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越流殷被打入天牢了!

彼时林秀还在味鲜楼里吃早茶。

前些时间,越流殷每隔几日便一次来味鲜楼,但她不进去,就骑着一匹白驹停在楼外,那一袭红衣猎猎,引得不少人注目。

她马尾高束,神情傲慢,气质凶横,生人勿近。

京城繁荣,人稠物穰,味鲜楼来往的达官显贵更是络绎不绝,人家一见这门口立着个凶神,想进去的不敢进去了,想出来的不敢出来了。

幸好,凶神只停一会儿,便走了。

好像就只是看看这门匾,顺便吓唬吓唬客人。

蹲点许久的林秀猜测,她是为了瑞王而来的。

有传闻说瑞王好美食,味鲜楼贵为京城第一楼,被瑞王光顾并不算件罕事。

而越流殷总在他进去后的一刻钟内,骑着大马,状似悠闲地赶到。

一日不落。

今天,瑞王行色匆匆地走进味鲜楼,越流殷却迟迟未到,林秀才不信她是个轻易放弃的人。

京城之大,也只有味鲜楼算得上消息灵通,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呆着,细听八卦。

越流殷作为本朝大将,若是出事,坊间也少不了谈上一两句。

不料,先听到了别的。

“没想到啊!康王竟会谋反!”

谋反一词出口,如一声惊雷,炸到了众人耳边。

说话的是名老者,看上去颇为愤慨。

一楼的价钱稍便宜,人多口杂,自然有人上去凑热闹。

“这有何奇怪?皇室中人哪个不是狼子野心?那康王也就生得一副老实相。”

“确实,幸好这次春狩有太子护驾,不然,朝局怕是不稳啊……”

“呵,若让他一石二鸟,那还得了。”

“实乃大幸。”

“便是得逞了怕也轮不到他,不是还有……”另一白须老头捧着壶茶,挑眉示意,众人相视一笑。

“真是凑巧,那位正好抱病。”

“慎言,那位在上头呢……”

这一来,说话声都小了,不多时,也不知是不是为了缓解气氛,一位身穿青衣的年轻人又道:“谁曾想越流殷也掺和在里面。”

林秀正竖起耳朵听,捕捉到越流殷这字眼,马上上前,顺便递给他一盘马蹄糕,问:“这位小兄能否细说?”

说话时有人奉承,小兄弟自然知无不言。

他得意道:“康王府里,搜出了越流殷的亲笔书信。”

“唉!这两人竟暗通款曲!看不出来啊!”

“真看出来了这事还轮得到他?”

“可康王早就服毒自尽,这死无对证啊……”捧茶的白须老人提出了质疑。

众人又扭头附和:“就是就是,信件还是可以伪造的。”

“字迹还能有假!”小兄弟受到了怀疑,就好像自己的权威被挑衅,马上激动起来,脸红脖子粗,“实不相瞒,小弟有一发小在那处任职,这字迹可是他亲眼看着比对的!还有那刺客,受不了酷刑,全招了,这…这还能有假?”

大致明白了事情经过,林秀又问:“那越流殷现在何处?”

“何处?自然是天牢喽……”

“唉,可惜越家满门忠烈,竟出了一个谋逆之贼……”

“可不是,证据确凿了,那逆贼还嘴硬呢……”

众人又热火朝天地□□起来,个个义愤填膺,反正骂逆贼不会惹什么事。

小兄弟吃饱喝足,炫了回威风,心满意足地踏出了味鲜楼,林秀悄悄跟了上去,待到无人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小兄弟,帮我做件事呗!”他掏出了一锭闪闪发光的金子。

金子诶!小兄弟咽了咽口水,很努力地将眼睛移开了,道:“干嘛!我可是良民!”

“哪有那么严重——”林秀看出了他的挣扎,“就是想拜托你发小,帮我的狱中好友送个饭。”

这么简单?小兄弟眼睛瞬间亮了,他一把拿下林秀手中的金子,边啃边道:“早说嘛,送饭而已,你好友谁啊?”

“越流殷。”

“谁?”口中的金子不香了。

林秀掏出了一个超大号钱袋,露出了里面的金闪闪。

“越流殷哦!”

……

“越将军,该吃饭了。”

牢房中充满着血腥和腐烂的味道,狱卒的声音在一片嘶哑的惨叫声中依然清晰入耳。

阴暗中的人动了动,锁链与冰冷的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当啷”声,她侧头看了一眼狱卒,便又恢复了死寂。

狱卒把食盒往里一放,道:“越将军,这次可不是馊饭,外面有人念着您,专门托关系让我给您送饭,您可好好珍惜着吧。”

他见她一动不动,又觉得可怜,便又道:“您就赶紧认了吧,这都证据确凿了,您就少遭点罪……”

人走了,许久,她颤抖地伸出一只手,那双手血肉模糊,还淋着血。

她用指尖轻轻撬开了食盒。

是味鲜楼的菜。

……

太子主动请缨审理此案,审了整整半月,越流殷依然矢口否认,真真是把硬骨头。

证据确凿,太子本想就此结案,判个株连九族,谁曾想皇帝宅心仁厚,念她家满门忠烈,曾立过无数汗马功劳,便只禠夺了官职,贬为庶人,顺便抄了家。

曾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就这样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草民。

众人都道:皇恩浩荡。

她穿着一身血淋淋的囚服,光着脚踏出了大理寺门槛,脚踝处被锁链新磨出的伤痕,深可见骨。

许久不见太阳,她的眼睛被刺激出了生理性的眼泪,逆着光的地方站着一个人,不是瑞王,是个带须的老匹夫。

她翻了个白眼,朝着另一个方向走,走出了一个又一个血脚印。

林秀没想到她会伤成这样,虽然明知她不会在这里死,但出于人道主义,他还是花了点钱去改善她的伙食,顺便偷偷放点金疮药在里面。

但以如今的伤势来看,那点药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他追了上去,考虑到和她并不熟,便小心翼翼问:“姑娘,在下与您一见如故,能否请您赏脸去寒舍作客?在下的马车就在附近。”

姑娘对她冷冷一笑,声音嘶哑仿佛从破风箱里吹出来:“老匹夫,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她脸色苍白,只一张嘴被咬得烂红,嘴唇一勾,血迹从嘴角裂开的伤口渗出,配上那黑不见底的瞳仁,活像一只艳鬼。

“在下岂敢!姑娘粗服乱头依旧不掩国色,这是这般——不如随在下去换身衣服?”林秀躬着身,放低了姿态。

“呵。”几根茅草从她的头发上晃晃荡荡飘下去,“老匹夫 ,你不是不吃香荽吗?”

“口味是会变的。”

越流殷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最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

林秀见她依旧不理自己,只能无奈地跟在后面,临时雇的马车就不要了。

那人一步一个脚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可她却丝毫不在意那些目光,一直走到了味鲜楼。

这身血色囚服格外显眼,楼内众人时不时探出头去,对她指指点点。

这场景多熟悉,只是曾经的她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

她来的时候是正午,现在一直站到了傍晚,脊背依旧笔直。

梅老板不发令,店小二们也就没赶她走,有她站着,倒是吸引了不少看客进店吃茶。

明月高悬时,慕容修出来了。

他和她擦肩而过,没分给她半眼。

“修哥哥。”

他停住了脚步。

“莫要叫我。”

她抿了抿唇,又道:“谢谢你,在狱中照顾我。”

“哈哈哈哈!五弟啊!没想到你竟与这逆贼有勾连!”慕容修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赶来看热闹的太子先声夺人。

“兄长何出此言?自春狩一事后,弟弟早与这逆贼恩断义绝了。”瑞王依旧是一副温雅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格外无情。

“哦?可我听她分明不是这样说的。”

“想必是在牢中失了智吧。”

“哈!也对,为兄还以为你们这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看来是为兄想岔了。”

“这岂能和生养之恩相比。”慕容修脸都要笑僵了。

“哦?你听见了吗?”太子好奇地转向越流殷,看热闹不嫌事大。

越流殷自太子说话开始便一直僵着身子,不知所措。

“修哥哥……”她从喉咙里哽咽出这三个字。

“呸!”慕容修旁边的小厮打断了她,他极会看眼色,有时候主人不方便出面的事情都由他来处理,这不,又轮到他了。

“没大没小的贱民,怕是要好好赏几巴掌才能长记性!”他欲伸出手,下一秒,小厮的手就被一股怪力按住了。

“咔哒”一声,扭断了。

“素闻瑞王宽以待人,想必不会和一个失了智的小贱民一般计较吧。”

半路突然出来一个平民要挟他,他内心格外不爽,但又想到自己贤名在外,不好翻脸,便咬着牙说“自然不会。”

“那就多谢瑞王。”林秀朝他行了个谦恭的礼,将小厮的手又扭回去,然后,带走了沉默的煞神。

怕牵扯到伤口,他就扯着她的袖子。

她现在就像失了魂一样,很轻,一拉就拉开了,甚至都没有过挣扎。

他又雇了辆马车,停在角落里,反正角落也没人,他直接把人抱了上去,动作轻柔,像是抱着瓷器。

怀里的人突然就阴恻恻地开口道:“老匹夫,你还挺重口。”

“不,老夫口味清淡。”林秀特别正经地答道,随后荣获了一枚白眼。

某处王府,瑞王背着身,望着月亮道:“处理干净点。”

身后的的黑衣人称了是,便如鬼魅般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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