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太像了,像的让她心慌,像的让她生气!
许贵妃看着远处走来的少女,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许清如抿紧了嘴,她的手被贵妃攥的生疼,却也不敢发出声音。
王玉珞移步到亭中心,对着众人缓缓行礼。
“民女王玉珞,参见各位娘娘。”
而后便坐到了皇后身旁。
许清如轻轻挣扎了一下,许贵妃深吸一口气,便松开了她的手。
许清如朝着少女看过去,她身形比自己高挑些,应该比自己年长,长相不俗,端庄大气。
她与自己不同,她似乎很享受别人的视线。
想起昨晚小桃和自己说的话,许清如觉得这样的女孩,确实适合加入帝王家。
她心里默默想着,这样的样貌,气质,或许做皇后都是合适的呢。
想到这,她扭头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和这亭中的所有妃嫔一样,都在看着王玉珞,只是眼神,没有许清如想象中的亲昵。
想到这,许清如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想起之前自己乍一听说王家要送小姐入宫为妃,自己却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情。
皇后的身体已然是风中残烛,王家送女入宫,为的是……
许清如看了许贵妃一眼,王家为的是后位不旁落。
那自己呢,许清如低头看了看自己被许贵妃攥的发红的手,这些事是许大将军没和自己说过的。
家中接到书信,说要送自己入宫,她爹被喜悦冲昏了头,完全没有考虑各种缘由,喜滋滋的送自己上了马车。
在许宅的时候,许将军只说让自己进宫之后多听贵妃娘娘的话。
现在想想,贵妃娘娘是想在宫中有个帮手,一个能胜过王玉珞的帮手,一个能为许家争来后位的帮手。
许清如顿时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好似更重了几分。
皇后的一阵咳嗽,吸引了许清如的注意,但好像嫔妃们都已经习惯了一样,对她的病已经再表现不出什么关心。
她虽还活着,但是在众人心中,却与死了无异。
难怪,许清如自顾自的念叨着,难怪她看着王玉珞的眼神有些冷冷的。
自己家中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就早早的派人进宫等着接替位置,换做是许清如,也会不高兴的。
坐在许贵妃对面的德妃仔细看了遍皇后等人的神色,随后笑道:“皇后娘娘真是沉得住气啊,这样气质超群的妹妹,不说早点介绍给我们认识。”
王皇后轻咳了两声,随后说道:“不急于这一时半会的,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很多。”
这话一出口,亭内的气氛一时间掉入冰点,皇后生病愈发严重,说话也愈发直白起来,虽说这王玉珞早晚是要入宫,只是没想到她竟把话说得这样直接。
许贵妃此时才回了神,说道:“皇后娘娘今日是请咱们来赏荷的,在这亭中坐着也是无趣,不如让妹妹们四下走动看看吧。”
见皇后点了头,众人便离开浮碧亭,三五成群的围着千里池,赏花聊天。
许清如一步不离的跟在许贵妃身旁,庄嫔正想和许贵妃说些话,有许清如在场,她到不好开口了。
贵妃递了个眼神给许清如,说道:“千鲤池中荷花开的最好,你过去看看吧。”
许清如有些犹豫,虽说她怕贵妃,但是此刻这种场面上,她最熟识的也就是许贵妃了。
她正想摇摇头拒绝贵妃的提议,却见她眼神中有些不耐烦。
许清如便点点头,走开了。
她绕着千鲤池漫无目的的看着,宫里真是不一样,这大鲤鱼都格外大些,颜色也鲜艳的很,荷花也大,都快有自己头大了。
许清如专心的看着花和鱼,回过神来才发现,这千鲤池旁原本聚了很多嫔妃,但是她们看到自己之后,便都会四下散开。
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许是因为贵妃的缘故吧。
但是突然被人这样对待,心中还是有些憋闷的。
正想着,千鲤池旁的假山中,突然一闪而过一个白色的毛茸茸身影。
“猫!”许清如忍不住小声惊呼道。
远处一个不知位份的妃嫔笑着说道:“是猫,原先前朝的太妃们养的,后来太妃们走移走了,猫却留下了,在这御花园里生了几窝,乖顺好看的都被嫔妃们抓回去养着了,剩下的都是些性格顽劣的,许姑娘小心别被抓到了。”
她看着出声的嫔妃,虽不知她的位份,但看她穿着打扮,便知她位份不高。
许清如朝她笑了笑,随后提起裙摆就顺着猫消失的地方跑去,跑了两步许清如才想起嬷嬷的教导,她环顾四周,好在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有些偏,除了眼前的嫔妃,似乎没人注意到自己,她又朝着这位嫔妃羞怯的笑了笑,而后放下裙摆,小碎步快步的挪了过去。
那位嫔妃见状轻笑了笑,真有趣,宫里从来还没有这样性子的人。
许清如追着猫,一路跑到了御花园的堆秀山附近,这里都是太湖石堆成的假山,孔道众多。
大白猫站在石头山上,转头冲着许清如喵了一声,随后转身钻进孔洞,消失不见。
这只猫长得和许清如远在袁州老家的白猫‘妙儿’简直一模一样,要不她也不会按捺不住追了过来。
见白猫消失不见,许清如便绕进了堆秀山里的小路,沿途学着猫叫。
李琛坐在养心殿的龙椅上,看着手头的两份折子,眉头紧锁。
周映南在下面站着,大气都不敢出。
李琛时常政事伤神,心烦意乱,这也是为什么小桃会说皇上总是冷着脸。
近几年他压力极大,王家许家,他几乎是按下一头,另一头就要起势。
值得欣慰的是,这朝中渐渐也有了他自己的党羽。
但这两家的势力在朝中根深蒂固,稍有不慎,唯恐江山易主。
殿中沉默了约有一支香的功夫,周映南眼观鼻鼻观心,早不知神游到哪去了。
还是皇上的声音让他回了神。
“朕面前这两份折子,一份是王家递上来的,一份是许家递上来的。”
皇上不说,周映南也能大概猜到这折子上写的是什么内容。
李琛双臂交握,冷笑两声说道:“东南闹水灾,百姓民不聊生。西北战事紧张,朕整日忧心不已,而朕的肱股之臣,折子上却在关心来宫中探亲的女眷,让朕把她们收入后宫!”
说完他一把将书案上的折子一把拂到地上。
江启年和周映南马上都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
李琛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对着江启年说道:“去殿外候着,有事朕会教你。”
江启年闻言便离开了养心殿书房。
李琛看周映南还跪着,便让他起来。
他回到桌前,手指一下下轻点桌面,随后说道:“你之前提到过的陆晗昱,朕已经见过,人虽有些莽撞,但确是个有勇有谋的将才,等有合适的机会,朕便会让他带兵出发。”
周映南拱手答道:“为皇上分忧,是微臣分内之事。”
想到这李琛面色稍微好了些:“只他一人,还是不够,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你还要继续找。”
周映南应下,却没离开,李琛看向他,似乎知道他要说些什么,眉头更加紧锁。
周映南没有了之前轻松的样子,犹豫再三,跪在地上说道:“微臣知道皇上心中厌烦,但眼下皇后病重,臣不得不问上一句,皇上心中是否有属意的皇后人选。”
说话间,周映南头都不敢抬,他是前朝臣子,本不该过问后宫之事,但现在王,许,两家势大,皇后之位,皇子之争,事关江山社稷。
作为忠心之臣,他不得不替李琛警醒着。
李琛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压抑心中怒火。
王,许二家,树大根深,连这后宫中都有不少这两家的眼线……
若按照他的意思,这两家之女都不该立为皇后。
李琛的千思万绪,最后化作一声长叹。
他单手扶额,而后冷眼看着面前的两份折子,冷声说道:“朕心中已有决断,虽两家势大,但能坐上后位的,只有王家。”
王太傅家中曾有两子四女,但长子早年间去江南视察洪涝,结果不幸被洪水卷走。
不知王家是否有什么隐疾,王太傅的次子正直壮年却也病恹恹的,而作为皇后的庶女,也只生下一个女儿。
在李琛心中,不管现在王太傅在前朝有多少人拥护,王家已经是强弩之末,远不如执掌兵权的许家更让人担心。
周映南长出一口气,跪地说道:“皇上英明。”
李琛摆摆手:“下去吧。”
周映南走了之后,李琛便唤了江启年进来为他添茶。
近年李琛来时常会觉得自己喘不过气,他是天子,是皇帝,很多话说不出口,便已经烂在了肚子里。
这样烂在肚子里的话多了,便会整夜的睡不着觉。
他常常在处理了一天政务之后,躺在床上,睁眼到天明。
有时他也想找人倾诉,但更多时候,他厌恶有这样想法的自己。
“皇上,皇后娘娘在御花园办了赏荷大会,宫里的娘娘们都在,连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妹妹都来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江启年看李琛闭目养神的样子,有些心疼,他知道皇上又是一夜没睡。
李琛抬起头,他原本就为了王家和许家的事烦心,去了御花园更是能碰上让他烦心的人,本想开口拒绝,脑海中却莫名出现那个在甬道中一蹦一跳的蓝色身影。
“走吧,去看看。”
江启年很少能劝动皇上,眼下看皇上愿意过去,便马上喜滋滋的说道:“那奴才这就叫人备銮驾。”
李琛一遍大步往殿外走去,一边摆摆手说道:“不必,你留在殿中,朕自己过去。”
江启年躬身应下,随后看着李琛的背影走远。
皇上一直都是这样的,心烦意乱的时候便会屏退众人,自己在宫里散心,江启年并不奇怪。
他冲着下面的侍女吩咐道:“去从小厨房拿来冰好的荔枝,等皇上回来吃。”
侍女们应下便下去准备了,江启年笑着扶了扶帽子,觉着自己这个总管太监做的越发出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