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奇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如果你向我提出请求,在我思考是否接受前,你需要先满足我的需求。”我说。
或许我真的很擅长毁掉气氛。克劳奇伸出手在面前挥了一下,像是想擦掉灰尘一样的影子。他垂着眼睛看着我,圆形的瞳仁藏在烛火光中,像是一枚长满青苔的硬币。
他笑了,嘴巴扯着脸颊两侧的肌肉,鼻子边上的皱纹变得更加明显。属于成年男人的影子缓慢下弯,他的额头对上我的额头。仅仅碰了一下,我就觉得露在外面的皮肤像是被蝎子蛰过,这使我皱着眉后退。
这样的动作让他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他问我:“被吓到了吗?”
“并没有,”我让自己的语气变得不那么嫌弃,“我只是不喜欢别人靠我太近。”
“唔,我能理解。”他将自己的提灯放在石台上,我看了眼它,又将视线挪开。
“我觉得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可以让我知道。”在比赛之前,他似乎对探寻我的内心产生极大的心情,于是他蹲在我面前拦住去路,“之前你一直都在让我说,现在不如说说你。”
“我之前已经和你说过了。”
“那就说说你的母亲吧,那个麻瓜。你很爱她不是吗?”
他蹲在那里,厚厚的袍子裹着木腿,像是一只笨拙的虫子。我抿着嘴,坏心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试图将他往后推。
“别玩了。”他说。
“那可不行,一个秘密交换一个秘密,我的母亲是个谜题后的答案,你想知道她的过去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麻瓜有什么秘密吗?”
“我的母亲的过去并非全然乏味,她来过霍格沃茨。”
“来过这里?”克劳奇露在外面的眉毛皱起来,“你说过她是个麻瓜,而且虫尾巴——告诉你也无妨,那是我的另一个助手——他对我说过,你的母亲应该早就死了。”
“这就是秘密了,”我说,“你要和我交换。”
克劳奇站起来,一瞬间就比我高出许多。不过我仍觉得我们是平等的,他与方才蹲着时并无差别。
我就像在雪地里布下捕鸟网的农夫,静静等着早已看中的猎物自己撞在往上。
“你现在看上去就像是守着财宝的龙。”他似乎觉得气氛有些过于严肃了,于是打趣道,“我忘了告诉你,第三场比赛的迷宫里真的有一只斯芬克斯。不过不谈这些了,你愿意比赛结束之后和我一起走吗?”
“那你准备好了门钥匙、骡子,以及新房子吗?”
他先是顿住,随后狂喜,“你答应了?”
“我只是提出一些过往人提出的要求。克劳奇,我的姨父带走我的姨母也准备了这些东西。”我说,“你和他关系不错,你不知道吗?”
他作出思索的表情:“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会与阿莱克托·卡罗结婚,他们家甚至已经在准备婚礼。有一天,他就突然消失了,等再被找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疯了。”
我平静地望着他,“是啊,疯了。我的母亲最后也疯了。每个人都没有得到好下场。”
“我们会不一样的。”他试图安慰我,脸上浮现出一种毛头小子一样的憧憬,“我想了很久,派丽可,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和波特一起去取第三场比赛的奖杯。它已经被我改造成门钥匙,到时候你可以和波特一起去黑魔王身边。”
“黑魔王会解决波特,虫尾巴会为你我作证,到时候你就跟在他们身边,等我离开这里就好。”
“所以奖杯是门钥匙,虫尾巴是我们骡子吗?”我听完他的打算,接着说,“落脚之处还未准备好。”
“我们可以——”他急忙接我的话,但是我打断他,“克劳奇家?克劳奇先生死亡迟早会被发现。博克家也回不去了。”
“去我家怎样?”我轻声说,“我母亲曾经生活过的,位于一处山野的伯德家。这是她留给我的遗产,巫师界没有人知道那里。”
他望着我的眼睛,嘴唇蠕动:“好。”
“如果我跟着黑魔王跑了,你怎么办呢?邓布利多发现这件事一定会清查城堡,你如果被抓走的话我们就功归一篑啦。”
“对啦,”我一拍手掌,“你可以先躲起来,你听说过密室吗?”
我拉起他的手,又带着克劳奇原本放在石台上的提灯往外走,直到打开密室,此人都无比顺从。
“我说过,黑魔王教过我几招。”我作出一种得意的表情,对着机关说着蛇语。密室打开,黑漆漆的洞口像极了巨蛇张开的喉咙。
克劳奇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他握紧我的手腕:“他很宠爱你。”
“嗯?”我有些兴奋,被情绪冲昏头脑的猎物很显然已经看不见将来。他陷入我的思维陷阱里,顺着我的想法,认为自己必须躲藏。
“这让我想起一个人。”
“我对他的下属并不熟悉,他没和我说过。”我说。
“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他回答我,“出嫁之前姓布莱克。”
“如果黑魔王知道你用他的地盘做这种事,或许并不会感到开心。”他的语气又沉下来。
我感到些许不满,“他怎么想管我什么事?”
克劳奇任由我拽着他:“事后我会向黑魔王请罪。”
真无聊。
“唔,我似乎忘记告诉你一件事。”越往目的地走,我越克制不住那种兴奋感。或许距离比赛越发紧迫的时间也是原因之一,“伯德老宅并不只有我住着,那里还有个老头子。”
“又老又麻烦,所有人都得照顾他。”
“他也是麻瓜吗?”克劳奇低下头看着我,“是你的亲戚?”
我看了他一眼:“按照族谱,他是我外祖母的兄弟。如果你要和我一起住在那里,你也要照顾他。”
“我不太会照顾麻瓜。”他说,“你喜欢他吗?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把他赶出去。”
“除非是黑魔王,否则没有人能让他离开那里。”
他跟着我的脚步,又过了一会,跟我说:“我猜,我不会喜欢他。”
“你不喜欢可没用。”我轻快地说,“我现在可喜欢他啦。在冬天的时候,农田里的玉米杆子被风刮得弯了腰,他和我一起去点燃圣诞节壁炉。大火在木柴上翻滚,砖块都成了一块火炭。浓烟把蜜蜂都熏出来,空气中布满蜂蜜与柴禾的气味。”
“许多人从浓烟里一个一个走出来,像是一个个稻草人,脸上满是烟灰。”
克劳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怔怔地望着提灯出神。
“你喜欢哪一点呢?”我笑着问他,“我不是纯血,也没有受到过所谓的巫师教育,甚至比你小了十几岁,你为什么喜欢我?”
克劳奇没有回答我,他没有机会回答我了。就在他出神的时候,迪明迦咬了他一口。他的脑袋磕在石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整个人像小山一样倒下来,又像是一头扎进我网里的冬鸟,可怜的不再动弹。
“那些从壁炉里出来的人是我们或偷或抢,弄到手上养着的牲口,”我将他绑在椅子上,深吸一口气,慢慢说:“我们把他们集中到一处,再宰杀他们,剥掉他们的皮。”
“我们靠着这种事做起买卖了。”
“你和他说了很多话,你后悔了吗?”迪明迦竖起身子爬到我身边。
“并没有。”我说。
克劳奇对于我而言,不过是一场精心布置的骗局中略显出格的配角,他像是喜剧片里跑错场的演员,画着小丑的妆骑着隔壁骑士的马。平原的烟灰从他脸上落下来,他踩着剧场的壁炉走进我的房子,举着可笑彩球要表演给我看,然后一举落入纠错的陷阱里。
尖刺刺穿他错误的马,彩球落在地面上,小丑最终会被渔线绑缚走上“正轨”。
【谁都不能成为我的阻碍】
我拉起衣袖,看着夏季新刻上的黑魔标记。对比着他的,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我又想起阴雨绵绵的小镇,想起黄昏里响起的钟声。夏末的庆典里,马戏团从城市来到小镇,又从小镇来到村庄。
他们歇在酒馆里,迷失在人群中。
酒馆现在还在卖着伯德家的酒。老烟鬼在喝醉之后还在唱:“格蕾雅,弗里西亚,莱丽莎,迪明迦——”
嘶哑的歌声混入星辰下的篝火里,燃烧的是我与里德尔毒蛇一样的心。
我拿走克劳奇的水囊,朝他念了一个复杂的咒语。他会一直被绑在这里,直到被另外的人发现。至于我——拿着可以变成穆迪模样的复方汤剂,又携带者掺了克劳奇头发的魔药,进入第三场比赛。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派丽可早出生个十几年,按照当时的局势,这对大概真能成。大约就是可怜的小巴蒂·克劳奇被玩得团团转的模式吧。可惜,十几年后,派丽可已经是个合格的小毒蛇啦ovo,不需要“骑士小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