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润月对岁寒怀恨在心。

他带了一个捉妖师前来捉拿岁寒。

“妖怪,还不快速速现出原形!”

那一日,润月亲眼目睹岁寒从人类变成小狐狸。

当时扶桑无忧等人正围桌吃饭。

扶桑站起身来,挡在岁寒面前。

“他才不是什么妖怪!你少血口喷人!”扶桑冲润月怒喊。

“那日我都看见了。你不用为他狡辩。”

润月说着就把扶桑推倒在地。

岁寒恼火了。

“你再敢动她试试!”

岁寒抓起润月的衣领。

润月毫不示弱,挣脱开他的手,一掌打在他的胸膛。

岁寒口吐鲜血。

单凭武力,他根本不是润月的对手。

但他不能用法术。

这时,旁边的捉妖师走到润月身侧,不知在润月耳边嘀咕了什么。润月整整衣裳,怒眸一瞪,甩袖子离开了。

扶桑把岁寒扶起,把他带回他的房间。

她用湿毛巾把他嘴角的血擦去。

“剩下的,你自己来吧。”扶桑说道,把脸转向窗户。

“你不帮我了吗?我现在可是个病人,一个不能自理的病人。”岁寒说着还作出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

“啊,我快不行了。小蝴蝶,还是你来帮我吧。”岁寒□□。

扶桑看得出来他是装的。但他是为自己受的伤,应该得到自己的照顾。

“那本小蝶就勉为其难帮你这一回吧。你自己解开衣服。”

“我已经是个不能自理的病人了。我的手也受伤了。我解不开。还是你来吧。”岁寒艰难地抬起双臂,又放了下去。

扶桑无奈,只好动手帮他。

她一层一层拨开他的衣裳,使其胸膛露于外面。

润月下手可真狠哪!

伤在他身,疼在她心。

她的眼睛里流露出哀伤的神情。

岁寒一把把她抱在怀里。

“小蝴蝶,你可不要喜欢我啊,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仍紧紧地抱着她。扶桑听了这话,就气得挣脱开他的大手,站到一边,离他远远的。

“你无耻!你抱着我,还跟我说自己喜欢的另有其人。”她的脸色差到了极点。心中的怒火喷薄而出。

脚踏两只船的狗男人。

岁寒见她是这种反应,既欣慰又觉得好笑。

“你听我说完。我喜欢的这位姑娘,就在这藏香阁里。她是这里的一名舞妓,叫如意姑娘。我愿为她一掷千金。”岁寒停了一下,看她什么反应。

她“扑哧”一声,笑了。

“我心悦她已久。早在长青榭的时候,我就对她暗生情愫。直到太子润月的出现,我才更加坚定了自己对她的心意。”

“我不想她受到任何威胁和伤害。我希望她能开开心心做她的小蝴蝶,做自己喜欢的一切。纵然知道前方诸多艰难险阻,我也愿与她携手共渡。此生我别无他求,但愿伴她身侧,护她周全。”

“此心昭昭,日月可鉴。原誓旦旦,天地皆知。”岁寒诚恳地坦露心扉。

说完他挠挠头,“我为她准备了一千两黄金,就放在隔壁房间。”

扶桑觉得更加好笑了。“哪有人在青楼表心意的?哪有人表心意送千两黄金的?如意姑娘说了,她不答应。”扶桑努嘴。

岁寒急了。“那我要怎么做她才肯答应?你帮我问问她。”

“拜她为师。她说了,只要你拜她为师她就答应你。”扶桑边说边捂嘴笑。

他马上从床边站起来,强忍住伤口的疼痛,向扶桑行拜师礼。

“师父,受徒儿一拜。”岁寒屈膝跪地,左手按住右手,然后缓缓叩首到地,向扶桑磕完第一个头后,保持跪姿、直起上身,接着磕下第二第三个头,最后起立。

真诚且果敢,深情且坚韧。

扶桑连忙把他扶起。

他一把搂住扶桑。“现在,她是不是答应了。”

扶桑拍拍他的肩膀,“嗯,她高兴地答应你了。”

这世间,最令人欣喜若狂的事,莫过于你心悦的那个她,也在某个角落对你暗生情愫。

他高兴得把扶桑抱了起来,转了两圈。

那一夜,他睡得很香了。在梦里,他看见一只小蝴蝶正亲吻着他的鼻尖。

第二天中午,一群妇人从外面闯进藏香阁来。

她们嚷着说藏香阁里有妖精。这妖精专门杀害那些有妻室儿女的男子。

阁里那些男子一听,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

“把我藏香阁当成什么地方了?我织锦岂容尔等在我藏香阁放肆!”织锦从阁楼中央走下来。

那些妇人告诉织锦,他们相公生前总是进出藏香阁,夜不归宿。她们断定,肯定是阁里有妖精在作祟,杀害了他们的相公。她们要杀了妖精,为相公报仇。

捉妖师问她们,可否一验死者尸身。那些妇人把捉妖师引至八角镇镇门。

扶桑等人一同前往。

捉妖师观其尸身,觉得甚为奇怪。

唇脂本是女子上妆用物,为何他们身为男子,被发现时个个嘴抹唇脂,此为一怪;那唇脂色泽鲜艳,经久不褪,香味浓郁,此为二怪;这些男子的五脏六腑全然消失,此为三怪。

无忧悄然离场。

他推开醉花阴,看到红袖正端坐于镜前。

她正悠闲地涂抹唇脂。

“你可算来了。我可是等了你许久呢。九方无忧。”

无忧二话不说,就给她施了法术。“我已经褪去了你的唇脂,也消散了其气味。你安全了。”

“愚蠢的男人!我明明一点也不爱你,你却还要如此极力维护我。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感激你,喜欢上你吗?你太天真了。”她冷冷地说道。

“但求心安。”

“可我不是你的怀玉姑娘。你的怀玉姑娘早就死了。”

他的心,像裂开了一道缝,如鸿沟,如深渊。

“你对她做了什么!”无忧步步逼近。

“上次,还是醉花阴这个老地方。她死在了我手里。谁叫她不听话。我与她共生。她在我体内挣扎了许久,就因不愿我同你说那些伤害你的话。后来我疼痛难忍,就把她杀了。”红袖说完就看向无忧,看他反应如何。

无忧心如刀绞,万念俱灰。

堂堂忘忧谷谷主,连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

她也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与她在雲水亭相遇、被她视为知己的男子,也曾深爱着她。

他对她的爱,将永远埋葬于那晚的迷人月色中。

“怎么,心疼了?心疼的话就把我把外面那个捉妖师杀了,免得他坏我好事。替我杀了他,我还你怀玉尸身。”

“怀玉尸身我自然要取回来。只不过,你为何要残害那些无辜男子?他们与你有何深仇大恨?连他们死了都不放过他们。”

“那些男人该死!是他们该死!他们抛妻弃子,夜不归宿,到此等烟花之地寻欢作乐。难道他们不该死吗?”

“想当初,他也曾向我许下诺言,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后来呢?”

“他发现我的本来面貌之后就开始各种疏远我,将我和肚中的孩子弃之不顾,日夜销魂,甚至还把我卖到青楼这种鬼地方。”

“我恨他!从那以后,我就立下毒誓,我要杀尽天下负心汉!”

“哪里负心汉最多?自然是藏香阁这种莺莺燕燕之地。那些负心汉死有余辜。”

“我不仅要杀了他们,我还要他们死后不得安宁。我要让毒液在他们死后继续侵蚀他们的五脏六腑,让他们死无全尸!”

“好恶毒的手段!”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你的怀玉姑娘已经死了,那些负心汉也死了。快帮我把捉妖师杀了,我便满足你的心愿,将你心爱的姑娘还你。”

“你做梦!”无忧说完向红袖使出净心术。红袖痛得在地上直打滚,忽而像是被烈火焚烧,忽而像是被寒冰冻住。

“无忧公子,求您放过我。我只是一株曼陀罗。是仇恨蒙蔽了我的双眼。我发誓我再也不滥杀无辜了。”她苦苦哀求。

“我不会杀你。只要你虔诚认错,这净身术自然会停止对你的伤害。”

汗珠从她两颊流下来。她两手抓地,紧咬双唇。

“看来你还是不知悔改。”无忧再度施法,“那我便让你痛得厉害一些。”

“你既伤我,我便伤她!我要让她的尸身与我同归于尽!我倒要看看,是我痛苦些,还是你九方无忧痛苦些!”

“不可!”无忧颤抖。他施法减轻了红袖的痛苦。

如果连她的尸身都保护不了,那他将终生自责不已。

红袖爬起来,幻化出一朵枯萎的金花茶。

“看到没有,这就是你的怀玉姑娘。是神花又如何?她幻化成人形后,终究还是敌不过我。”

“我今天要亲手毁了她的尸身,要你九方无忧这个痴情种陷入无尽的痛苦之中!”她嗔目切齿,挽起袖子。

紧接着,无忧看到密密麻麻的卷叶虫从红袖的袖子里爬出,爬至那朵金花茶。

与此同时,地上成千上万的烟青虫把红袖团团围住,把她吓得丢开手中的金花茶。

扶桑随破冰蝶一起闯了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金花茶收于囊中。

岁寒也闯了进来。

“红袖,你作恶多端。今日我就替天行道,杀了你这朵毒花!”他幻化出一把银光宝剑,刺向红袖。

红袖一命呜呼。

无忧顿时脸色苍白,双眼迷惘失神。

他好似做了一场梦。梦里,有个素衣长发姑娘手撑金色油纸伞,在雲水亭边呼唤他。她叫他“无忧公子”,对他笑脸盈盈。

但他看不清她的脸,视线越来越模糊。逐渐地,他离她越来越远……

终究是他负了她。

思念成疾。

无忧生了一场大病。他昏睡了好几天。

他常常被噩梦惊醒,梦里总是喊着一个女子的名字。

怀玉。他总是喊她的名字。

这种情形持续了一个礼拜。

他醒来后,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和织锦他们有说有笑。

他最终还是没有如愿。

没有和喜欢的人一起看云起云落、云卷云舒。

他不是忘了,只是不愿提起罢了。

如此刻骨铭心,又怎会轻易释怀?

思念无声,自昔月,未安宁。

扶桑岁寒不忍提及他的痛苦。他们待他,也如往常一样。

这也许就是对他的最大安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