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慰冤魂

女子挽着飞云髻,明珠作簪,耳间一对翡翠坠子,衣衫乃是月光纱所制,银线细密勾出祥云暗纹,光下莹莹流光,衬地女子愈发清婉可人,似仙女。

如此清丽脱俗的装扮,只有明眼人知道,暗藏奢靡。

诗会的记忆涌现,不知是何原因,孙婉婉对谢灵娇敌意很大,曾在诗会要与她比试,知她不肯比,还大肆嘲笑了一番。

孙丞相近两年搭上太子,风光正盛,不知是多少官员文人的巴结对象,可谓炙手可热,煊赫一时。

女儿自然也水涨船高,诗会时,不少人唯孙婉婉马首是瞻,暗暗排挤谢灵娇。

即便如此有敌意,她也没料到,真凶会是孙婉婉这等深闺少女。

谢灵娇头皮发麻,压制心中的震惊,全神贯注继续听。

屋内,孙婉婉在饕餮宴前细嚼慢咽,完全吃下食物才开口:“你说真的,双叶死了?”

贴身丫鬟翠峦边替她布菜边开口:“奴婢听得真儿真儿的,死透了。”

“那贱蹄子不会把我供出去吧,谢巍可不是好惹的!”孙婉婉不放心。

“双叶对小姐您的忠心无需怀疑。她是傻的,自小和她那个穷酸绣娘母亲相依为命,偏她娘宠她,把她养成个别人说什么都信的蠢货,她绝不会背叛您的。”

孙婉婉总算放心,拿帕擦嘴:“双叶这个废物,还敢说自己是用毒高手,连谢灵娇这么个柔弱女儿家也解决不了。”

翠峦担忧:“现谢灵娇已醒,小姐不如收手吧。”

孙婉婉瞪她:“收手?你想想谢巍是如何对待我哥的!谢巍害哥哥丢了的工部的乌纱帽,那官儿,是爹花了多少钱买来的,他说弄就弄掉了,哥哥被查办后,急火攻心至今卧病在床,教我这个做妹妹的,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要说孙婉婉与谢灵娇的恩怨,那就离不开孙睿和谢巍的恩怨。

孙睿是孙婉婉嫡亲哥哥,孙睿曾任工部侍郎,贪污河堤修缮款白银十万两,开设赌场纵容行凶,又借赌场结党营私。谢巍见不得这等腌臜事,在皇帝面前奏了他一本,追回所有贪污款,弄掉孙睿乌纱帽后,连带得罪了右丞相。

可孙睿被罢黜后,郁郁寡欢久病不起,谢府因此被孙婉婉惦记上了。

孙婉婉又道:“谢巍,我动不了,那就朝她的女儿下手,教他也尝尝同等痛苦。”

翠峦仍劝:“即便如此,您已经害过她一次,如此也够了吧,小姐,我担心……”

孙婉婉小脸一沉:“不够!除了夺兄之仇,还有夺夫之仇呢。翠峦,我真的心悦季珮苏,我往日以为,他是生性傲慢,不喜人。我以为只要追着他,迟早可以温暖他的心。可他却对谢灵娇一往情深,不杀她,我永无法得到他的垂怜。”

饶是翠峦,都发觉孙婉婉有些疯魔,谢灵娇足不出户,季珮苏目下无尘,俩人八竿子打不着,连面都没见过,谈何一往情深。

翠峦试探:“小姐会不会多虑了……”

孙婉婉咬牙切齿:“不要怀疑我的直觉,我曾偶然见过他私藏的画作,是个女子,与谢灵娇神韵极像!”

谢灵娇在门外目瞪口呆,都什么莫须有的罪名,这又是哪门子脏水。

孙婉婉记恨她的两个理由,竟离谱到匪夷所思。分明是“罪有应得”与“捕风捉影”。

为这么荒谬的事杀人。

谢灵娇已怒不可遏。

孙婉婉又道:“双叶死前,我指使她往谢府藏了十万两银票与龙袍。三日后,我会向陛下禀告谢巍与燕昭合众谋反,这次要将谢府与燕府一网打尽。”

待孙婉婉又说出这么石破天惊又丧心病狂的计划,再次深深震撼丫鬟和谢灵娇。

除去关注门内谈话,谢灵娇余光发现门外小厮悠悠转醒,她骨碌碌一转,准备来个将计就计,于是站定不动。

小厮转醒后,被谢灵娇吓了一跳,立马两把刀架到细嫩的脖颈上。

她举起双手:“大哥,大哥们,小心点!”

“进去!”

侍卫们将她猛推进屋子,门哐哐直响,孙婉婉与丫鬟被惊扰。

待看清被押进来的人,慌张与安心交替在孙婉婉脸上出现,最后归于凶狠。

一时竟忘了深思谢灵娇出现在此的原因。

只觉得苍天有眼,将她亲自送到自己手中, 孙婉婉小人得志, 装模作样道:“你都听见了?”

谢灵娇故意激她, 白了她们一眼。

小厮道:“主子,她弄晕了属下们,全部听见了,不能放过她。”

孙婉婉得意洋洋,命侍卫们得令收紧手中刀刃,谢灵娇白皙的脖子立即被化出两道血痕,片刻后,她就会葬身于此。

孙婉婉笑道:“你先去,我们很快会送你父母兄弟下去陪你的。”说完又不甘心地在谢灵娇耳边道,“季珮苏是本小姐的人,你别想抢走他。”

谢灵娇扭头不听孙婉婉的疯言疯语,躲避的举动激起孙婉婉不满,伸手要掐她,在双手圈上脖颈的瞬间。

燕家掌的招式在谢灵娇脑海迸发,她推掌出击,招式瞬息万变,直接将小厮们掀倒在地,哀叫一片。

谢灵娇勾刀入手,信手拈来耍了几招刀法,刀光凛冽,寒气逼人,不晓得比方才那些小厮刀法高出多少。

反转发生的太快,翠峦与孙婉婉腿软倒在地。

谢灵娇吐舌扮鬼脸气他们,明媚娇丽的脸上是脱不开的古灵精怪。因着哈哈大笑,房间内盈满银铃般的笑声。

惊恐与慌张出现在孙婉婉眼中,她尖叫:“你不是谢灵娇!你不是谢灵娇!”

她猛扑到谢灵娇身上,拔簪冲命门而去。

谢灵娇要反击之际。

一道沉稳浑厚的男音从门外传来:“住手!”

随之而来的,是几道强劲有力的箭镞,破窗直直射向地上要起身的小厮,一击毙命。

“啊!”孙婉婉再次惊吓歪倒在地。

“嘭”门被踹开,一队官兵鱼贯而入将孙婉婉与孙睿制服在地,其他官兵排成队形,将房间森森围住。

方才开口的,正是谢巍。

谢灵娇又吃惊又欣喜,激动大喊:“爹!”

旋即冲过去扑到谢巍怀中:“爹,你怎会在此,哦!我知道了,你也是查孙婉婉才来到这里的对吗?”

谢巍拍她的肩膀点头。

自谢灵娇落水后,谢巍心焦之余,着手查办杀人凶犯,一路查到了右丞嫡女孙婉婉身上,在家中发现银票与龙袍,又一路追查来到春风楼,只待今日瓮中捉鳖。

外面早已布起天罗地网,唯一没料到的,是突然出现在此处的女儿。

谢巍越发觉得女儿不一般,上次查双叶,这次查孙婉婉,竟能比他还早一步。

孙婉婉质问:“谢大人,你怕是抓犯人抓糊涂了吧,怎抓到民女头上。”

谢灵娇默默走到她面前,各给了孙婉婉一记狠狠的耳光,堵住他们的嘴:“凭你害我性命,私制龙袍,陷害同僚,还有什么话说!”

“谢巍!证据何在,总不能凭你女儿一张嘴,便诬赖无辜吧。”孙婉婉谅他不敢把龙袍当证据堂而皇之拿出来,何况双叶已死,再无人证。

加之自己的父亲贵为宰相,多年混迹官场,人脉甚广,只要没有确切证据,即便是大理寺卿,也没办法贸然捉自己回去。

谢巍不动声色:“你所制的那间龙袍,绣法别致,与你现在身上这件衣衫一模一样,怎么,接下来的话还用我说吗?”

话外之意,便是说,他已找到绣娘已作为人证,人证物证俱在,这私制龙袍之罪,她是无论如何也别想推到旁人身上。

孙婉婉再无计可施。

她发疯般挣脱锢制,奔到窗边准备一跃而下,迎面而来一支穿云箭,钉死在窗边,离她喉咙只有一寸,提醒她后退。

她这才发现,窗外全是谢巍的人。

随后彻底失去挣扎力气,瘫软在地,被押往大理寺审判。

真凶终于捉住,谢巍父女长吁一口气,二人温情结伴回谢府,途中,父女说话间谈到孙婉婉与双叶。

谢灵娇好奇:“爹,双叶为什么说是我杀了她娘,您查到怎背后原因了吗?”

谢巍叹了口气讲述。

原来,双叶母亲本是坊间知名绣娘,年轻时所做绣衣重金难求,可刺绣终归毁眼睛,双眼昏花后,再无来源,每日只能干粗活度日,偏偏双叶年纪尚小,她母亲心疼她,干好几份零工双叶拉扯大,背也越来越佝偻,再难找到合适的活计,日子越来越难熬。

走投无路之际,一位贵女对她说,“你帮我绣件衣裳,只要绣得好,这十两银子就是你的。”

老妇人回去没日没夜绣,待绣好交给贵女,贵女却说:“不满意,重绣。”

如此绣了又拆,拆了重绣,反复好几遍,贵女的答复总是:“不满意,重绣。”

昏黄灯光下,老妇人熬干了血,最后绣得华美衣衫,蹒跚拿去给贵女看。

贵女和伙伴们正投壶玩闹,见她大笑:“你的手艺哪比得上宫里的绣娘,多少次也好,我都不会满意的,不过耍你玩罢了,你竟然当真,不过,这戏本小姐看得很开心,来人,拿十两银子赏她。”

手中白银重如千斤,嘲弄声像箭一样,夺去了妇人本已油灯尽枯的命,她在大街上吐血身亡。

谢夫人拜佛返途偶遇此景,心生怜意,好生埋葬了她,将那华美衣衫带回府,送给了自己的女儿。

失去母亲后,双叶流离失所,乞盗偷抢,靠和狗抢吃的长大,某次抢食物的时候,冲撞了孙婉婉的轿子,孙婉婉本欲生气处罚,却发现她手脚敏捷,是个暗卫的苗子,于是养在身边栽培。

双叶被孙婉婉收留,感恩戴德,一心想报答,对她忠心耿耿,背地里为孙家做了不少腌臜事。

成年后,双叶某次外出,在街边遇见谢灵娇,那华美的刺绣,立即勾起年幼时期最深刻的记忆:母亲,白发,昏灯,绣衣与血。

双叶几乎立即判定,是谢灵娇耍弄气死她母亲,埋下刻骨恨意。后教孙婉婉知道后,言语哄骗,蛊惑利用安插到谢灵娇身边。

那贵女,原是孙婉婉。

谢灵娇唏嘘之余。

系统音叮叮响起【任务一,已完成,打破开局炮灰命运,奖励30积分,请再接再厉哦】

欣喜迅速抢占她的心。

十日后,丞相嫡女婉婉因罪问斩,私制龙袍,右丞相受牵连,被罢黜官职,特许告老还乡。

孙家风光无限,如此草草收场,一度引起汴京百姓轰动,然不论它曾何等显赫。

几场雨后,便被洗刷了踪迹,渐渐淡出百姓的口中。

没过多久,众人纷纷追逐其他热闹事去了。

坊间忽然流传一道消息。

那个对全城贵女不屑一顾,总是目下无尘的瑞王世子季珮苏,背地里苦苦思慕谢家落水痴傻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