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小枫说完，桑果蹭地从炕上蹦了下来：“真的？”
“真的！真的！”小枫一阵点头，“我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
桑果皱了皱眉：“可他家后院院墙外怎么会有冰？他又为何要跳墙？”
小枫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跳墙当然是想偷偷出去玩咯！里长管他管得那么严，从我大哥他们村塾放冬假开始，果儿姐，你何曾见褚勇出来玩过？至于为什么会有冰……我刚听周围人偷偷嘀咕，好像……曾有人见褚全提水路过过那……”
桑果不解：“褚全？他家不有井吗？为何还要从大井里往回打水？再说，他提水回家也不该走里长家后面那条路啊？”
小枫一阵摇头：“不是，不是！他们说，褚全提了水不是回家，而是特意往里长家去的……”
东遥村并非家家有井，没井的人家就都从村子正中奚氏祠堂附近的一口大井里往回提水。昨夜奚柘便是从那口井取的水。
里长家住在村子正中偏西，而褚全家住村北，他想上山，最近的路就是往村西出口走，刚好能途径村中那口大井，和里长家后院的那条小路。
褚全是个真正十一岁孩子，他不可能像奚柘一般敢在宵禁时出门，所以提水上山，就在清晨天亮后去的，结果被一些早起的村民给看到，这会儿褚勇出事，他就嫌疑最大了。
奚柘此时躺在炕上，听着两个小的在一旁议论，不禁舒了舒眉。
还好，一切都按他此前预计的最佳结果来了，看来老天也在帮他。
“可褚全又为何要害褚勇啊？他们俩不是常常一起玩的吗？”
桑果想不明白村里人为何会这样猜测。
小枫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但他们都这么说。可能，可能褚勇欺负过褚全，褚全就记恨在心了呗！不然除了他，还有谁能知道褚勇都什么时候从他家的后院墙头上偷偷跳出来啊？”
桑果觉得有道理就点了点头：“也对！”
这边，桑果和小枫还在议论着此事，外面，村子里此时已经炸开了锅。
褚勇被他父兄用门板小心抬进了屋，李郎中也背着药箱跟了进去，却好久都没出来，等出来时却是一边走一边摇头。
好打听的村民就凑过去问：“李郎中，褚勇咋样啦？摔的重不重啊？”
李郎中还在摇头：“别瞎打听！那孩子我看不了，已经让他爹派人去县上请专治跌打的郎中来了。”
“这么重啊……”
转头大家就见褚勇的大哥穿了件袄子，驾上骡车，一路飞快赶着车出了村子。
又过一会儿，褚全又被他爹娘捆了，往里长家押。
边走，褚全爹边踢褚全道：“你个不肖子！怎么敢去祸害族弟？小勇平日里对你多好？你良心都叫狗吃了？”
褚全就嚎：“爹！我没有！我真没有！”
“那你说你那日提水是去干啥？”
“我……那是褚勇让我去害桑阿婆的……”
“你说啥？再说一遍？”
褚全就在又怕又痛的状态下，当着村里好多人的面，一路嚎着把褚勇和自己那日商量的事，竹筒倒豆般都说了出来。
这时就有村民问了：“褚全，可今早桑阿婆和桑果平平安安回来啦？要像你说的那样，桑阿婆腿脚本就不利索，再在半山上踩了冰，还能有个好？”
褚全一愣，嘴里喃喃道：“桑阿婆无事？怎么可能？”
褚全他爹就狠狠踹了他一脚：“走！赶紧跟我去里长家道歉！都这个时候了，还想往小勇身上泼脏水，我怎么养了你这个狼崽子？”
褚全哀嚎一声只得继续往前走，但他的话却又引得村民们往桑阿婆那边想了去。
“唉，你说，之前里长曾带褚勇去桑阿婆那算过，看这小子有没有秀才命，结果桑阿婆没答，那不就是没那命的意思吗？难道……”
“是啊，是啊！还算了两次呢。前不久又去一次，据说桑阿婆又没答。”
“还别说，桑阿婆说事就是准！这褚勇的腿，这回要是不能接好，真跛了，那往后可连考秀才的机会都没了，不是命？”
“真的？”
“真的！我听我家嫁到别村的一个姑姑说过，考秀才，事先官府都是要查身子的，看有没有哪里残了。残了的，都不许考！”
“哎呀，那褚勇这下可毁喽！里长也可怜，儿子里就这一个有盼头的，若真残了，便只能再等孙子辈了。”
……
这些话当然也传进了里长的耳朵里，他坐在炕沿边，看着痛到嘴唇发白的小儿子，既心疼又后悔。自己明明已经去找桑阿婆算过了，却为什么还不肯认命？
老话说，天命不可违，这下可好，把小儿子的一辈子都给赔进去了。
刚刚那李郎中说，小勇这回不光摔断了腿，孩子落地时应该是不太巧，还碰到了一侧的胯和膝盖，恐以后连站起来都难，他就说自己根本治不了，叫赶紧去请名医，再看看还有没有得治。
但里长明白，对方这话里的意思便是没希望了。
褚全！都怪褚全！
这一刻，里长心中的郁气突然找到了一个出口……
炕上，褚勇也在恨着褚全。
他浑身都在痛，哭喊也无济于事，一动不敢动，仿佛身上每一处骨头都碎了，心里则在怕，不知为何，他就有种感觉，自己恐再也站不起来了。
虽说他不明白，自己和褚全两个商量害桑阿婆的计谋，最终怎么会落到了自己身上，但他心中却已认定，无论故意还不故意，都一定是褚全做下的。
既然对方害了自己，那他就也别想好了！
午后，奚柘烧果然退了，他一头午都是在炕上躺着，桑果就炕上炕下地围着他转。
小丫头这会儿又将一只手探到了他额头。
“嗯，不烫了！”
奚柘就将那只小手拿下，笑道：“我都说我好了，你还不信。果儿，哥哥可起来了吗？”
桑果赶紧用另一只手按住他肩：“不可以！哥哥，你要躺到明天早上才行！阿婆说了，你到明天早上才全好呢。”
头午小枫跑回来讲了村里发生的事，之后他就一会儿跑出去看热闹，一会儿又跑回来给大家讲，所以桑果也听说了外面人都在议论她阿婆算命算的准的事，这会儿就拿她阿婆的话当圣旨一般，觉得奚柘只有到了明天早上，身上的伤寒才能全都好。
奚柘无奈，就只得继续躺在炕上，看着小丫头来来回回不停围着自己转，却心中一片温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