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天性

近日,尘嚣盛上的流言时常使我心烦意乱。各色打量的目光在那次黑魔法防御课的课堂之后就没有停下过。我总是能在餐桌上看见带着黑眼圈的学生,莫尔索说,他们都被吓得睡不着。

“为什么会这样?”我问。

在我看来,那些由学生幻想而变成的女鬼比莱丽莎和迪明迦的尸首可怕多了。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问那两个女人是谁。

“那个被砍头的是我的孤儿院院长,她死于一场谋杀。”我轻声说,“至于那个脸被劈开的……是我的噩梦。既然人能够横着切开脖子,为什么不能竖着切开脸呢?”

莫尔索勉强笑起来,我也跟着他笑,接着,我开始拍着手克制不住地发出断断续续的笑声。

我的朋友们不明所以地看着我,又看着相邻的同学,接着,他们模仿着我开始拍手,像是极为享受霍格沃茨的早餐一样微笑。

我在笑我的母亲,我为了一个个谎言而永远地抹消她的存在;他们在笑什么呢?

在这群学生眼里,我早已有着不同寻常的威信。哪怕我向他们展示过荒唐可怖的一面,这些天真而又愚蠢的心灵却将这些负面的东西归类为【特别】、【酷】。他们这样的年纪好像天生就在默许甚至推崇着另类,而我,就像树枝上的毒蛇一样引诱他们掘开一座座腐臭的坟墓,哄骗他们将自己的身体放置其中。

这是对的。

这是不对的。

这对我来说是好的。

而邓布利多校长就是在这样一种危险的氛围中将我约去谈话。

他的办公室还是老样子,破旧的帽子与煤油灯,画像上的布莱克校长眯着眼睛躲在邓布利多身后打盹。

“下午好,先生。”我自然地坐在他面前的座位上。

“哦,下午好,派丽可,要来一点糖果吗?”一小碟柠檬糖被推到我面前。

我当然毫不客气地拿走一块,却没有吃下去,而是紧紧坐在手心里,“谢谢,我确实需要它……之前医生——就是麻瓜的心理医生,他说我需要休息。所以我在夏天去了柴郡,回到麻瓜那边生活了一段时间。先生,我以为我忘记了,但是博格特,它变成了那个人。”

邓布利多果然身体微微前倾,我这时才说,“神秘人——先生,我的博格特是神秘人。我看见他像在密室里那样坐在我面前,活过来一般对我问好。”

“我背叛了他,先生,我把他的日记本丢了,他也知道这件事。”我站起来开始来回踱步,糖果融化在掌心,变成粘腻的液体,“他当时是想杀了我……不对,他杀了我……”

“冷静一些,派丽可。”他站起来走到我身边,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我盯着他蓝色的眼睛,“正确……的?”

“没错,因为你的帮助,我们才把神秘人赶出学校。我们打败了他。”他试图安慰我。

“打败吗?”

“不对,我没有打败他!”我猛然后退,“他打败了我!他杀了我!我最后在圣芒戈里!”

我推开他,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我失败了,我失败了!我应该去瑞士,去疗养院,我应该和波伊斯叔叔去治病!”

“你看见了,阿不思。”院长突然从画像后面走出来,他将手按在我的头顶,我立刻感觉像是一桶冰水浇灌下来一样,瞪大眼睛,“你这样只是在揭开博克小姐可怜的伤疤,我不觉得她有你说的那样……危险。”

他将最后两个字咬得又轻又快,我突然明白现在不是简单地先发制人抢夺话语权了。

邓布利多正在评估我的危险性和影响力。

或许我在一开始虚张声势地引导话题的走向能够蒙蔽这个老人一段时间,现在,面对两个聪明人,这样一味的输出情绪显然是不理智的。

我捏紧拳头,“抱歉,校长先生,我只是太紧张了。我又看见了院长妈妈,然后又是神秘人,现在学院里还有一些不好的传言……”

目前,最需要的是一个共同的敌人,足够强大到使他们没有精力来对付我。

“……神秘人真的死了吗?”我问。

这一次,邓布利多也沉默下来。

“他的走狗布莱克越狱了,一个在阿兹卡班待了十来年的食死徒越狱了。”我颤抖着,双手拧在一起,“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神秘人两次出现在霍格沃茨,他会回来第三次吗?是不是布莱克会变成像是奇洛一样的存在……他在帮助——”

“博克!”斯内普教授打断我,“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

“不!这就是我应该想的!”我低声吼道,“我不是波特,你们都在保护他,他也一次次能够获得各种各样的机会反抗神秘人。我只有我自己,我的爷爷甚至——”

接下来的话似乎不应该说下去了,他们都已经明白未尽之意。老博克从来不是一个忠实的人。

我盯着这两个人思索的神情,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其实这样也不错不是吗?没有各种哄欺,他们不愿意对我说谎,而是用沉默暗示:

没有人会保护我。

“所以我得做些什么,教授!校长!”我拉着我们院长的袍子,“让我做些什么,哪怕是无用功也好,我必须得有所行动——我什么都可以做……对了,巡逻。我可以像上学期一样跟着级长们,我可以亲眼看着城堡每一个角落,确定布莱克不会突然带着神秘人出现在那里……”

邓布利多校长又一次心软了,或者说,他对我的评价再一次出现偏差,亦或者他觉得阻拦我也没有什么作用。

偏执自然有偏执的好处,我在他们眼中一向不怎么听话。他们知道阻止也不过是无用功,甚至会让事情往更危险的方向发展。

当我宣布为了防止越狱犯布莱克出现在霍格沃茨,沉思会将像上个学期一样对城堡进行白日巡视的时候,没有人提出异议。

霍格沃茨似乎已经习惯沉思会插手级长的权力了,他们现在甚至更倾向于沉思会代表学校的态度。这样偷龙转凤的运转方式就像海面上的浮冰,教师能看见的只是露出水面的小小一角,真正影响学生的确实藏在水底的庞然大物。

之前所有的影响都因为学校上层“默许”的态度而变得正面起来,在他们看来,得到斯内普和邓布利多同意的我像是在各方都压下筹码。我借着他们,将舆论反转过来。

一时之间,风头无二。

当然,出风头是一件辛苦的事情,特别是当你展现出某些特质时,总有些人自认为找到与你的相同点,沾沾自喜地攀附过来。

就比如我面前的这个蠢货。

我在图书馆里看着书,他就带着他那些开膛破肚的拙劣画作走到我面前,并且将那些看着就觉得泡在一堆呕吐物里的污秽东西展示在我面前。

“博克,”他的声音恭顺中又带着不知名的骄傲,“我想,你或许会喜欢这些。”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这个?”我指着一张描绘着伤口的素描问。

“我听说了你的博格特——”他似乎发现我的兴致不高,又急忙说,“我带了试验品——”

他拿出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一只肥胖的老鼠。

我近乎要笑出声,“试验品?你要在我面前切割这只老鼠?”

渐渐的,他的傲慢在我的注视下荡然无存,瑟缩地一如瓶中之鼠。而老鼠像是听懂我们的对话一样,开始奋力挣扎。它推倒瓶子,又灵敏地从瓶口跑出来。

“哎!”面前之人发出短促的声音,蹲到地上去试图抓住逃跑的老鼠。

老鼠倒是发现他似乎很怕我,于是跑到我脚边试图顺着袍子往上爬。我踩住它,轻轻压住,让它在鞋底动弹不得。

“谢谢。”男孩试图去伸手拿,却被我的魔杖指着不得不停下动作。

我说,“听着,我对虐||杀动物,尤其是无法反抗我的东西没有兴趣。至于你觉得你是【勇敢】——”

“——在弱者身上逞凶,你只是单纯的残忍,懦夫。”

“我没有你那些奇怪的癖好。现在,请你从我眼前消失,明白吗?”

他的脸抽搐了一下,连他口中“心爱”的画册都没有要,飞快离开这里。甚至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挪开鞋子,看着顺从地趴在地上的老鼠,突然觉得它挺有趣。

聪明得有趣。

不知道为什么,被我抓在手掌中的老鼠颤抖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