里送来的账本。
临近岁末事儿多,裁冬衣,发碳火,备年礼,亲戚邻居办酒请客,诸多事务叫人有些分身乏术。
因江家是蜀地排得上号的大商户,交往的人家多,周氏是继室,唯恐自己哪儿做得不好,叫外人看了笑话,是以今日这顿接风宴,她是十分用心操办的。
林嬷嬷打了帘子进来,搓了搓手笑道:“夫人,周府下人方才来禀,舅老爷他们已经上了马车在来的路上了。”
周氏停下朱笔,秀眉轻拧,“时辰过得这么快?”
她吩咐道:“你去大厨房亲自盯着,午宴不得出半点差错,记得告诉厨子,老爷不吃葱蒜,我哥不能吃咸了,淮儿不吃……”
这时,江淮从净房门后探出一个头来,笑嘻嘻道:“娘,我啥都吃!”
周氏闻言扭头嗲怒地看了她一眼,搁下笔起身走过去,“等你小日子过去了再吃。”
她点了点江淮的鼻子,“要忌口,不能吃凉的,当心落了病根老了遭罪。”
江淮扯了扯衣服,满不在乎道:“老了谁不遭罪啊,及时行乐最重要。”
周氏拍了她肩膀一巴掌,“把衣服理好,等会谨言那孩子就来了,以后你要和他一块上学,万不能叫他看出来了你的女儿身。”
江淮掏掏耳朵,坐在榻上,一边往嘴里丢零嘴一边应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已经说了五六七八遍了!”
周氏甩甩帕子,“你这孩子,坐端正点,把你那腿放下来,搁地上,像什么样子。”
江淮只好放弃二郎腿,学着大家闺秀一样坐直身子,并附带一个标准的露齿浅笑,周氏这才满意。
未过一会儿,下人来报周家人即江淮的舅舅舅娘登门了。
今日是江老爷新收的养子的回府日,江家设宴请了一些近亲和族老来,好叫养子认认人。
虽说是养子,但身份却如亲子,是要正式地冠以江姓,入族谱,且记在正室周氏的名下的,就跟江家的嫡公子差不多了。
这样做主要是为了江谨言的科举考虑。
周氏刚把人迎进厅里,屁股还没坐热乎,江淮的舅娘冯氏便屏退了下人,拉着周氏的手,又把江淮叫到跟前,苦口婆心道:
“妹子,你说你怎么想的,你怎么能同意妹夫收那个女人的儿子为养子呢?他又不是自己没儿子!”
“他把你和淮儿置于何地?”
“我瞧妹夫就是忘不了他那死去的青梅竹马,连一个野种都能带回来冠以江姓了。”
“当初叫你把淮儿装成儿子,不就为了这份家业别落那小妾生的孩子手里吗?如今你这叫什么?这叫引狼入室!”
“要是淮儿她一直……一直不懂事,你们母子往后可怎么办啊?”
冯氏说着,似是真为周氏和江淮焦急上火,满脸忧心地看着她们,“妹子,淮儿,你们倒是说句话。”
周氏淡然一笑,“嫂子,难为你为我们担心了,只是老爷认谨言那孩子做养子……是我提的。”
周围的空气静了一静,而后,冯氏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什么?!你提的?!!你是疯了吗?”
周氏又道:“还有,淮儿现在很懂事也很听话,还知冷知热会疼人了,老爷也对她多有改观,以后可不能再当她面说她不知事了。”
冯氏沉默了半晌,似乎无法接受周氏说的话。
保宁府的商户圈子里,谁不知道江老爷的儿子江淮是个名副其实的草包。
江淮八岁才勉强开蒙,换了十几个夫子来教导,私塾也换了不知道多少,如今连他老爹的大名都不会写!
你要说这孩子是天生愚钝吧,倒也不像,瞧着挺机灵的。但其成日里不是喝茶听曲就是斗蝈蝈,要不然就是调戏谁家小娘子,欺负谁家少年郎,和别家的公子少爷打架,惹了一身的臭毛病,把纨绔子弟的习性学了个十成十。
而她在家里也是对所有人都颐指气使吆五喝六的,别说欺负庶弟庶妹和丫鬟小厮了,就连亲爹亲娘都不放在眼里。
现在有人说江淮转了性子变好了?
反正冯氏很不信,她撇撇嘴,正想和江淮说几句话试试是不是真如周氏所言,但扭头一看,哪里还有江淮的身影。
且说江淮一路快跑离开了正厅,寻了个亭子坐下歇息,这才松了口气。
她就知道,冯氏得知此事定会发疯,应付舅舅舅娘的苦差事还是交给娘亲解决吧。
从遂州回到保宁府已经三天了,因江家人事先都不知情他们带了江谨言回来,是以江淮和江老爷便把江谨言安排着先住在江家别院里,父女俩先回江家布置一番。
在原著里,周氏自然是和原身站在一个队伍极力反对接江谨言回家的。
她们担心江谨言因是江老爷青梅竹马的儿子,且天资聪颖,江老爷会逐渐偏心于他,那江淮就更不得父亲的疼爱了。
是以江淮回家后就对周氏说自己做了个梦,梦见江家的一位死去多年的老太爷和她说,江谨言实则是庇护她的福星,因为江谨言离开江府多年,所以她从小身子骨弱,还脑子笨,干啥啥不行,常走背时运,只有把江谨言找回来,才能转运。
她说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容不得人不相信。
事关女儿的安危,周氏立马放下成见,主动去找江老爷提议收江谨言为养子,江老爷自然痛快答应。
也因接江谨言回家一事江淮办得好,江老爷感到很欣慰,自己这个不孝的儿子终于长大一点了,父女俩的关系也有了很大改善。
而今天,正是江谨言从别院回江府的日子。
下人端着东西忙忙碌碌地布置着,为今天中午的宴席做准备,江淮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就听见有人来报,“公子!老爷和大公子回来了!”
“诶,知道了!就来!”
她应了一声,搓了搓冻红的脸就快步往大门口走,刚一过影壁,就遇见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的周氏和舅父等人,他们身后跟着的是江家的三个妾室和一个庶子两个庶女。
舅娘冯氏见了江淮,没好气地轻哼一声,周氏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来方才二人发生过争执。
周氏对江淮招招手,“淮儿,过来,随为娘去门口迎你大哥和爹爹他们,一会儿把你的小性子收收,见了人要好好叫哥哥知道吗?”
江淮赶紧走过去,由周氏抓着她的手,乖巧道:“知道了娘,我每天都有叫哥哥的。”
周氏这才想起自己这闺女也不知怎么的,和别的孩子都合不来,倒是很亲近这位新哥哥。
莫非真就是老祖宗托梦说的那样,两个孩子命中有缘,谨言是淮儿的福星吗?
一行人在大门口等着,很快两架江家的马车便驶来了,下人搬来梯子放好,从车上先钻出来一个少年,他利落地走下梯子,转身伸手扶着江父下车,又去搀扶后面的江家族老们。
江淮背着手站着,表面甚是乖巧,眼睛却一直盯着江谨言,待江谨言看过来的时候,她冲他会心一笑,眨了眨眼。
江谨言今日回江家,本有些紧张和不安的,但在见到江淮后,心就莫名平静下来了。
这一段时日江淮一直陪着他,他已经不知不觉全身心地信赖上了江淮,有江淮在,他就不紧张。
江父一下马车,就笑呵呵地和众人打招呼,看得出来他心情很不错。
江淮舅舅也开口和他们寒暄起来,而其他人则都看着江谨言,各怀心事。
江父介绍道:“这就是我在遂州收的养子,他是孤儿,随我姓,取名江谨言。”
江谨言的真实身份外人自然不能知晓,江老爷对外宣称的便是江谨言是孤儿,与江家有缘,才收养了他。
周氏低声道:“淮儿,还不去见过你大哥。”
江淮点点头,扬起笑容,上前准备和江谨言来个友好会晤。
“拜见哥哥,欢迎哥哥回家。”
江谨言也抬脚跟着江老爷走上了台阶,眼带笑意地与江淮碰面。
哪曾他刚走了两步,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突然伸出一条腿,他没注意,一下被绊倒,神色一变膝盖一弯向前摔了下去。
站在他正前方的江淮吓了一跳,下意识伸出手来接住他,结果没接住不说,自己还被撞倒,后退数步后,两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啊!”江淮一声惨叫,手肘都被撞得失去知觉。
周氏惊慌着扑过来:“淮儿!”
众人赶紧七手八脚地把他们扶起来。
江谨言爬起来后顾不得自己,着急地检查着江淮的情况,“淮弟你没事吧?”
江淮摇了摇头,脸色有点难看。
她知道,这是有人故意给江谨言使绊子,好叫他在进门第一天就出丑。
而这人会是谁呢?
她扫视了一周没发现异常。
走在前面的江老爷等人都回过头看过来,江老爷皱眉沉声道:“发生了何事?”
江淮眸子动了动,随即一脸委屈地叫道:“爹爹,方才有人绊了我!你看这给我这胳膊撞的,简直跟我有仇一样。”
说罢她又伸手指了一圈,用怀疑的眼神看向众人,“谁绊的我,给我站出来!”
自然没人会傻到自己站出来承认,但江淮为了维持人设又不得不开口问,毕竟原身遇见这种事,肯定会又吼又骂,在场的人都要叫她怀疑上,不把绊她的人揪出来她誓不罢休。
周氏是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性的,赶在江淮“发飙”前赶紧安抚她道:“乖儿,快让娘看看摔痛哪儿了?”
江淮噘着嘴把袖子拉起来,露出被磕出一个大血泡的手肘来。
江谨言也想上前来查看她的伤处,但被周氏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方才摔下去的时候,江淮垫在下面几乎承担了全部伤害,他心里忧心得很。
周氏看了看江淮的手,帮她把袖子拉下来,低声耳语道:“乖儿,先别发火,今日是你哥的大日子,晚点娘再帮你出气好不?”
不管是谁绊的人,对方的目的都不会是什么好的,要么叫江谨言摔下去出丑,要么叫江淮闹起来丢人,若是不把江淮拦住,那才是称了对方的心意。
江淮装作委屈又坚强地点点头,可把周氏给心疼坏了,恨不得把那下黑脚的人抓出来大卸八块。
恰逢这时江老爷也问道:“淮儿伤得如何?谨言呢?”
江谨言忙回道:“谢父亲关心,孩儿无事。”
而江淮则眨巴着眼,一副受了委屈却选择以大局为重的小模样道:“孩儿也无事。”
周氏笑道:“没事就好,兴许是淮儿自己不小心绊住了,时辰不早了,咱们都快些进去吧。”
江老爷看了一眼江淮,虽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转性了,但总归来说今日表现不错,便难得地给了她一个好脸色。
“淮儿,谨言,到为父身边来。”
江淮和江谨言对视一眼,赶紧上前一左一右跟着。
左边是自己唯一的嫡子,江家的继承人,右边是自己有所亏欠的死去夫人的孩子,还很可能是江家出的第一个有出息的读书人,江老爷感觉自己都年轻了几岁,当下笑意满满,足下生风,领着一大群人就进了江府,直奔祠堂而去。
吉时到,开祠堂,上香祭拜,在诸位族老和亲人的见证下,正式地将江谨言的名字写进族谱里。
一群男人从祠堂里出来后,江老爷道:“谨言,来认认人。”
在江老爷的指引下,江谨言一一拜见了各位族老,得到了一大堆勉励的话,再来拜见江家众人。
周氏和蔼地笑着点头,温柔叮嘱几句,一出手就豪气地送了江谨言两个铺子和一把挂在脖子上的大金项圈配大金锁。
江谨言被惊住了,不知该推迟还是该收下,只能用眼神询问江淮,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才松了口气连连谢过周氏,而后来给舅舅一家见礼。
舅舅舅娘则是应了一声,给了江谨言一套文房四宝当见面礼,并未多说什么,而舅舅家的儿子,即江淮的表哥周盛成则是神色有些厌恶和不屑,并未给江谨言好脸色看。
江谨言早就知道会有人瞧不上他,故没把周盛成的态度放在心上。
庶弟江枫倒是对江谨言很恭敬,规规矩矩行礼:“江枫见过大哥。”
江谨言也回了一礼,“三弟。”
最后两个庶妹随着各自的姨娘也一一行礼完毕,时辰已近午时,周氏便张罗着大家去宴厅用膳。
自祠堂到前院的路上,江淮和江谨言并肩而行,仔细给他介绍江府的一草一木,同时她心里也琢磨着,方才是谁给江谨言使的绊子。
在原著里,这整个江家连同姻亲周家,除了江老爷就没一个好人。
原身母子俩担心江谨言抢走江老爷的宠爱,庶子江枫和他姨娘担心江谨言分走江家家业,两个庶女和妾室们巴结主母,自然和周氏站在一条线上。
而周家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当初撺掇周氏把原身当儿子,不就是为了江家家业嘛,自然是瞧江谨言如眼中钉肉中刺。
如今周氏对江谨言的态度和原著里截然相反,几个妾室和庶女是墙头草,自然会跟着亲近江谨言,而江枫母子俩现在实力太弱小,只能蛰伏着还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出来害人,那么目前最有可能的应该就是……
江淮扭头看向走在舅舅身边的周盛成。
她这位表哥今年十七,念书不成,经商也不成,因有原身在前面顶着,他才勉强没得个草包和纨绔子弟的名号。
周家虽在保宁府也算大商户,但比起江家来说就不够看了,要不当初也不会把周氏嫁进来当填房,更不会为了嫡长子之位,甘愿冒着风险让周氏把女儿当儿子。
尤其是最近数年,江家生意越做越大,而周家却在走下坡路。
是以他们便盯上了江家。
江老爷只有一个嫡子,却是个女儿身,且这一秘密周家知晓。
他们就想着,等江老爷死后,他们以这一秘密相要挟,让江淮嫁给周盛成,从而谋夺江家的产业。
这件事周氏并不知情,江淮也是从原著里的故事走向推断出来的。
所以在原著里,江谨言在江家的苦难日子,周家也出了一份力。
“哥,你瞧,那就是你的院子,云止院,就在我的云行院旁边,你要有事,开个窗子喊一声,我一准儿马上出现在你面前。”
江淮收起心思,表面上看不出一丝破绽,开开心心地介绍着,“你放心好了,江府没人敢欺负你,谁要惹你不开心了,我帮你收拾他。”
“以后我们就要一起上学去,你可要每日叫我起床啊。”
周氏见状笑着道:“今日谨言回来,淮儿昨晚高兴得觉都没睡好,你瞧他们兄弟俩感情多好。”
江淮伸出胳膊想像其他兄弟那样搂着对方肩膀以示友好,结果发现自己太矮了搂不住,只能转而拍了拍江谨言的肩膀。
“明日我再带哥哥在这保宁府好好逛逛,带你去天香楼点最贵的菜给你接风洗尘。”
周氏立马又道:“谨言的院子里的布置都是淮儿帮选的,我不懂你们这些小年轻的喜好,淮儿就说他来办。”
“我选了好几天呢,哥哥肯定会喜欢的!”
母子俩一唱一和,成功把江老爷哄得高高兴兴的,族老们也配合地夸奖江老爷从此就有两个听话的好儿子了。
只有走在后面的江枫暗自捏紧了拳头又松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后才勉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用午膳的时候,江淮同样坐在江谨言旁边。
江谨言虽然看过很多书,也知道基本的礼仪礼节,但实操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了,他还没上过如此正式的宴席上吃过饭。
江淮不动声色地提点着他,叫他不至于手足无措和遭人口舌,他心里对江淮的感激又多了一层。
吃罢饭族老们和舅舅一家就告辞走了,江老爷也要去忙生意上的事,安顿江谨言的事就交给了周氏。
给江淮的手肘上好药后,周氏道:“谨言,你的院子早就收拾好了,缺什么就和下人说。”
她为江谨言的院子配了两个婆子,两个丫头,四个小厮,与江淮的规格一样,比江枫的规格高一层。
江谨言拱手行礼:“孩儿谢过母亲。”
江淮在旁边嘻嘻笑道:“叫母亲多生分啊,叫娘吧。”
她前世作为演员,被她叫过娘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是以她不觉得叫周氏娘亲难开口。
但江谨言脸皮薄,嘴唇动了动却叫不出来。
周氏嗲怪道:“叫啥都行,让谨言先适应适应,淮儿,等会去云止院,好好照顾着你哥哥。”
“好嘞!”江淮应了一声,“哥,我们走吧。”
两个人与周氏分别,很快就到了云止院,几个下人站在门口侯着,见他们来了都齐齐高呼“给两位公子请安。”
江淮见江谨言拘谨,提点道:“主子呢要有主子的威严,下人给你请安你就高冷地嗯一声就可以了。”
江谨言点点头道:“是,我记住了。”
云止院是个两进的院子,前面是书房,茶室,会客厅和暖阁,后面是主子和下人睡觉的厢房。
江淮迫不及待要带江谨言参观的就是她精心布置的书房。
“我亲自设计的,你肯定不会失望的。”
“瞧好喽,看——”
江淮一推开书房的门,江谨言整个人都呆住了。
入眼的书房比他想象中要大三四倍,估计比他养父母家的院子还大,几个超大的书柜和书架整齐摆放着各种书籍典章,甚至还有一些流传多年被布袋子仔细包裹起来的竹简。
除了科举考试规定的书籍外,书架上还摆放天文、地理、人文、水利、农作、律法和算术之类的书,简直就是一个全面的书铺,甚至比书铺的书还齐全。
一些珍贵的孤本也不知道江淮花了多少钱才买来,这些书哪怕是书铺的掌柜都不能轻易翻看,如今却都属于他一个人。
科举从来都不是靠死读书就可以成的,当朝的科举也主要以策论为重,需要学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光读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纸上谈兵的卷子一律被淘汰。
是以江谨言想要弥补前面近十年在科举上落下的进度,第一步就需要读万卷书。
但江淮自然不会直说自己准备这么多书的目的是为了让江谨言顺利地考上状元。
她笑嘻嘻道:“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书,就都买来了,我还偷偷买了话本子呢,你要看不?”
江谨言已经看直了眼,视线黏在书架上下不来,闻言道:“我不看话本。”
“那我看,你不能告诉爹爹啊。”
“好。”
江淮把舅舅一家送的文房四宝随意地丢在柜子上道:“真抠,送的什么便宜货,你别用他们的,就用我买的,绝对比他们的好多了。”
她说着又去书桌前坐下,弯下腰到处检查有没有哪儿准备得不齐全的。
而江谨言则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触碰着书脊,就像在触碰自己小时候遥不可及的梦想。
“淮弟。”半晌,他轻声开口道。
“嗯?咋了?”
江淮还以为书有什么问题,便从书桌底下钻出来走到他旁边来。
江谨言微垂头,突然鼻子泛酸,声音有点哽咽,“谢谢你。”
江淮一下愣住了,反应过来后手足无措地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又伸进怀里去摸手帕,哆嗦着递到他脸前。
“哥,哥哥哥,你咋了,你咋哭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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