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得到什么，势必要付出点什么，这是宁戚从小便知道的道理。
况且节操这个东西，是天底下最没用的玩意。只是弯一下腰，她觉得并无大碍。
宁戚将镯子捡起来，笑眯眯地看向一旁的顾蓁蓁，十分大方地道，“没关系，下次小心就好了。”
顾蓁蓁看向她，她满身坦然，眼神清澈，似乎丝毫不觉得这是一件多大的事，反倒衬得她像个小丑，无理取闹。
这个女人真是手段高明！
她哼了一声，偏过头去。
“这便是你待人接物的礼节和气度么？”顾恒泽脸色很难看，他双眉紧蹙，疾言厉色道，“道歉。”
“我不道歉！”顾蓁蓁尖声道。
“我再说一遍，道歉。”顾恒泽的声音愈发冷厉。
“我不道歉！再说多少遍，我也不道歉！”顾蓁蓁的声音愈发尖锐，顾恒泽从来没有对她这么凶过，凭什么这个粗鄙的女人刚嫁进来，哥哥就凶她！
顾蓁蓁在知道周文帝给顾恒泽赐婚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宁戚的麻烦，一定是她蛊惑了哥哥和父皇，不然哥哥那样的身份，怎么会娶一个出身这般不堪的粗鄙商户女！
“为什么哥哥和父皇都护着她！我不道歉！我就不道歉！”
宁戚看着顾蓁蓁，好像之前她抢了小胖的肉包子的时候，小胖也是这么闹的。
只不过小胖没有爹娘，顾蓁蓁有。
宁戚抬头，周文帝带着歉意地看向她，眼神为难，周皇后也眼神复杂，似乎也有些愧疚。
宁戚伸出手，捏住顾恒泽的衣袖，往后拉了拉，“其实，没必要道歉的。”
顾恒泽垂眸看她，她以往挂着灿烂笑容的脸上，如今满是为难。
“嗯。”顾恒泽舒缓了脸色，“莫怕。”
他在安抚她。
他的侧脸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眉眼沉静，当真是面如冠玉。
宁戚听见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几下。
她看着他宽大袖袍下修长的手指，心念微动，顺着衣摆，宁戚将自己的小手挤进了他宽厚的大掌中。
嘶，好冰。
明明是暖春时节，他指尖却冰凉，宁戚最怕冷了，她敏感地瑟缩了一下。
顾恒泽倒是没想到她这么跳脱，虽然有衣袖遮挡，但是这未免也太过于大胆了些。
宁戚在他的掌心里挠了挠，像是在告诉他，她不怕。
顾恒泽觉得痒，却也没收回，虚虚握住她。
她的手好小。
“给我。”
顾恒泽朝她伸出另外一只手，掌心向上，似乎在跟她要着什么。
“什么？”宁戚疑惑。
“那对镯子。”
“哦。”宁戚把镯子放进他掌心。
顾恒泽接过来，看向还在斗气的顾蓁蓁。
“再问你最后一次，你道不道歉。”
“我不道歉。”顾蓁蓁十分执拗。
“嗯。”顾恒泽应了一声，他轻轻抬手，把那对镯子扔了出去。
镯子又一次被扔到了地毯上，一只留在原地，另一只在地毯上骨碌骨碌地滚了几圈才躺下来。
“既然你学不会尊重，那我们也没必要尊重你。”
顾蓁蓁只觉得脸火辣辣地痛，眼泪几乎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忙低下头，不叫宁戚看见她狼狈的模样。
周皇后看着顾恒泽将那镯子扔了下来，忙站起来，想要维护自家女儿几句，可又觉得没理，顾蓁蓁这个行为，确实不对。
顾恒泽自然是注意到了周皇后的动作。
“父皇，母后，儿臣们先走了，皇祖母还在等着儿臣们。”顾恒泽同周文帝和周皇后打了声招呼，牵着宁戚头也不回地便往外走。
顾恒泽牵着她出了坤宁宫，跨出宫门那一瞬间，他便松开了她的手。
她的手好烫，像一团火，顾恒泽手心起了一层微汗。
“抱歉。”顾恒泽替顾蓁蓁道歉。
“没事啦。”宁戚摆摆手，这些小伎俩，她根本不放在眼里，更何况这个妹妹，是明面上表示对她的不满，没对她耍阴招，宁戚挺知足了。
总说天家无情，皇家的人一个比一个心狠，其实也不尽然，顾恒泽的家人，可能只是不看好他们。
只是原本该撒到顾恒泽身上的气，转移到她身上了而已。
阿嬷说过，世间婆媳关系就是这般，姑嫂关系也一样，若是不想让自家夫君难做，少不了要受些委屈。
只要不再饿着她，不再打她，这些委屈，她不怕的。
“这本不该是你承受的。”顾恒泽抿唇道。虽然两人的性格确实不太匹配，宁戚这跳脱的性子，可能也不适合当太子妃，可是如今既已成婚，哪怕只有一年，也是他的太子妃，该有的体面，不能少。
更何况这姑娘心善，危难时机愿意捐这么多钱，为苍生而言，更该礼遇她三分。
“抱歉。”顾恒泽再次道歉，宁戚看到他眼神里的歉意，顿了顿。
他是真的想跟她道歉，他是真的觉得，顾蓁蓁做得不对。
尽管那是他的妹妹，尽管她身份卑微，但他好像从心底觉得，对不起她。
宁戚心热了几分，她弯唇，踮起脚，示意他弯腰。
旁边的青竹想出手阻止，摸太子殿下的头，可是大不敬！
更何况这是在宫里！
殿下那么恪守规矩，怎会让她......
下一刻，顾恒泽当真弯了腰。
青竹：......
宁戚摸了摸他的头，边摸边道，“呼噜呼噜毛，不气不气。”
过往的宫人看到他这般作态，眼睛都直了，脊背向来挺直的太子殿下，竟然也会为了刚入门的太子妃弯腰。
看来太子妃定有过人的本事，不是个好惹的。
顾恒泽发出了一声轻笑，他唇角微微勾起，深邃的眼眸溢满了温柔，阳光洒在他的睫毛上，明亮又耀眼。
真......真好看。
宁戚咽了口口水。
在这个角度，只有她能看到顾恒泽的笑，待她摸完，顾恒泽直起身子，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夫君，我觉得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
“嗯。”顾恒泽没再纠正她的称呼，“走了。”
顾恒泽迈开步子，他身高腿长，一步抵宁戚两步，宁戚追不上他。
“夫君，等等我。”宁戚在后面追，“我走不快。”
“嗯。”顾恒泽果真慢了下来。
宁戚追上他，一路上有很多异样的眼光看着她，似乎是羡慕，又似乎是害怕。
宁戚不傻，自然知道顾恒泽那个举动，是在告诉她，也是在告诉别人，她是太子妃，不管别人怎么想，她太子妃的尊荣和体面，在他这里不会少。
“夫君，如果嫁给你的代价就是受这些委屈的话，那我愿意。”宁戚狡黠道。
走在前面的顾恒泽顿了顿，紧接着，宁戚听到他说，“不用。”
“不用是什么意思呀，夫君。我们都成亲了，夫君不会不认账罢！”
“我的意思是。”顾恒泽默了片刻，认真道，“嫁给谁，都不要让自己受委屈。”
“夫君的意思是，如今我嫁给了你，你往后都会护着我，定不会叫我受半点委屈吗？”宁戚扑闪着大眼睛问他。
“......”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是希望她强硬一点，不能像个软包子一样任人欺负，她可以大度和不计较，前提是对方不能冒犯她，不管对方是谁。
“夫君？”宁戚叫他。
“嗯。”顾恒泽不欲多说，“会护好你的。”
至少现在会。
“好耶。”宁戚开心道。
“待会呆在我身后。”两人已经快走到寿康宫门口了，顾恒泽提醒她。
“好的，夫君。”宁戚十分狗腿。
两人走进寿康宫，宁戚刚进来，便感受到了这儿与坤宁宫的不同。
坤宁宫虽比这儿小，但胜在明亮，端庄气派的同时，不会让人有压抑之感，而寿康宫明显要宽敞许多，但是透光的地方，都用帘子遮了起来，只余下几个小窗，光线暗淡，空气中还飘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夹杂着一丝丝淡淡地血腥味，宁戚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端坐在主位上的妇人，想必就是周太后了。
宁戚进了宫门之后，只是小心地低着头，并不四处张望，规矩的很。
“皇祖母，儿臣携太子妃一起来给您请安，皇祖母万福金安。”顾恒泽跪下去，行了个礼。
“皇祖母万福金安。”宁戚跟着他一起跪。
“起来吧。”周太后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
“是。”顾恒泽站起来，宁戚也跟他一起。
“你便是宁家丫头，宁戚？”
“是。”宁戚不卑不亢地回答。
“抬起头来。”
宁戚抬起头。
看到宁戚的那一刻，周太后愣怔片刻，宁戚看到周太后的一瞬间，也吓了一跳。
她皮肤白得看不见一丝血色，嘴唇也发白，头发却是乌黑的，像是将死之人，也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女鬼。
“看起来是个有福气的。”周太后勉强扯了扯唇。
“谢谢皇祖母。”宁戚稳住心神，恭敬答道。
“刺梨。”周太后示意自己身旁的女官，刺梨点点头，将提前准备好的锦盒拿到宁戚和顾恒泽面前。
是一尊送子观音。
“儿臣谢过皇祖母好意。”顾恒泽道谢。
“儿臣也谢过皇祖母好意。”宁戚跟着他的话。
刺梨将锦盒盖上，交到青竹手里，而后退至一旁。
“嗯。”周太后摆摆手，“哀家乏了，若无其他事，便退安吧。”
“是。”顾恒泽弓身，行了个礼，带着宁戚出去了。
回府的马车上，宁戚问顾恒泽，“夫君，你有没有在太后娘娘的寝宫里，闻到奇怪的味道？”
“是药味”顾恒泽头都没抬，目光停留在手上的书籍上，“皇祖母身子不好，需要药将养着。”
这样吗？
可是她对血腥味一向敏感，不可能闻错的。
“什么病呀？”
“好奇心，害死猫。”顾恒泽显然不愿意多说。
“夫君，告诉我嘛~”宁戚撒娇的技术，可谓是炉火纯青。
“夫君~”宁戚的声音本来就甜，加上她刻意地放嗲，若是定力不强的，只会觉得骨头都酥了。
“咳.......”顾恒泽手握拳，咳嗽几声，没经住她磨，“败血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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