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触碰

“过了这么久,跟踪我的刺客应当走了罢。”

明斟雪拽了拽藤条,试探着伸出脚尖。

腰身骤然一紧,她被少年单臂抱起箍在怀中,足尖离地急剧下坠。

一颗心瞬间被吊了起来,简直要撞破胸口。

山风猛地灌入喉咙,未喊出的惊呼声被噎了回去,呛得她嗓子疼。

“你怎么那么突然啊……”落地后,明斟雪捂住狂跳不止的心脏,上气不接下气。

少年轻轻地笑了声,伸出手去扶她:“是我疏忽了,回府后,任由小姐处置。”

“身手这般轻盈,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等等,我,我腿软了,站不起来。”明斟雪懊恼地望着酸软的小腿,觉得很丢脸。

不过也不能怪自己呀,任谁毫无防备从峭壁边上突然掉下来,不会被吓得魂飞天外……

独孤凛视线下移,盯着她并紧的双膝。

少女春裳轻薄,裙裾沿着腿侧松松滑下,勾勒出腿部流畅曼妙的线条。

他俯身凑近明斟雪,饶是半蹲着,高大身形仍将少女的身姿遮笼得严严实实。

“伤着小姐的小腿了么?”

少年指尖的温度隔着轻薄的裙纱传至肌肤,烫得明斟雪小腿忽的一颤,不自在地蜷缩起趾尖。

“你动手动脚的做什么!”少女咬着下唇瞪了他一眼,又恼又羞。

独孤凛一怔,这才想起女子的腿与足是不能轻易让外男看了去的。

触碰更是禁忌。

“对不住,”他半跪在她足前,将掀起一角的裙裾整理好,“我只是想看看小姐的伤势。小姐若觉得在下冒犯,那便不看了。”

再耽搁些时候,天黑后便不好寻出路了。

明斟雪指尖紧紧攥住袖角,垂着眼睫不敢看他,半晌,小声嗫嚅道:“你要看便快些看,动作轻些,我怕疼。”

少年状若面无表情,唇角却藏不住笑意,微微勾起。

只一瞬,便恢复如初。

大掌捉起纤细白嫩的足踝,带动少女的小腿轻轻抬起,升高。

那人掌心源源不断传来的灼热烧得明斟雪脸颊发烫,只觉如被置在油锅上烤一般煎熬。

明斟雪下意识想腿儿缩回来,挣了挣,却无法脱离少年的桎梏。

“你看好了没有,伤着哪了……”她有些焦急,少年沉沉的目光像是两团幽火,在她从未被外人看过的身体私密处来回炙烤、碾压。

指尖滑过小腿一侧,他轻轻触碰了下,继而施力重重按压。

明斟雪疼得倒抽了口凉气,薄衫沁了层冷汗,风一吹,隐隐透凉。

“好了,”少年亲手将绫袜一寸一寸提上,“无碍,小姐只是受惊被吓得腿软了。”

他转身背对着明斟雪,俯下身:“上来吧,这段路我背着小姐走。”

明斟雪的脸颊唰的红了。

除了父兄,她从未和外男有过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况且上一次被人背着走时,她还是个年幼的小姑娘,如今,她已经出落成身姿窈窕的少女了。

“会不会太亲密了……”明斟雪面露犹豫。

少年不给她退缩的机会,伸臂绕过膝弯直接将人背起。

“方才在崖洞中抱也抱过了,小姐心疼我哭也哭过了,现在才顾虑起男女大防,不觉得晚了么?”

“你乱讲什么!”明斟雪趴在少年肩头,攥着拳锤了他一下,顾念着他还有伤又不敢太用力,因而落在少年肩上的力道并不重,更像是一种欲拒还休的情趣。

少年抿唇一笑。

明斟雪满心都是说不清的凌乱,自顾自恼了,不曾察觉到少年的脚步迅疾且平稳。

就好像,这处陌生的环境他已往返过千百次,早将通往生处的路径熟记于心。

不多时,眼前竟出现了一座林中木屋。

少年推开门,动作轻柔将明斟雪放在榻上。

“这是何处?”

“猎户为了方便狩猎,通常会留下一座山中木屋用来歇脚。”少年在屋内转了一圈,寻了把油纸伞,又寻了把猎刀,放下碎银作为交换。

“走吧,很快便能走出这座山了。”

他上前几步,正欲抱起明斟雪,却被她果断拒绝。

“不许你再背了,我可以自己走的。”

“好。”他轻轻点了点头,看着少女执拗地慢慢走动着,眸中含笑。

山间水雾濛濛,两道身影一高一低、一挺一柔并肩行走,像是误入画中的一对佳人,看着赏心悦目。

身后风叶潇潇,穿林打叶声迭起,卷起一丝不寻常的杀气。

少年眉目一凛,侧身淡淡瞥了眼,不动声色慢上明斟雪一步立在她身后,心中默念着什么。

雨丝骤落。

他蓦地撑开油纸伞,一身白衣胜雪挡在明斟雪身后,将纤弱娇柔的身影遮于伞下。

一重山雨“嚯”的泼上伞面。

明斟雪闻声脚步一顿,下意识欲寻声去看。

“无事。”少年眉目温和,抬指温柔地拨开她额前被雨水打湿的一缕青丝,不经意间散了缕淡淡香雾遮盖住不寻常的气息。

“厚叶上积攒的雨水倾倒至伞上了而已。”

明斟雪将信将疑,也无意再追究,继续往前走。

公子白衣清雅,温润如玉,佳人玉软花柔,身姿婀娜。执伞行于烟雨中,多么美的一副图景啊。

如果忽略泼洒在伞面上那一重刺目的淋漓鲜血的话。

连绵青山渐行渐远,明斟雪行了一个时辰,总算绕出了深山。

“斟儿!”

雄浑有力的男声骤然划破山雨中的寂静。

明斟雪闻声一惊,继而湿了眼眶。

“哥哥!”她朝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奔去。

“哥哥,三皇子派人跟踪我……”一扑进明槊的怀抱,明斟雪满腔的委屈与苦涩登时倾倒出来。

“斟儿不怕,斟儿不怕,哥哥在。”明槊心疼地安抚着她,“我方一回府,便听父亲说你失踪了,急得赶紧来找,幸而斟儿福泽深厚,遇事总能化险为夷。”

“莫怕了,哥哥这便带你回家。”明槊一心只顾着妹妹,转身时一抬眼,这才发觉跟在明斟雪身后的白衣少年。

“你就是那个…”明槊拍拍头,思绪有些凌乱。

这人和妹妹独处了许久,万一传出去,只会影响明斟雪的声誉。

“罢了,我记性不好,你跟着一起回府罢。”他亲自送明斟雪登车,转身顺口吩咐了声:“给那位公子一匹马。”

少年翻身一跃上马,跟在军队末尾,行不过几里,竟已消失不见。

明槊的亲兵队伍逐渐走远,独孤凛抓住缰绳一拧,掉头朝相反方向奔去。

山路越行越窄,视野渐渐暗下来。

潮湿的泥土气息裹着浓郁的草木香,充盈鼻息。

却难以压住汹涌的血腥气。

独孤凛勒住缰绳,自马上一跃而下。

山间的泥土已被血水浸染成暗红色,雨水混着血液四下流淌。连青石板都被染成绛紫。

“殿下。”藏风率领一众暗卫乌泱泱跪了一片。

“独孤治人呢?”独孤凛眼睫一抬,目光如淬了毒的刀刃,冷得骇人。

“三皇子已被束住手脚关在屋内,等候殿下处置。”藏风毕恭毕敬。

独孤凛推开门,信步入内。

“皇兄,好久不见哪。”

独孤治闻声猛地抬起头,看清来人面容的一瞬陡然瞪直一双鹰眼,目眦欲裂。

“独孤凛,本王千算万算,竟没料到是你!竟是你!”他如失控的野兽一般咆哮着。

“独孤凛!你把老子当猴耍,看着老子出丑,把老子死死玩弄于股掌之间!皇帝老儿总说本王最不是个东西,如今看来,你比老子还要毒上一千倍一万倍!!!”

独孤凛冷冷看着他发疯,神色平静。

“是啊,”他轻轻皱了下眉,漫不经心道:“那又怎样呢?如今我为刀俎,皇兄为鱼肉。”

“皇兄只有任我宰割的份。”他蓦地出手掐住独孤治的脖颈,扯着他一路拖至湖边,按住那颗气急败坏的脑袋恶狠狠按入水里。

“皇兄火气太盛,泡会儿冷水静静吧。”

湖中人拼命挣扎着想要直起头颅,却被少年以绝对的力量强势死死压制着,毫无还手的余地。

湖水咕嘟咕嘟冒着气泡,昭示着那人强烈的抗拒,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渐渐平息。

独孤凛掐着他的脖颈一把将人拽出,抬靴将他的头颅碾在沾着血的青石板上。

少年白衣翩然若仙,不染尘埃,行地却是狠戾之事。

“皇兄也不能做个冤死鬼,应当清楚你因何而死。”

“我不介意皇兄有弄死我的念头,横竖皇兄也只敢想想,没有任何胜算。”

独孤凛游刃有余欣赏着脚下苟延残喘之人最后的挣扎,目光骤然阴狠。

“因为,你吓到她了。”

“你不配更不应该将念头打到她身上。”

话音刚落,一匕利刃割断了独孤治的咽喉。

独孤治被少年踩在脚下,死死瞪着双眼。

他至死没明白。

不过是动了明斟雪而已,事儿没成,怎的惹来这桩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