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任烟烟的力气大得出乎崔砚池意料,崔砚池向外踉跄两步,觉得就这么走了未免失礼,他抱歉望向王妃,看到王妃和颜悦色地笑着向他摆手示意无妨,便匆匆向她拱了一拱手以尽礼节,跟着任烟烟走了。

任烟烟闷着头一口气将崔砚池拉到长廊后面方止步,崔砚池整理被扯歪的袖子,任烟烟瞧他云淡风轻,气不打一处来。

“你听够了?”

任烟烟语气不善,崔砚池觑一眼她的脸色,模棱两可地回道:“还好……”、

什么叫还好?任烟烟更是来气。

“不许说出去!”她威胁。

任烟烟眼眸水亮,脸颊因为生气羞窘白中带粉,恰是活色生香,崔砚池微微一笑,温和答了声好。

任烟烟烦得不行,又补充说:“以后也不许在我面前提起!”

崔砚池忍住笑意点点头,又说了声好。

崔砚池这般温和顺从,反让任烟烟有火撒不出。她想起今早她无理发难时他与此时一模一样的从容反应,忽而一念闪过。

以前他对那个女孩子,也是带着这般笑,温温吞吞的,好脾气的向她说好吗?

没意思。

真会骗人。

任烟烟满腔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时辰差不多了,准备准备回府吧。”

王府长廊上缠长的紫藤花垂坠着开得热烈灿烂,任烟烟的语气忽然变冷,崔砚池的心跟着一坠,莫名有些不知所措。

他沉默一瞬,答应道:“好。”

纵然任烟烟平时没事就可回王府,分别的时候宜都王妃还是忍不住掉了眼泪。王妃一哭,勾得任烟烟也红了眼眶。

两人拉着手依依惜别,越说越撒不开手,眼看场面越来越凄楚,宜都王大手一挥揽住妻子肩膀,要崔砚池长痛不如短痛,赶快带任烟烟离开。

任烟烟一步三回头地登上马车,驶出半晌后犹在抽抽噎噎的垂泪,她哭得梨花带雨,崔砚池坐在她对面,颇是尴尬。

他晓得对待那些狡猾深沉的官员的手段,却不知道安慰一个被惯坏了的小姑娘的方法。

犹豫半天,他将随身带着的帕子递了过去。

“别哭了。”

崔砚池想着多说多错,是以说了这三个字后就选择了闭嘴。

就这样而已吗?任烟烟泪眼朦胧地瞥一眼崔砚池手中的帕子,无言将视线转到了窗外。

一眨眼,两滴清泪从她眼中涟涟滚落。

天色渐晚,夕阳赤红温暖,车厢里也照进了一缕余晖,崔砚池讨了个没趣,讪讪收回了帕子。

车轮轱辘轱辘向前,车厢里安静得除了任烟烟偶尔吸鼻子的声音其余什么也没有,任烟烟颊边挂泪,委屈兮兮的模样委实可怜,崔砚池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说点什么。

“你……你平日尽可多回去陪陪王妃,横竖家与王府离得不远。”

“难道我想回王府,谁还敢拦我吗?!”

崔砚池忖度着开口,话还未说完就被任烟烟硬生生地顶了回去,他哑口无言,默默闭了嘴。

任烟烟也不是不知崔砚池是出于好意,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地感到反感。

她现在没法乐观看待自己的处境,她觉得她被某些她无从反抗推倒的东西压迫得快要喘不过气了。

车外大道上行人来往如织,沿街小贩的叫卖吆喝声悠扬热闹,任烟烟痴静静看着窗外,为自己的无路可逃感到绝望。

太阳下沉得很快,车内须臾就暗得模糊,车内备着有琉璃灯,崔砚池起身点亮灯盏,昏黄的烛光在方寸之间漾开,柔和而莹亮。

任烟烟眼睛被泪浸得盈亮,小巧精致的鼻尖也通红,神情像是哭懵了似的有些恍惚,崔砚池见着于心不忍,又把帕子递了过去。

不过这回识趣的没有说话。

任烟烟哭乏了,难受的劲儿也过了,她无言接过崔砚池的帕子,沾干净下巴上挂着的眼泪,算是承了他的好意。

用过的帕子不好直接还过人家,任烟烟将帕子捏在手中,悄悄望向坐在对面沉定自若的崔砚池,心头无声地浮起了一丝腼腆。

今天她未免在他面前忘形太多次了。

车马平稳,离崔宅还有好长一段路,任烟烟稳定好了心绪,就觉得车厢里的沉默实在让人难受。

她胡乱想了一会儿,忽而鬼使神差地开口问崔砚池道:“今日外公叫你和柳大人谈的事情,是不是和青州有关?”

崔砚池没料到任烟烟会主动说起青州,下意识冷峻地看了眼任烟烟的眼睛。

崔砚池突如其来的凌厉莫名让任烟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崔砚池意识到自己吓着了任烟烟,垂下眼眸迅速调整好了表情。

“不能说吗?”任烟烟试探地问。

其实青州的事情就现下而言确实机密,但就任烟烟的身份知道应该也没关系。

崔砚池思量一瞬,如实对任烟烟道:“前夜来消息说,饶州刺史方慕突发急病,短短几日已到了神智不清的地步。”

方慕神智不清……

任烟烟抓住崔砚池话里的要点,迅速反应道:“那是饶州很有可能要换帅的意思?”

“不错。”崔砚池欣赏地一点头,说:“饶州位置紧要,处青州上游,扼兰江咽喉,武元魁想把自己的人插进去。”

任烟烟不以为意地笑了,“陛下那般忌惮武家,怎么可能会把饶州青州一并交到他手上?他也想得太美了。”

“没有那么简单。”崔砚池轻叹。

任烟烟知道齐帝忌讳武家势大,不可能轻易放权,却不知道武家暗中与饶州地方势力勾结到了一处,妄图以民意逼迫齐帝。崔砚池细细与任烟烟说起饶州当地微妙的情形,任烟烟起先认真听着,但当地关系盘根错节,她听着没多久就觉得晕头转向。

“罢了罢了,我不想知道了。”任烟烟摆手止住崔砚池,对那些尔虞我诈,阴谋诡计实在提不起兴趣。

“好,不说了。”

任烟烟听不进去,崔砚池也就不讲了,不过崔砚池戛然而止,任烟烟又忍不住好奇。

她问崔砚池:“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崔砚池文气一笑,说:“武元魁想扶持的姚俊英有勇有谋,风流豪俊,却有一个毛病,那就是矜奢悭吝,一毛不拔。”

任烟烟弄不懂这和崔砚池接下来的打算有什么关系。

“所以呢?”她问。

崔砚池知道任烟烟只是一时兴起,而不是多么关心后事如何,便只是一笑了之道:“所以如果你真要听的话,至少要听我讲半个时辰。”

“你还想不想听?”

“算了算了。”任烟烟敬谢不敏。

气氛不知何时变得缓和,马车在崔宅门口徐徐停稳,这回崔砚池扶任烟烟下马车,任烟烟没有选择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不更嗷~

周五晚上6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