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禾在篝火中央躺了很久。
他在来陨村的路上,与灵兽对战已经消耗了大部分的灵气和体力。
上一世顺风顺水到了陨村,让他以为自己这一世走了同一条路 ,依旧能得到同样待遇。
但这一世没有司祯给他打辅助,他不仅路走的凄惨,更是刚到陨村就被抓起来了。
他无力反抗。
脑袋放空的时候,他想起了司祯。
上一世她也是这样身受重伤,在篝火之中面临生命威胁。
两个人像是身份调转。
只可惜他等不到有人来救他了,司祯失踪了,她没来秘境。
宋时禾自嘲一笑。
他拼着短暂休息而积攒下来的力气暴起。
又一个跟上一世的不同出现了——大祭司。
要杀村民开鬼门,就得先杀大祭司。
就在宋时禾出剑,直直往大祭司心口扎去时,他看到一个同样一跃而起的红色身影,她身边是一个身着碧落色衣衫的少年。
同真!
他们现在就在大祭司的身后!
宋时禾努力稳住自己身形,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样狼狈。
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司祯,直到与她的视线对上。
宋时禾心脏如擂鼓,一个自己都觉得荒唐的想法冒了出来。
在司祯推开身边人,义无反顾往奔他而来的时候,宋时禾觉得一颗心都盈满了。
她是看到他了,她是来救他了吗!
宋时禾的眼睛里迸出强烈的,带着占有性的光。
这就是他需要的女人!不会掩盖他的光辉却能在他需要的立刻出现。
虽然她姿色寻常,也并不出身五大宗门,但他愿意让她做他的道侣。
就在宋时禾想入非非的时候,司祯在骂人。
草,这个傻逼废物是没看到大祭司还抱着一个婴儿吗?
满村子的腐烂气息,只有这孩子是干干净净的,这是唯一的活人。
往大祭司的胸口捅,是要连这个婴儿一起杀了?
什么丧心病狂的人,婴儿都杀?
司祯拿着随手折的树枝,将灵力注入其中,直直迎上了宋时禾的剑锋,将他的剑打掉。
她看了一眼已被激怒的大祭司,抓住宋时禾的后领,反身进了鬼门。
她不确定大祭司的战力,不能对上。
把宋时禾带进鬼门杀。
宋时禾看不到鬼门,被司祯拉进去后,才后知后觉。
他看司祯的眼神更热切了。
最初的猜想果然没错,她的确是也一个不简单的女人!
腰间的玉佩散发着灼人皮肉的热度,宋时禾不自主往腰间看去。
原本温润发冷的玉佩,现在亮的不成样子。
又亮又烫,像是在提醒什么。
这是师尊给的玉佩。
师尊说,只要司祯动用灵气,这玉佩就会给出反应。
电光火石之间,宋时禾明白了一切。
他眼里的热切甚至都没来得及收回,就又出现震惊,憎恨,爱慕等复杂的情绪。
离他极近的侧脸普通又陌生,但此时,这张脸与那张明艳姝丽的绝色之姿重叠了。
她言笑晏晏的引他低头凑近,却在他的心口狠狠刺了一刀。
那一个没完成的吻,还有在隐隐作痛的心口,都在挑动着他的神经。
宋时禾咬牙切齿喊了一声:“师姐。”
司祯翻了个白眼。
她发誓,这是这狗比最后一次叫她师姐。
宋时禾的话音刚落,二人一起掉进了幻境。
佘年总觉得在幻境呆了很久。
他进入了一个十岁大孩子的身体里,过着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
他的灵魂被禁锢在这个躯壳里,经历这个人的一生。
他叫顾止,是一个世家大族不受宠的外室子。他跟他的娘住在一个脏污的巷子里,顾家不知道他的存在,他连名字都不能进族谱,懦弱又无能,被街上其他孩子追着揍了好几年,身上总是青青紫紫。
“啊——”
一声凄惨的叫声。
这声音几年如一日地在巷子里响起。
巷子里的邻居见怪不怪,置若罔闻,低头做手里的事情。
趴在床上养伤的顾止抬起头。
他的后腰前几日才被街上小混混拿棍子打了,现在还是青紫一片,只能趴在床上敷药。
又是一声凄惨的叫。
“求求你了,不要打我,求求你……”
在顾止的隔壁,一个穿着破布衣裳的妇人跌坐在地,头上发髻散乱,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眼角的泪止不住地流。
“我真是娶了个烂货回家!钱呢,嫁妆呢?你都藏到哪里去了?”
虎背熊腰的男人宽厚的手掌拍在妇人头上,抓住她的头发狠狠往墙上撞去。
妇女闭着眼睛,眼泪更汹涌:“都给你了,真的都给你了,我在,在那里都没攒下多少钱。”
男子笑的恶劣,咬着后槽牙道:“怎么,现在不好意思说出来了?这是当婊-子还要立牌坊。”
“你说不出来是吧,我来帮你说,是青楼,青楼!”
“贱货,破鞋。”
说着,男人往她身上吐了口浓痰。
妇人脸色惨白,嘴唇翕动说不出话。
男人又薅起她的头发,狠狠抽了她一耳光:“说,钱在哪?”
妇人依旧闭着眼睛。
“不说是吧,不说我掐死他!”
男人转身大步走向床,单手拎起床上的婴儿,另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恶狠狠看着妇人。
妇人在他话音没落的时候就踉踉跄跄站起来,像是保护幼崽的母猫,无光的眼睛里终于带上了恨意。
她紧紧抓住孩子的襁褓:“不许伤害我的孩子!”
男人脸上的恶劣的笑:“那你把钱拿出来啊?”
接着阴狠一喊:“拿啊!”
妇人闭上了眼睛:“在柜子底。”
男人松开手里的孩子,拍了拍妇人惨白的脸:“早说不就没那么多事了吗?”
掂量掂量手里的钱,男人嫌恶看了女人一眼,扬长而去。
刚进幻境的司祯感觉脑袋一阵眩晕。
粗鄙不堪的言语不断钻进耳朵里,紧接着,身上就的痛感一齐袭来。
真是找死。
司祯冷冷睁开眼睛,想汇聚灵力,却发现丹田一片空白。
这双手也不是她的。
被撞的眩晕的司祯想恢复了清醒,这是幻境。
小说里,想拿天药就等需要先进幻境,然后随机附在一个人的身上,过完他的一生后,心智不被迷惑,就能破了幻境。
司祯动不了,就缩在这躯壳里,心里盘算着宋时禾附到谁的身上,找机会弄死他。
还有那娇滴滴的小孩儿,她把他送进环境的时候,在他身上留了一缕神识,她虽然感受不到这缕神识,但这神识会保证他心海清明,不被迷惑。
但她没有思考多久,耳边就传来哭声。
本以为这哭声会很久,可很快,妇人就匆匆把眼泪抹掉,赶忙抱起了床上的孩子。
她怀里的孩子脸上是不正常的红,小小的眉头紧皱起来。
很乖,身体不舒服都没有哭。
妇人眼泪又流下来,嘴里喃喃道:“阿宝听话,我带宝宝去抓药,喝了药就会很快好起来了。”
说完,她从床褥子底摸出几个铜板,给孩子包的严实就准备出门。
她发髻散乱,满身脏污,脸上都是泪痕,狼狈极了。
这个模样出门,说不准又得被欺负。
司祯张了张嘴,尝试跟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沟通。
“你要不要整理一下衣服再出门?”
妇人像是没听到,继续往院子外走。
在刚推开门的时候,司祯又没忍住:“喂?”
妇人像是被吓住了,站着没动。
这是听到了?
司祯小小声,怕给这个已经很害怕的妇人施加一点点的稻草:“你能听到?”
妇人颤了一下,抱紧怀里的孩子,四处张望:“你是谁?”
“我叫司祯。我怎么称呼你?”
妇人顿了顿:“我叫卢氏,你也可以跟我叫王家姐姐。”
司祯开口:“你不要紧张,我不是来害你的,我就是在你这里呆一段时间就走,不会给你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也许是司祯的声音真的很柔和,降低了心里防线,但还是警惕地问:“你会伤害我的孩子吗?”
“不会。”司祯跟她保证。
卢氏又问:“你是想跟我说什么吗?”
司祯沉默片刻:“我就是想提醒你,你可能忘记了梳洗。”
卢氏怔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一个陌生人会跟她说这样的话。
然后自嘲一笑:“梳不梳洗又有什么区别,已经成了整条街的笑话,我还在意多一点点吗?”
司祯声音更缓和了。
“可你总不该看轻你自己。”
卢氏两眼无神:“我不看轻自己,就能改变什么吗?”
司祯沉默了一会。
卢氏把怀里的孩子往上托了托,准备开门抓药。
司祯一贯慵懒的声音又响起:“我在意。”
卢氏缩了缩指尖。
“我在意啊,我现在在你的身体里,等于是半个你,你的面子不就是我的面子?”
“你现在发髻乱成一团,身上还有那畜生吐的口水,脸也脏兮兮的。”
卢氏听了这话,才恍然发现现在的自己是多么狼狈。
在一个完全陌生没见过面的女子面前,这样失态,她终于觉得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
“我总得瞧瞧干净的你是什么样子吧。”
“也算是我们互相认识了?”
卢氏像是被打压地太久了,这种情况都要对一个陌生人道歉:“不好意思。”
有些自责的样子。
司祯叹息:“你不用跟我道歉的。”
“我记下了。”
卢氏脸上是善意的笑。
她能感觉到跟在她周围的这个看不见的女子,身上是她很久都没感受过的善意。
卢氏最终听了司祯的话,将自己梳洗干净了。
隔着墙的另一个院子,佘年冷眼看着这个叫顾止的孩子在捣鼓一堆药,一瓶又一瓶地放进一个小布包里。
这里面装的是缓解青瘀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