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韵看着面前的金身,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看着与其他金佛像别无一致的金身。
为什么从未见过?
“看来这是一个肉身佛了,”风霁月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轻笑,“这座金身,可是很久以前小灵山寺那位住持的尸身做成的。”
余清韵不应,这座肉身佛就盘坐在她面前,她能想象到这座肉身佛此刻面上正带着抹微笑。
可能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尸身被制成佛像的震撼,她心头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是不是应该害怕?是不是应该尖叫?
余清韵发现自己太累了,这段时间太累了。
血肉模糊的人形怪物在家中徘徊,寺庙黑夜中死而复生的尸体。
作为一个正常人,她当然会感到害怕。
她的神经在颤栗,她的肌肉在抖动,她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神经,她的直觉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自己主人,告诉她危险一直围绕在身边,挥之不去。
诚然,她是害怕的,但她已经没有任何余力去仔细品味自己的情绪了,因为太累了。
旁边的风霁月此时在她耳边说:“这个肉身佛早已经被放入金像里,日积月累,早已经生出了灵智。”
“你什么意思?”余清韵艰难开口,“它是灵物?”
“这可说不准。但能拉你们进入夜晚寺庙的,只有这座日夜吸取贡品香火的肉身佛能做到了。”风霁月说。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杀了这座肉身佛,才是真正解除寺庙邪祟威胁的方法吗?
余清韵心下混乱。
可他不是说,匕首在这里面,匕首能杀死邪祟吗?
对了,风霁月说的是匕首能杀死邪祟,但风霁月没说能逃离寺庙的方法。
这么说,她要杀死肉身佛?
余清韵缓慢走上前,走到肉身佛的前面,问风霁月:“匕首呢?”
风霁月面带笑意:“就在它的身下。”
身下?
余清韵看了看这座肉身佛,金身塑造,成人形体,这么重,怎么挪的开?
余清韵试着按住肉身佛的肩膀,用力推动,就这一下,居然让肉身佛挪动一些距离。
余清韵余光一直注意风霁月,她看见风霁月露出的诧异的神色。
诧异吗?确实应该诧异,这座肉身佛应该很重才对。
但是风霁月让自己拿走肉身佛身下的匕首的,他的诧异也在间接证明着一件事,他觉得余清韵挪不开肉身佛,拿不走匕首。
余清韵垂下眼眸,遮住自己的情绪,憋了股气,用力一推。
肉身佛又是挪开一片地方。
也不知道这个空间的地面是什么,肉身佛底下压着一把匕首,但推动肉身佛的时候却很平缓。
余清韵看到了底下匕首的手柄。
她慢慢地,一点点地把肉身佛挪开。
最后,匕首的全貌呈现在余清韵面前。
通体漆黑,就连刀锋都是漆黑的,比起一把匕首,这个其貌不扬的样子更像是一块形似匕首的炭。
余清韵把那个匕首拿了起来,好半响都没听见风霁月说话。
“这把匕首真的能消灭邪祟?”余清韵侧头看向风霁月。
但正是这一看,余清韵愣住了,因为风霁月也正看着她,两人相互对视。
其实要在以往,余清韵没有什么感觉。
但现在的风霁月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这是余清韵第一次看见风霁月不笑的时候。
他从来都是嘴角带笑,翩翩佳公子的端着姿态。
风霁月不笑的时候,眼眸深处一片漆黑,暗潮涌动。
余清韵寒毛升起,一股黏腻的怨气一缕缕的从脚底往上升起,缓慢缠绕余清韵的周身,包裹住她的鼻腔。
她要窒息了。
余清韵一甩头,带动身上的匕首,然后眼见着匕首处的怨气消散。
她挥动手臂,将周围的怨气全部消散。
怨气这么大,风霁月恐怕不知道,他身上的怨气浓烈些足以杀死感知敏锐的余清韵了。
其他人直觉没有余清韵敏感,风霁月的杀意或许只能让他们觉得不对劲,但余清韵会有感知,会被弄窒息,大脑会疯狂打出警报,压迫神经,所以很容易被怨气杀死。
这个直觉,说好也好,说坏也坏。
但也间接说明了,风霁月说自己怨气在慢慢消散是假的。他对余清韵说话从来都是一半真一半假。
再一抬眼,风霁月已经恢复到原来的状态,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眼中有试探,有忌惮,也有冰冷。
她还是第一次在风霁月身上发现忌惮。
余清韵回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风霁月忌惮。
挪走肉身像,风霁月诧异。拿起匕首,风霁月忌惮。
他在忌惮自己拿了匕首?难不成是怕自己拿了匕首消灭他?
余清韵继续一边询问他,一边将匕首放入包后,“你怎么不说话?匕首长这样真的能消灭邪祟?”
头颅在包里贴近风霁月的头颅,他跟没事人一样。
“怎么?”风霁月说,“我们现在是一起的,我不会骗你,你死了对我没有好处。”
谁说没有好处,没好处你几次三番对我隐瞒?
余清韵想起他不愿操控等人身石像。
余清韵挑了挑眉,不应风霁月。
风霁月不怕匕首,那他为什么忌惮自己?这把匕首的主人是杀死风霁月的“故人”,他忌惮的只有那位“故人”才对。
难道她是“故人”转世?
不可能。
她要是“故人”转世,风霁月不应该认不出。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座肉身佛。
这个垂首微笑的老者总给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余清韵对肉身佛拜了拜,走了。
“你不杀它?它一动不动,跑不掉的。”风霁月说。
“不。”余清韵言简意赅。
为什么要杀?风霁月一直在引导着余清韵杀掉这座肉身佛,那余清韵更不能杀了。
再者,肉身佛并不攻击余清韵,余清韵没从它身上感受到过任何恶意,可以初步判定这是一个灵物。
她能挪走肉身佛,其实也是经过了它的同意的。
想到了这里,余清韵又停下脚步,忍不住转头往后看去,似乎看到了背对着她的肉身佛好像转头看了她一眼。
余清韵瞪大眼睛,又揉了揉眼。
肉身佛背对着她,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余清韵转身走了,脚步更快了些。虽然她没从肉身佛身上感受到恶意,但她还是有些害怕刚才的一幕。
出了大殿,拿出匕首,三个邪祟早已经不见了。
余清韵拿出手机看时间,凌晨两点四十五。
她抬脚朝小道走去。
小道里树林一大片,无风自动,发出簌簌声,月色撒射带来一些微光,灰色的背景之中,浓黑的扭曲树干就像是人体中的四肢,不断摆动,在人们察觉不到的时候发出变化。
“哗啦”一个阴影从小道树林中跑出。
余清韵抬起匕首,看去,是陈杰。
他颤抖着嘴皮子,浑身伤口,看到余清韵,脸上露出开心的神色:“余姐!可算找到你了!快跟我去救李叔!”
余清韵上前:“怎么回事?他被死僧他们抓了?”
那可能来不及救了,那三个邪祟都是当场挖掉眼珠和舌头的。
“不是!是那群小石像暴动了!明明没到四点四十四,但那群小石像不讲武德就开始暴动。我和李叔跑着,那群小石像缠上来了,李叔为了救我,挡下了一个小石像的扑击,然后叫我先跑去找你。”陈杰赶紧扒开自己刚才过来的草丛,钻入黑暗之中,给余清韵带路。
草丛里陷入黑暗,不过一秒就看不见陈杰的身影,因为过的不是小道上的小石卵路,只能听到他行走在草丛和树林枝桠间发出的声响。
“有必要过这条路吗?”余清韵不进。
“这条路最近,可以直线跑去找李叔,我怕现在我绕路就迷路了。”陈杰在黑暗之中发出声音。
余清韵看了半响,没进去。
“怎么了?”陈杰从草丛之中伸出脑袋,月光照在他脸上,惨白木楞,眼珠呆滞,“余姐快过来啊。”
余清韵静静地看着他,手起刀落。
漆黑的匕首划过他的脖颈。
陈洁的头颅掉落在地,发出“啪嗒”声。
“啊啊啊啊啊!!!”陈杰没喊,反倒是余清韵身后响起一道尖叫声。
她转身看去,看到了瘫在地上的李仁贵,正是刚才陈杰要寻找的李仁贵。
他正完好无损地被余清韵吓瘫在地。
女人身穿黑衣,墨发飘扬,遮住漆黑的眼眸,看起来冰冷无比,风吹过她身上,似乎也变冷了,冷到起吹在李仁贵身上,让他一颤一颤。
余清韵脚下,陈杰的头颅咕噜噜地滚在一旁,眼睛瞪大,鲜血流了一地,死不瞑目。
这不是余清韵,余清韵怎么可能会杀了陈杰,又或者说,余清韵其实就是一个伪装得极好的,杀人魔!
生死关头,李仁贵让自己顽强地站起来,然后跑走。
余清韵站在原地看着李仁贵慢悠悠地站起,又慢悠悠地逃跑,叹了口气。
这个蠢货。
余清韵再垂眸看向地面。
地上的陈杰头颅慢慢扭曲,变幻,最后成为了一个小石像的头颅。
小石像的头颅被切断,眼角仍是讥笑,但没有了之前生动的感觉。
余清韵忍不住仔细端详手中的匕首。
这真的是,好锋利!
“余姐,你在这里啊!”旁边小道突然又冒出了陈杰。
余清韵看向月色下皮肤苍白的未成年。
又来一个。
他是陈杰,还是小石像?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没人看了吗,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