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重叹了一口气,果然这事还是没绕过去。
之前女儿当着众人的面提出要削藩的时候,郗重就没有立马答应,只说要好好考虑,但之后就把众人遣了回去,没想到女儿看出了他的心思,还是重提此事。
“父亲不想削藩?”乔微其实明白郗重的顾虑,“父亲是怕主张削藩后,各地的节度使投靠太皇太后?”对于郗重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帮助景祐帝守住皇权,让他以后顺利亲政,不被秦王夺了皇位,这才使郗重的首要任务。
郗重捋了捋胡须,“按照你那种方法,恐怕到时候不仅是节度使投靠太皇太后那么简单,怕是要清君侧了。”至于清的这个是谁,只能是主张削藩的他,这就是郗重现在不想冒险的原因。
各地的节度使确实权力太大,先帝在的时候就曾经为削藩之事大动干戈,但成效不大,反而逼得两个节度使造反,只是节度使手中的那点兵权怎么比得过朝廷的十六卫大军,最后这些节度使都被平叛,先帝更是诛了两人五族。
如此狠辣的手段自然也让各地的节度使心惊胆战,一个个在先帝时期都夹起尾巴做人。
如果先帝一直不死,继续削藩恐怕真的会完成更高级的中央集权。只可惜先帝英年早逝,这些节度使见先帝死了全都松了口气,新继位的又是幼帝,又开始肆无忌惮起来,秦王就是其中的最嚣张的一个。
削藩这种事情,如果帝王和中央的实力不够,很有可能被反噬,而且削藩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推恩令之所以实行地那么顺利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景帝为武帝打下的基础。
这也是郗重犹豫不决的原因。
“父亲若想要削藩,眼下就有一个可利用之人。”乔微笑着道:“若是用好了,定会有奇效。”
“谁?”郗重见乔微言笑宴宴的样子,哑然道:“你不会是说秦王吧?”
乔微点了点头,她就知道郗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郗重手指不断敲击着桌面,发出一阵阵声响,看来他要好好谋划了。
见郗重不说话,乔微也不打扰他思考,想要起身离开,结果在门口的时候被郗重叫住了。
“你母亲那里你多担待些,在威北侯府如果受了委屈回来和我说。”郗重看向女儿的目光中满是慈爱。
说起沈氏和乔微的关系,郗重很无奈,他当初丧妻后正值仕途高歌猛进的时候,不能没有正房的夫人替自己处理后院交际,谁知道娶回来沈氏后他才发现沈氏的小心思太多,根本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只盯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事情,连替自己照顾女儿都做不到,更不要说打理家务了。
这也是郗重只让沈氏管自己院子和仆妇的原因,再多一点沈氏就要作妖,这在他们刚成婚的时候沈氏就犯过糊涂有先例的,这些年他教也教了,罚也罚了,可是沈氏就是不长进,他又能怎么办。
至于沈氏和女儿不和,这点郗重也知道。其实说是不和,更多的是乔微懒得搭理沈氏,这点郗重也看得出来。郗重倒是觉得这样很好,不搭理总比天天吵架闹翻天好,好歹清净。
郗重很清楚乔微太聪明了,聪明到她根本看不上沈氏,不然以女儿的聪慧和任何人都能把关系处好。
不过他也没有责怪女儿的意思,沈氏之前在女儿身上使的那些手段他也知道,沈氏没有慈母之心,阿微又何必孝顺她。
目前郗重能做的就是尽量让这两人保持一个缓和的关系,毕竟他现在还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夫人。
乔微不在意地笑道:“威北侯府没那么蠢,再说他们要真是给我气受,我还用得着父亲给我报仇,那我也太没用了些。”沈氏蠢,但威北侯府的老太太和威北侯不蠢,这就足够了。
听到这话,郗重无奈地笑了,也没说话对着女儿摆了摆手。
第二日,郗重就在朝堂上弹劾武德司私放盗取太皇太后空白懿旨的内常侍汤真出宫前往秦地。
太皇太后怎么都没想到郗重的出手会是这样,完全不按的预想出牌,让她措手不及,一时间朝堂上陷入了僵持。
不过朝堂上的风云诡谲都没有影响到后宅,很快两日的时间就过了,乔微也随着沈氏动身前往威北侯府。
到底是一个府上的人,乔微和沈氏私下里再不和,也不可能闹到外人面前。
清晨,乔微穿着一身青色襦裙,身上只有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做装饰,头上的头饰也极为简单,只用了一个淡粉色的羊脂玉簪,看起来轻爽极了。
沈氏看着乔微的这一身打扮,撇了撇嘴,虽然她看不上这个继女,但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继女很有品位,能被乔微用在身上的无一不是精品。
这一身看着简单,但各个价值连城,先不说粉色的羊脂玉簪和羊脂玉佩是上贡的御赐珍品,就说那青色襦裙看着简单,但上面的线分得是真细,青色本就也容易显人老气,层层叠叠不同颜色的青色织出来的布料就显得活泼灵动了。
这一身打扮可以说虽然简单但绝不失礼,比起那些将自己整的满头珠翠看起来就像是暴发户的人,乔微绝对是标准的世家打扮,简雅但不简单。
“母亲。”乔微对着沈氏行了一礼,在人前她从不失礼。
沈氏什么都没说,只道:“走吧。”她和这个继女也没什么话可说的。
乔微也不介意,她有自己的仪驾车马,并不需要和沈氏挤在一辆车中。
沈氏上了前面的马车,看了看后面跟在她们后面的仪卫队,脸色不太好看。
“就跟我回一趟威北侯府,至于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吗?”沈氏觉得乔微这是看不起自己的娘家,出门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是给她娘家下马威。
王妈妈赶紧劝道:“二姑娘出门向来是这个阵仗,仪卫队是太后钦赐。”她这是在提醒沈氏,既然是太后钦赐的,她们就不能有任何意见。
沈氏也知道这些忌讳,撇了撇嘴道:“都是被她父亲姐姐惯的。”要不是有郗重和太后撑腰,谁家的姑娘敢这么对自己继母。
这话王妈妈不敢接,所幸沈氏也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头问道:“给母亲的寿礼都准备好了吗?那架翡翠屏风可装着了?母亲上次就说想要一个翡翠屏风。”
“都备下了,我亲自盯着的,绝不会有一点差错,您就放心吧,保管让老太太过一个风风光光的大寿。”王妈妈赶紧说道。
“老太太是知道您的孝心的。”
沈氏听后也高兴了起来。
威北侯府离郗府并不太远,半个时辰的车程就到了。
等马车进了内院,乔微就看到早早站在二门等着她们的威北侯夫人了。
“小妹和郡主来了,母亲正念叨着呢。”威北侯夫人笑脸相迎,特别是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乔微,赞道:“多日不见郡主,郡主已经出落地像明珠一般了。”
“夫人过誉了。”乔微也配合地寒暄客气道。
旁边的沈氏是见不得旁人夸乔微的,特别是这人还是自己大嫂,只道:“不过是普通人,大嫂快别笑话了,咱们家的阿芙呢,说起来咱们家阿芙已经是及笄的大姑娘了,那才是出落地像花儿一样。”沈芙是威北侯夫人的嫡女,也是威北侯府这一代最尊贵的姑娘。
要是别人这么说,威北侯夫人一定高高兴兴地谦虚一下,但沈氏这么说,威北侯夫人是真的不敢应。
“阿芙哪里能和郡主相比,和郡主站在一起,可别羞煞阿芙了。”威北侯夫人赶紧道,她越发看不起自己这个小姑子,这种糊涂人再好的日子也能过成坏日子,这些年还是这么没有长进。
沈氏也不喜欢这个嫂子,她给了台阶,威北侯夫人都不知道往上爬,只知道一味地讨好巴结,她有这种嫂子都觉得丢面儿。
乔微哪里能看不出这对姑嫂的不和,不过她也不想介入到这对姑嫂的事情中,威北侯府对她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也不值得她费什么心。
她今天来这里主要是奔着女主来的,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和女主还是名义上的表姐妹,女主慕兮是威北侯府老夫人的娘家侄孙女。
威北侯夫人和沈氏话不投机,但这样的场合两人还是互相应和的,说说笑笑地就到了威北侯府老夫人的院子里。
还没等她们人到,就有丫鬟赶紧进去禀报了。
等到沈氏和乔微进去,屋内除了威北侯老夫人,其他人都站了起来,毕竟沈氏是郗重的妻子,受封一品诰命,又是太后的继母,这个身份还是很能唬人的,不管沈氏在郗府是什么地位,在外面她都代表郗重。
沈氏是出嫁女,回来给威北侯老夫人祝寿,恭恭敬敬地给自己母亲磕了三个头拜寿。
威北侯老夫人很是得了面子,连忙将沈氏搂在怀里叫着,仿佛沈氏是最得她心的孩子。
乔微虽是小辈,但她是沈氏的继女,威北侯老夫人也不是亲祖母,更何况她身上还有皇家郡主的爵位,所以乔微只是简单地对威北侯老夫人行了一个万福礼,也没人能挑出什么错来。
“这是我给老夫人准备的寿礼,祝您福寿绵延。”随后乔微将竹萱从库房里找出来的一个白玉观音像送了出去。
这个时候沈氏也缓过来了,忙将自己身上的礼单递给了威北侯老夫人,她的寿礼多,特地做成了礼单。
威北侯老夫人扫了一眼沈氏的礼单就知道都是好东西,脸上笑开了花,再看看乔微送上的观音像没有半点瑕疵,是上上的珍品,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你和郡主的孝心我都知道,以后别准备这么贵重的了。”威北侯老夫人笑道。
“哪里贵重了,我还担心配不上您对我们的慈爱呢。”沈氏在威北侯老夫人面前一向是娇女的作态。
若是以往威北侯老夫人早就搂着沈氏心肝肉的叫了,只是她现在惦记着其他的事情,就先敷衍了沈氏两句,然后上前拉着乔微将她介绍给了自己旁边的两个姑娘。
“这是阿芙郡主认识,另一个是我娘家姑娘,今日就由她们招待郡主,郡主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她们去办。”威北侯老夫人赶紧将最喜欢的孙女和侄孙女推到了乔微面前。
乔微看着面前的两个少女,一个娇俏,一个沉静,特别是后者沉静地不像是这个岁数的女孩,她知道这就是女主慕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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