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怀光仙君消散后,四周血流成海,凶兽表情得意向虞念而来。
众仙皆已陨落消散,抬眼望去,竟只剩虞念一人。
脸上和手上的血迹被风吹过,让她感到一阵凉意。
虞念擦了擦泪痕,颤抖举着剑再次站了起来。
只要她还活着,就绝不会为凶兽让路,让它作恶。
死在凶兽爪下,与栖羽归于一处,似乎也不错。
似乎是无人打扰的原因,凶兽欣赏着她恐惧和垂死挣扎的表情,逼近得很缓慢。
在它离虞念仅有五步之时,上方蓦地降下一道金色的雷,正中凶兽庞大身躯。
地面裂开巨缝,凶兽被这道雷劈得措手不及,怪叫一声,直直向缝隙深处坠去。
随即有一道金色的光追随凶兽进入深渊,不多时,凶兽的怒吼声消失不见,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眼前的变故来得太快,虞念立在原地,怔然看着凶兽被再次封印。
握着剑的双手慢慢垂下,她终于反应过来,这强势而碾压凶兽之力,是神的力量。
是那位避世的神君感应到凶兽现世,前来封印。
她抬头,望去金雷劈下的方向,却只看到一个模糊远去的玄色身影。
……
虞念摇摇头:“我只看到神君一个模糊的背影,也不曾说过话。神君为封印凶兽,才顺手救下了我。”
青妍表情遗憾:“连你也没看清神君的样貌?那要如何才能得到神血?”
两人沉默,答案不言而喻。
想见神君,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但若想找到神器,又必须见到神君。
片刻后,青妍犹豫着开口,没头没尾说了一句:“听闻神君的脾气不大好。”
虞念正在思考,闻言不禁一愣:“什么?”
“神君曾道仙界年轻一辈甚是懒怠,万年来竟无一人飞升成神。”她又看一眼虞念,小心道,“或许有幸见到神君,他也不愿意赠予神血。”
虞念渐渐明白过来青妍的意思——
“阿念,放弃吧。”
她本能地挣扎开口:“怎么能放弃……”
“阿念,神器本就失传已久,万年来从无人找到。”青妍连连叹息,“你又何苦为难自己,执着于除掉凶兽呢。就算凶兽再度现世,神君也总会将它封印的。”
虞念张了张嘴,想辩驳什么,却又觉得无力。
青妍说得对。
无论她是怎样的不甘,怎样的不愿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她找不到神君,得不到箭矢的指引。
似乎除了放弃,没有别的选择。
她百年的希望,终于在这一刻碎得彻底。
虞念呼吸乱了几分,留下一句“我再想想”便兀自离开,连青妍说了什么也没听清楚。
青妍在身后看得直摇头。
虞念回到住处,跑到种植灵草灵木的地方蹲下,一言不发地开始挖酒。
几步之外的俢昳停下了手里摘灵草的动作,看向虞念,有些好笑道:“阿念?”
她满怀心事匆匆跑来,完全没注意到俢昳,被如此一唤才回神。
但她僵着身子,忽然不敢抬头看他。
她无法找到神器,无法击杀凶兽,亦无法守护苍生。
栖羽死去百年,她还是这样弱小。
她不敢面对栖羽,亦失去了面对那张相似脸庞的勇气。
虞念垂下眼眸,没有看俢昳,手下继续着挖酒的动作:“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离开吧。”
他似乎注意到她的异样,不如往日那般听话地立刻离开,而是继续追问:“阿念,怎么了?”他走近了一些,在她身边蹲下,“在挖什么?我帮你。”
虞念将头别开一些,有些不悦地重复道:“你先离开。”
不知是不是她别开头的动作和冷漠语气伤到了他,俢昳没有再接话,他沉默一会儿,终于听话地离开了。
四周安静得只剩下风声。
虞念挖了好一会儿,从地下挖出一坛酒。
那是一坛女儿红。
是她为自己埋下的女儿红。
女儿红向来是父亲为女儿酿成,装坛封口埋入地下,直至女儿找到可以相伴终生的人,再挖出来由对方喝下。
但虞念的双亲在她幼时便陨落,因此,这坛女儿红,是虞念自己酿成又自己埋在此处的。
栖羽还在时,她幻想着有朝一日能与栖羽结为道侣,由他喝下这坛女儿红。
栖羽消散后,她又在想,等找到神器,除掉了凶兽,她再自己挖出来喝掉。
但如今,这些都不可能了。
这些时日里情绪起伏厉害,让她身心俱疲。
先是得知神器的线索,后又轻而易举获取一半神器,最后发现,她几乎不可能得到另一半神器。
得到希望又失去,比从未得到希望更难以承受。
心里涌上一股冲动,她自暴自弃地想,干脆现在就挖出来喝掉好了。
栖羽死了一百年,她留着这坛酒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虞念抱着酒,开了盖,霎时酒味四溢。
这坛酒被她埋在这里几百年,香气十分独特,馥郁芳香,回味无穷。
她拎着酒坛子喝了一口,想起许多关于栖羽的事。
双亲陨落前,曾拜托栖羽多照顾她,栖羽因承过他们的恩,点头应下。
他一直都做得很好,没有辜负那份所托。
虞念最初学习剑术之时,栖羽曾连续三十日陪在她身边,陪她练剑。
她好奇开口:“仙君会一直陪着我吗?”
栖羽唇边带着温柔的笑,轻轻摇头:“不会。”但随即又摸了摸她的头,“所以阿念要慢慢长成可以独当一面的仙。”
他就是有这样的能力,让人被拒绝也不会心生不快。
小虞念不解地追问:“那仙君现在日日陪我,就不怕日后离开,我难以适应吗?”
栖羽又笑,笃定地说:“不会。阿念很聪明,我相信阿念。”
他还说,他之所以相陪,是因万事开头难。他陪着她开了这个头,指点她让她坚持下去,她的心性会因此形成,往后习惯于坚持,习惯于迎难而上。
不止练剑,任何事都是如此。
不一样的开头,会走出截然不同的人生。
若她开头选择放弃,就会习惯于半途而废,日后再想坚持一件事,会辛苦许多。
他既受人所托,便要好好引导她,免去不必要的辛苦。
小虞念望着白衣仙君,似懂非懂,但她记住了坚持。
一月过后,栖羽不再日日相陪。但他无论如何忙于修行,都一定会在每月抽出一日,指点她的剑术与仙术。
她亦没有辜负他的指点,总是努力做得很好,栖羽便温柔地夸奖她。
她练剑受了伤,他会为她带来上好的仙药。偶尔她伤在手指,他还会亲自抹了药膏,仔细小心地替她上药。
他很守礼,连抹药这样的动作也注意着避嫌,始终隔着一层薄薄的药膏,不曾与她有什么肌肤之亲。
爱慕栖羽的人无数,可他只对她照顾有加,对旁人皆是以礼相待,十分客气。
即便知道他是受自己双亲所托,但这种表面的偏爱,仍让她忍不住心动。
小虞念在这样的环境下长成少女,终于对栖羽生出懵懂的情意。
……
虞念抱着酒坛子,又猛地喝了几大口酒。
辛辣的后劲儿让她呛出眼泪,压抑的情绪仿佛找到了突破口,她抹了一把眼泪,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她从未想过仙君会因为保护她而死。
他答应照顾她,便一直照顾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一百年了,仙君。
好漫长啊。
女儿红被一口一口喝下,还剩半坛的时候,虞念将酒放下,摇摇晃晃向后倒去。
她喝醉了。
虞念躺在那里,睁着眼望着上方飘动的流云,心思逐渐放空。
喝了那么多酒,她的神智越来越不清醒了。
空气中满是酒香,清风停滞,像是与她一同醉倒。
虞念迷迷糊糊眨了几下眼睛,手一伸,摸到轻了许多的酒坛子,猛地坐起。
她茫然抱着开了盖的酒坛子,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年。
这坛酒怎么会少了这么多?
她又为什么会抱着这坛酒坐在这里?
莫非……
是她决定今日就对栖羽表明心意,让他喝下自己的女儿红?
想到此处,虞念微微脸红。
她晕晕乎乎地又想,要表明心意,就得先找到栖羽。
仙君,仙君在哪里?
虞念将剩了一半的女儿红重新封好口,仔细放在地上,眯起眼睛看了看天色。
火红的晚霞落在天边,一片流光溢彩。
若无重要的事,仙君应当已经回到自己的住处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过我旧文的读者都知道,喝醉意味着哪种情节~~~~
想找仙君,但最后找到的是谁,不用我多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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