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眠差点没站稳栽进去。
做掉他?尤逸思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她心理状态到底正常吗?
感觉老板跑路后,尤逸思确实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整个人完全改头换面脱胎换骨,对她的态度难以描述不说,还格外地透出一种杀伐果断的气质。
从前的尤逸思从来不管他们的事,就只忙着给她捧在手心里的费流塞好处。据说她也是被前老板高薪挖进公司来的,他们一直也不知道前老板图什么,凭什么他们什么事都还要听尤逸思的指示。
直到今天,宋眠才终于觉得,好像遇到大事了,尤逸思还是会站出来的。
只不过不一定靠谱就是了。
她再七上八下,也只能破罐子破摔,踩着高跟鞋跟着尤逸思上了她那辆宝蓝色的保姆车。
尤逸思绑上安全带,直视着前方,问她:“目标在哪?”
……这又是什么用词?
宋眠五官都快皱在了一起,说:“鎏金夜宴,我发给你了。”
尤逸思点点头,道:“安全带系好。”
宋眠还想着后排系什么安全带,忽然想到不知道听谁说过,尤逸思车技好像特别臭,一时下车的心都有了,脱口而出:“我们要不还是打车去吧。”
“会被无关人员注意。”尤逸思从后视镜里平淡看了她一眼,伸手掰正镜面,收回目光,说,“赶紧。”
宋眠:“……”这是在搞什么,怎么搞得她们好像在密谋暗杀什么人一样。
她没好脸色地把安全带拉下来。
就在扣上的一瞬间,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离弦之力拽着自己往前跑,然后险而又险地被安全带勒住。
艹!
宋眠差点吐出来,等倒栽回靠背上,她惊恐地看向窗外,眼睛都瞪大了,疯狂地拍响窗户。
“我靠!尤逸思你超速了!慢点!慢点!”
车速这才稍微慢下来,尤逸思握着方向盘,稍稍侧头掠去一眼,挑起的眉头仿佛有些疑惑:“嗯?”
这个停车场空无一人,并且也没有提示限制速度的标识,她以正常的速度开出去,可以节省时间。
看宋眠那个吓得半死的样子,尤逸思大概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思,踩了刹车停下来,推到停车档。
宋眠惊魂未定,迅速地呼吸了几口气,胸脯起伏,差点就体验了人在前面飞魂在后面追的感觉。
她刚想说你踏马是不是把油门当刹车踩,就见驾驶座上的女人转过身来,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耐心问她:“怕了?”
宋眠那句粗口就噎住了。
尤逸思本意是真的在问她是不是害怕了,毕竟这个年代车多人多,所有车上路都慢慢悠悠的样子,可能这里的居民也都习惯了这样的速度,适应不了她的开法。
但宋眠看了她两眼,巨长的睫毛心虚地扇了扇,就别过脸说:“没……没有,你开慢点,我只是说这里限速。”
尤逸思点点头,转回头去,单手推动档位,另只手打转方向盘,脚下换了个方向踩下。
“我慢点。”
怪得很。
宋眠看了一小会儿,心虚地挪开目光。
脸还是那张脸,人还是那个人,怎么她感觉今天的尤逸思……
有点帅,呢?
尤逸思一边开车,一边扫开车载屏幕,按下语音键:“导航到鎏金夜宴。”
车子开出停车场,宋眠忍了忍,没忍住,不忍了:“前面有摄像头,你还是收敛一点,别超速了。”
“是吗?”尤逸思在导航声里往前开,剑锋一般冷淡的目光掠过路口悬挂的那个闪着灯光的摄像头,收回视线,“习惯了。”
宋眠:“……”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法外狂徒?分够扣吗?
怪不得别人不敢坐她车。
宋眠继续不忿地小嘴叭叭:“我上次没注意改道差点逆行,拿去扣了个分第二天就上热搜了,那些黑粉很能扒人的,到时候你超速闯红灯都能给扒出来然后说明星宋眠的保姆车无视交规仗势欺人,咱们就同归于尽吧。”
“扣分?”
“是啊,你不拿去扣分啊?”
“嗯。”尤逸思语气平静,“下次会的。”
宋眠:“……”
我这是坐上了什么末日飞车?
但后面的一路上出乎意料,尤逸思开车很稳,除了时不时让她心都悬起来害怕她又要一脚油门加速之外,连堵车那段路一耸一耸往前开都没让她晕车。
果然,难道其他人不敢坐她的车是因为经常超速?
两人到了鎏金夜宴门口已经是中午,宋眠刚要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就看见尤逸思从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口滑了过去。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你往哪开?”
“斜前方,十点钟方向有家两层楼的餐馆,可以在那里观察他的行踪。”
宋眠:“……”
宋眠:“你认真的?”
尤逸思已经停好车,说:“你也可以选择去其他地方消磨时间,我在这里蹲点。”
蹲点是个需要耐心和高强度注意力的事,没有特殊训练很难做下来。尤逸思理解她的不同意,表示可以自己一个人执行。
宋眠一口气含在喉咙里,欲吐又止,梗得她不上不下。
等她跟着尤逸思下了车,才终于说:“你直说吧,是不是要见什么人不能让我看着。”
这是她想出来的唯一合理解释了,尤逸思这一天也太离谱了,像被魂上身了一样,又是做掉人又是法外狂徒的,现在还蹲点,很难不怀疑她是在玩什么很新的冷幽默。
看尤逸思眉峰上扬的表情,宋眠提前截断她的话,抬手制止:“行,我知道了,老板肯定有些东西交给你是不能被别人知道的,但是你带都带我来了,干嘛不让我见呢?”
宋眠很疑惑,但她很快就为自己的疑惑找到了解释,不容打断地说:“是要我来作掩护?还是让对方知道你确实是在为了我的公关努力?”
宋眠就不信邪了,“我和老板关系很好,真没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我就跟你一起等。”
尤逸思看了看她,眉梢放下来,说:“你随意。”
她个子高,转头大步就走了。一头法式大波浪披在身后,风衣牛仔裤皮靴这么简单的搭配,也能被她穿得气势很足。
本就很出挑的长相配上这么出色的身材比例,宋眠其实也想过尤逸思为什么对进军模特圈毫无兴趣,那难道不比成天焦头烂额解决破事的经纪人好玩么?
宋眠再次压了压帽子,谨慎地看了看四周,推着眼镜躲躲闪闪地小碎步跟上去。
上了餐厅二楼,尤逸思找了个角落的卡座坐下,然后便一直看着窗外,毫无点菜的意思。
宋眠拉下帘子,就扫了个码,问:“你点什么?”
尤逸思随口道:“正常热量就行。”
宋眠点头:“行。”
过了会儿服务生过来上菜,大盘小盘堆了一大桌,尤逸思这才从窗外收回视线,然后看着桌上的四荤三素两汤九个大菜,一时震愕失言,忘了反应。
宋眠看她平静表情下隐藏着瞳孔地震的样子,以为自己看穿了,于是两只手交叠掌心向上,从桌子中央向两侧虚扫开,展示了一遍,看着她理所当然耸肩说:“我平时吃的都是什么鸟东西,正常热量当然要多吃点了。”
尤逸思的目光甚至沉重得都没从桌面上抬起来。
半晌,她才抬头看见宋眠,吃得很欢。
尤逸思顿了顿,拿出手机,把机位架好,对准窗外,这才拿起筷子。
她指指一道菜,问宋眠:“这是什么?”
宋眠咬着兔腿抬头,说:“尖椒鸡啊。”
尤逸思又指了另一道,“这个呢?”
“……冷吃兔啊。”
“这个?”
“笋子烧牛肉。”宋眠了然,皱起眉,“你干嘛?别问了,我心里有数,就吃这一顿怎么了?”
尤逸思长长呼出一口气。
我心里没数。
半晌,她终于动了筷子。
她先夹向了那个宋眠夹得最多的冷吃兔。筷子一下去,就裹上了满满的红油和辣椒,再捞出来,就是一块肉质饱满的兔肉。
尤逸思怀着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情,小心地放入了口中,用犬齿咬碎。
韧性,筋道,油脂充盈,和压缩在罐头里挤干了水分的干柴肉类完全是天上地下之别。
不是为了保质而腌入的重盐味,而是食物油和各种没见过的调料混合在一起迸发的香。有一种不顾明天、不须计较、不图权衡的放肆美味。
宋眠抬了抬头,看见尤逸思一边慢但有条不紊地吃饭,挺拔而白净的鼻头还微微发红。
这……
不至于吧。
这家也不是很重口味,还有这么不能吃辣的人啊?
她纳闷地心想。
尤逸思要等的那个人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来,戴上帽子口罩等服务生收了餐盘,宋眠又点了两杯果茶。
等着等着她都等困了,撑着头打哈欠,而看尤逸思依然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像个抓拍摄像头似的,也不玩手机。
“人还没来啊?”宋眠快睁不开眼了,这两天的闹剧让她睁眼了一宿,困得不行,“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尤逸思没回答,须臾,她看见宋眠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太阳渐渐西移,光线变暗。忽然,尤逸思的目光一凝,爆发出捕捉到目标的冷意。
她迅速收起手机,掀开帘子,头发飞扬,长腿大步疾速下楼。
而后拉开门,坐上自己的车,三两下绕出停车场,跟在一辆黑车后开了出去。
张栋国,一家互联网公司总裁。
这两天周围的人看他都是春风得意精神焕发的,不禁心照不宣,知道他是遇到了那个大家都知道的喜事。
张栋国觉得自己的青春又回来了。
人到中年,财富资源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平常的收获已经没办法刺激他逐渐变老的神经。
人生所求,不过贪财好色,财已封顶,就只有新鲜的色能让他心生波澜。
看到宋眠的第一眼,张栋国就觉得自己耳边听到了春暖花开喜鹊啼叫的声音,年轻的冲动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他喜欢她,用什么手段得到她都无所谓。
下作也好不择手段也行,总之他这辈子干过这样的事多了,再来一件也没什么大不了。
从鎏金夜宴出来,张栋国问助理:“宋眠那边还是没否认吗?”
“是。”助理说,“可能放弃了吧。”
张栋国点头,比较满意,说:“算她听话,约她明晚出来,有酒局。”
也好在宋眠没有贸然行动,张栋国手里还有更不能曝光的东西,如果宋眠表现出反抗的想法,他就会默不作声地把后面的东西抛出来,直到宋眠没有退路。
这是一次服从性测试,他像一只幕后的巨手,轻而易举把局势操控于股掌。
助理把车开上大路,到了人烟稀少的郊外地段,突然车子颠簸了一下,在半路上停了下来。
张栋国不甚在意地问:“怎么了?”
司机疑惑,回头报告:“老板,可能是轮胎被钉子扎破了。”
“哪来的钉子,这么倒霉?”张栋国道,“备胎在后面,去换一下。”
司机和助理点点头下车。
张栋国也跟着下了车,就在他关门的那一瞬间,一辆蓝色的商务车突然轰鸣着从小道上驶来,速度迅猛得超出平常轿车能发挥出的水平。
三人抬起头,还没反应过来,须臾后突然发现车已经朝他们直直冲了过来!
“我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