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妮丝紧紧皱起眉头。如果是东海岸的大城市,出于常识她都不可能不记得啊。
“算了,比赛重要。”她晃晃脑袋,和克拉克一起跟着人流走向各自教室,一边迅速小声交谈着,“那克拉克,哥谭有什么和司法体系相关的出名特点吗?从辩题看,是不是出了名的腐败?”
克拉克点点头:“是的。我对司法体系了解不深,但也知道哥谭的司法名声确实不太好。连续好多年犯罪率一直是全美第一。我记得好像还有著名□□盘踞……”
“司法腐败、犯罪率、□□……”伯妮丝立刻咬开笔盖,顺嘴盖回了另一端,一边走一边草草在纸上记下几个关键词,“和我猜的差不多。哥谭在哪个州?”
克拉克回忆了一下:“新泽西州。”
“会不会和新泽西州的法律出了名的宽松有关系?不过我不确定这里的新泽西和我知道的是不是一样……”伯妮丝皱着眉,无意识地用笔头敲着嘴唇,抬头看了看克拉克,像在求助。
克拉克迅速回忆着之前读过的资料:“我没有读到过对整体法律松紧下定论的报道,但新泽西州对□□的使用的确是最宽松的州之一,而且废除了……”
“死刑!”伯妮丝迅速接口道,“新泽西州废除了死刑,是第一个这么做的州。”她看了看克拉克的表情,嘟囔着:“原来这个也是一样的,可是为什么会多出完全没听过的大城市来……算了。”
伯妮丝用力摇了摇头,把心思拉回到辩题上。在他们小声交谈的同时,克拉克和伯妮丝已经随着人流一起来到礼堂旁边的教学楼。克拉克对教学楼的构造了然于心,直接拉着伯妮丝走到了他们随机到的比赛教室旁边。
克拉克看了一眼手表,离公布辩题过去了两分十秒,还有不到十三分钟的准备时间。伯妮丝抬头确认了一眼教室编号,找了个离教室不远、又不会被其他队听到讨论的位置,熟练地靠着墙壁滑坐了下去,将稿纸放在膝盖上一边涂写一边思考了起来。克拉克看了看地板,抓着纸笔蹲在了旁边。
伯妮丝看着辩题,(本方作为一个哥谭的警察,为了自己抓捕的罪犯提起公诉,会选择行贿检察官),在“为了自己抓捕的罪犯提起公诉”上面标了个“目的”,“会选择行贿检察官”上方标了个“行为”。
她们分到正方,辩题的最本质应当是支持这种行为(行贿检察官)。而要支持这种行为,可以说这样做有利于辩题给的目的(为了把自己抓捕的罪犯提起公诉),也可以给出其他的理由。
很明显,行贿是既不符合法律也不符合道德的,而要说明这种行为的必要性……
司法的目的包括惩罚(punishment)和改造(rehabilitation),伯妮丝想,而一个彻底腐烂的司法系统显然两者都做不到。
惩罚的意义,伯妮丝立刻能想到的大概有三条,一,犯罪者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二,受害者或者家属得到物质和情感的补偿慰藉;三,震慑其他人不要犯罪。但如果没有办法将罪犯绳之以法……伯妮丝在纸上画了一个考虑是否能够绳之以法罪犯情形下的对比表格,为自己罪行付出代价vs逍遥法外,受害者或家属得到物质情感补偿vs仇恨难以平复,其他人或多或少震慑不要犯罪vs对法律毫无尊重。
伯妮丝的笔尖停了停。抓住一个罪犯真的能震慑其他人吗?她不知道哥谭具体是什么样的,但哪怕不是罪恶之城,被生活所迫又没有其他手段的人依然会顶着重刑犯罪,自扫门前雪不因别人刑法动容的麻木冷漠的人也不会少。她想了想,在纸上标上小注:犯罪率高-居民更易冷漠-犯罪前倾向于权衡利弊-真实的、身边被抓捕的案例才有震慑作用。
她又圈起了“对法律毫无尊重”几个字。反方,也就是不同意警察行贿检察官的一方肯定也会从这个角度下手。如果作为正义维护者的警察……
“如果作为正义方的警察都不尊重法律,怎么能指望民众开始尊重法律呢?”克拉克轻声说,转过头来,“我想差不多了,我们开始讨论吧?”
克拉克的观点和伯妮丝差不多,都是从罪犯本人的角度、从受害者的角度、从民众的角度分析。但他说完之后,欲言又止地看着伯妮丝。
伯妮丝说:“你真实的想法是不是站在反方的?就是觉得不应该行贿法官,哪怕代价是无法起诉逮捕的罪犯。”
克拉克犹豫了一下:“也许会有其他的办法,也能让罪犯伏法?不一定要行贿,也许可以尝试去说服法官,或者找到足够优秀的律师 ……”
哎呀,真是典型的克拉克。伯妮丝忍不住微笑了一下,低下头在稿纸中间画了条竖线,在右侧写下“反方论点:行为的必要性不足”,开口说:“所以我们就得证明,为什么有必须行贿的必要性,或者,不行贿带来的风险和危害远远大过了行贿的危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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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克站上了讲台。
此时上院正反方共四人已经发言完毕,他作为正方下院,是下院第一个上台的人。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到台下伯妮丝停下笔,向台上看来。
她冲克拉克轻微地点了点头,但是——竟没有露出什么鼓励的微笑。伯妮丝面容严肃,冷静专注地看过来,笔尖垂在纸上,等着克拉克开口就继续记录下他提到的要点,据此提纳自己的思路。这不是一个老手对待一个“不确定能不能做好、第一次辩论的新手朋友”的态度,这是同队的搭档对待“互相支持的平等队友”的态度。
克拉克的心情奇异地安稳了不少。伯妮丝做了那么多事来支持他的精神,终于有一次她不再是无条件的包容支持,而是对他有所期待和要求。克拉克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觉得内心有股隐秘又安稳的喜悦。
克拉克看着写满字的稿纸又整理了一下思路,抬起头说:“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上院已经提供了许多原因,证明为什么需要‘行贿检察官’才能将犯了罪的人绳之以法。我们将补充几个新的角度。”他看着方才和伯妮丝讨论出的论点,几个单词上画着亮黄色的圈。
…………
“但这几个角度太常见了,”伯妮丝用笔抵着脸,松开的时候压出一个小小的圆点来,她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如果上院没有提还好,提了就最好别说,我们得想几个新颖的角度。”
“我们想了犯罪者、受害者、社会大众方面的影响,”克拉克说,“能不能往更大的方面想?比如,额,对哥谭这座城市,乃至其他城市对它的印象?”
“这个好,”伯妮丝埋头记下关键词,“还可以有大众里的特殊个体。比如,除了大众对司法系统的看法,还可以有司法系统内部人员的角度。也许,一个不择手段一点、但是执着于打击罪恶的形象,比起纯粹光明正义的化身,更能在哥谭司法激起点水花。后者他们也许只会嘲笑呢。”
“为什么?”克拉克问。
“被现实打磨掉理想的理想主义者,比普通人更容易嘲讽光明和正义,因为他们同时在讥讽过去的自己的愚蠢。”伯妮丝看了看表:“准备时间只有七分钟了,如果你觉得不太好说,可以先记着提一下这个观点,到我的时候我来展开。”她嘿嘿笑了两声,说:“‘My partner will elaborate(我搭档之后会展开)’‘My partner told you(我搭档之前提过)’可是辩论里提醒裁判我们做了什么贡献的重要工具。”
…………
“不过在此之前,对于反方上院的观点我有几点反驳。”克拉克在讲台后面站得笔挺,面色郑重,声音稳定,竟令人感到了点威严,“诚然,的确有行贿了也不能提起公诉的可能性,但是,这可能性总比不去行贿要大。我接下来,也会说明,为什么冒着这样的风险,我们也应当这样做。”克拉克暗自舒了口气,想起伯妮丝的话。
…………
“我就猜到你其实观点是反方,”伯妮丝笑了,“但是辩论就是这样,经常要为你不赞同的辩题辩护,有的甚至是反直觉的。不过任何事任何政策都肯定有正面和负面的效应,我们努力想出它的优点、详细地解释就可以了。对比双方可以让我来。”
…………
裁判停下记录的手拍了两下,不再做记录,示意克拉克的七分钟已经用完。克拉克说了句“我搭档会更深地展开对比”就迅速结束,收拾好稿纸下台。
伯妮丝悄悄对他竖了个大拇指,然后他俩继续拿起笔,等待反方下院第一位辩手上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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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我们世界里新泽西州废除死刑的时间是2012年,DC世界我不确定哥谭是否从最始就是这样,若有不同就当私设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有料说:说一个好笑的,有次忘记什么辩题,裁判说(英翻中大意):你们可以说就有人天生是邪恶的要做坏事啊,然后举一些例子,比如蝙蝠侠里的反派小丑,blablabla
我: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