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江南好,莲花停棹,草芊波漾。

林秀带着越流殷一路乘船坐马,到了江南。

此时正值孟夏,炎天暑月,溽热难消,越流殷伤口需要常常换药,以免溃烂,不过很快,药便快用完了。

下了船,林秀受不了这曝晒,买了两把油纸伞顶着,他递给了一把给越流殷,越流殷冷嘲热讽:“这点小热都怕,你这匹夫委实娇气。”

林秀的心顿时凉透,热意都消了半分,他把伞收了回来,道:“那您别撑。”

“切。”

越流殷目不斜视,大步向前。

这什么臭脾气?林秀在心里嘀咕。

他撑着伞跟在越流殷后面,边走边问那位名医的住处,幸好,那位名医的名号家喻户晓,恰恰省去了他们四处奔波的时间。

一路问过来,林秀的手撑着也有些累了,他看了看前面的越流殷,那人出了点汗,面色被晒得微微泛红,好像没什么大碍。

他又下意识去看她的手,那被细白布缠着的手却在小幅痉挛,指尖滴下了一滴汗。

林秀一拍脑瓜,暗道不好:怎就把这事忘了?这人平日吃饭都费劲,又怎么撑伞?

他赶紧跑上前去,凑在她身边,不自在地捋了把乌黑油亮的长须,道:“在下一个人有些害怕……”

光天化日之下,有什么害怕?

越流殷没点破,她自然晓得原因,不过说谢谢是不可能的,她犹疑了一下,还是给他翻了个白眼。

没礼貌的小丫头!

连人并排走着,不看正面,还真像一对神仙眷侣。

和春堂排队的人多,林秀是个受不了热的,干脆花了几贯铜钱把前面人的位置一个个买了过去,很快就轮到了。

精神矍铄白发老先生看了伤,便让一女学徒去帮忙上药,包扎。

动作熟练,游刃有余。

仅是学徒就有如此能耐,让人不禁对这位老先生又信服了几分。

越流殷还是摆着一副臭脸,但还好没说出什么讥讽人的话,安安静静的,任人摆弄,瞧着竟有些乖巧。

“这几帖药你先拿着,一日三服,一个月后再来看看,切记,不可碰水,不可搬运重物,否则后果自负。”

慕名而来看病的还有很多,老先生匆匆吩咐几句,林秀连连称是。

看完病后,他在和春堂附近买了处小院,临岸靠水,绿树成荫,是难得的阴凉地。

小院许久未有人住,杂草丛生,他又雇了帮工帮忙打扫,又出去置办了家具。

江南民风淳朴,周围的人瞧见新来了位邻居,纷纷来看,这一看,男主人还是个白面长须的美髯公!

林秀的胡子虽长,却不邋遢,况且他原本底子就好,就算是长了胡子,那股俊秀之气也是难以掩藏的。

再加上他出手阔绰,于是,小院里又多了不少帮工。

前院热热闹闹,邻居家的橘黄小猫也想翻过墙,来凑热闹。

小奶猫刚学会走路,好奇地沿着墙边走,跌跌撞撞地攀着墙上的凌霄花,“扑通”一声,跌到了一个陌生气味的怀抱里。

“喵?”

越流殷坐在屋里寻到的一个小马扎上,她靠在后院的墙上,躲着前院的热闹,她好像听到了一个小小的,软软的东西掉了下来,就下意识接住了。

嗯——手有些疼。

小猫的眼圆溜溜的,像是两颗黑葡萄,绒毛是暖橘色,圆圆的脑袋像个小太阳。

该扔回去吧?

她犹豫了。

小奶猫扒拉着她胸前的头发,两只小毛手开了花。

她轻轻将手放在它的肚腹处,凭直觉来说,那是最柔软的地方。

遗憾的是,她的手被裹得跟馒头似的,压根就感受不到。

凌霄花开得正艳,跟小猫一样黄澄澄的,正好有一枝开到了她耳边,她折下一枝,逗着猫儿,猫儿张牙舞爪,可爱得让她忽略了脚步声。

“哎呀,林相公!没想到我家小猫跳到你这里来啦!”周嫂子突然窜出来,给越流殷打了个措手不及。

越流殷抱着小猫,甚至都来不及黑脸,只有一副空白的茫然。

林秀没想到她在后院躲着,也没想到能看见她这么——懵圈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声笑成功地让越流殷调回了黑脸模式。

“哎呀呀,这姑娘手还受伤呢!快快快,到我怀里来!”小猫被夺,越流殷的脸更黑了。

周嫂子怀里揣着猫,眼睛却直往越流殷身上瞧,这姑娘也忒标志,一看就让人挪不开眼。

越流殷的相貌与江南水乡的女子不同,江南女子多妩媚清丽,越流殷这张脸生得冶艳,还有一分少有的英气。

“林相公,这是您家的——哪位啊?”周嫂子不敢确定,这姑娘虽然年轻貌美,但林秀身边也没见得有个别人相伴的,她就先打探打探。

“啊!这嘛,这是我女儿!”林秀别过头去,大方承认了,完全无视了越流殷要杀人的目光。

“呦,您家姑娘可真好看!”周嫂子喜笑颜开,自家儿子的婚事有得盼了!

“那可不,长得像她娘!”

林秀一边聊一边将周嫂子带回了前院,顺便编出来个貌美鳏夫为救女儿散尽家财来江南求医的感人故事,嫂子们都感动哭了。

金乌西沉,各家各院都点起了灯笼,前来帮忙的人都陆陆续续走了,临走之前,林秀还给他们送了几桶酒,算是正式结交了良好的邻里关系。

他走到后院,穿着红衣的少女隐在花藤下的阴影里,笑了:“女儿?”

她歪了歪头,像是在说:你好生大胆。

“呀!姑娘莫怪!这只是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你这馊主意还挺能占便宜的……”一枝枯萎的凌霄花躺在了她腿上,好像从傍晚躺倒了现在。

林秀想:其实你乖一点,我还挺想当你爹的。

她今年十七,但在活过不知多少年的林秀眼中,怎么说也还是个孩子,尤其是在看她逗猫的时候——

“那不如我送你一只猫,当作赔罪?”

“切。”她的脸由黑转红,“那种麻烦又黏人的小畜生,我才不稀罕!”

我看你就稀罕的紧!

林秀笑了,却只说:“那小的给您做饭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爱养成了~

不过这个故事只能说是半个养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