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玉玺是个粘人精

诺大的宫殿内,文武百官跪伏于地,朝拜着新上任的帝皇——汉帝刘宏。

而在房梁上,一只长腿露出在半空中摇晃着。一位打扮艳丽,一身翠绿裙衫,动作大胆的少女正枕着双臂躺在房梁上。

好像正在进行的继任大典与她无关一般,她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躺着,皱着眉头一副不乐意的表情。

这么个大活人躺在头顶上,朝拜新帝的众人竟将她视为无物。

此时,小黄门正以膝跪地,将手中的天子玺捧给新鲜出炉的新帝。

天子玺以玉螭虎纽。螭虎乃是龙子之一。

而这天子玺玉色美而惊人,任谁看了都想上手摸一摸——玉身光滑细腻,在下的印身方体为乳白色,上方则趴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翠青色螭虎。它的中心像滴入了墨汁般。玉的中心是深翡翠色,越往外翡翠色越浅,慢慢转变为翠青色,形成了自然细腻的渐变色。然而只有一点不美,玉体上雕刻的螭虎耳朵尖残破了一个小角,由金子补全。

这正是当年孝元太后被安阳侯王舜逼迫交出玉玺时,太后怒掷玉玺而造成的瑕疵。更耻辱的是,玉玺上大大咧咧的雕刻着“汉传新王莽”的字眼。

每每看到玉玺身上有这样的字样,少女就会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她由躺改坐,抬手摸了摸挽起头发的金簪,突然从房梁上一跃而下。

裙摆翻飞、掀起露出了她裙下的纯白的内衬裤,可无人被她大胆的动作惊到,殿内的人们自始至终视她为无物。她如猫般脚步轻盈,落地无声,跨出的步子像飞一般来到新帝面前,她凑到他眼前狠狠地盯着他。他的眼里,看不见她的身影。

少女叹息了一声,收回了失礼的动作,沮丧的向大殿外走去。

果然,这次也没人看得见她。

为什么要说这次,因为之前有过;为什么所有人都看不见她?因为她就是汉帝刘宏手中的那枚天子玉玺。

简单讲,物件放得时间长了就成精了。

砖头瓦块都能成精,没道理玉玺不行啊。

作为纯天然形成,又由能工巧匠雕刻,传承了十几代帝王的玉玺,玉玺不得比砖头瓦块有灵识!只要时机到了,成精自然轻而易举。

皇帝玉玺一共六方,为“皇帝之玺”、“皇帝行玺”、“皇帝信玺”、“天子之玺”、“天子行玺”、“天子信玺”这六方。她不是宫内唯一的玉玺,却是这群家伙里的老大,也是唯一成精的。

她为什么不在六方玉玺中,因为她是传国玉玺。

最让她得意的是,她身上有秦朝丞相李斯以小篆书写的“受命于天,即寿永昌”八字。

不过也是自那时起,玉玺没过一天安稳日子。

她是因为秦王嬴政的血,才得以拥有灵识与人身。

秦王嬴政当年把她扔进过湖中,他对外说是祭祀神明方镇海,实际上那就是个湖,能出多大浪,他就是嫌弃她太烦人了,才扔水里面去一解千愁。

她花了三天,才从湖里的淤泥中把自己的本体挖出来,然后一路飞回嬴政宫殿,一进门就把屋里搞得乌烟瘴气,然后趴在房梁上,只要有人进来,她就发出怪吼把他们吓跑。

秦王嬴政三天没理她,她就这么折腾了三天,直到李斯前来求见,求她别闹了,乖乖听话,她才从房梁上溜下来,鼓着腮,老大不乐意的跟秦王道歉。

明明是他先把她扔进水里的!凭什么要她先道歉。

玉玺可不开心了,又继续不声不响的消失了三天,直到嬴政找她,她才出现。

可这个薄情的男人张口就跟她要本体,一点也不关心关心她这三天去哪儿了,碰见什么人了,可有遇到那些说她是妖怪,要干掉她的道士没!

直奔主题,说是有一册旨意需要她的印。

要不是看你是吾主,吾拿本体糊你一熊脸!

玉玺老大不开心了。

可尽管这样,她依旧陪伴着他,不管四季轮转、酷暑、寒冷,她为他披衣、为他掌灯,直到帝统六国。

岁月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他却已然老去。

站在咸阳城宫城角楼上,望着城下万家灯火,她忘不掉嬴政说的话。

“纵使汝吾近在咫尺,仍感汝吾相隔万里。”二人站在一起,纵使有人看见,也不会往相爱上想。

玉玺觉得痛苦:“我是心意你的!”

嬴政却面色不变,打破了少女一直以来的幻想:“你是仆,尊吾为主,错认心系于吾。”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哄孩子一般,柔声道:“小玉,你与人相差甚远,永不能与人相恋。”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明白的拒绝她。

“嬴政你个负心汉!”她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她怒视嬴政,还直接叫了他名字。没大没小的样子,即刻被拖出去乱刀砍死都算轻的,可嬴政却不生气,竟然对着她哈哈笑起来。

他甚少笑,哪怕笑也是对着敌人冷笑。

她有点懵,转后便觉得委屈,很干脆的哭了出来,甩开他拉住自己衣袖的手,一跃下城楼,临走时不忘喊:“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玉玺没想到,她无心的一句话,竟成了现实。

再见面时,他已腐烂,孤零零的躺在床板上,身上还带着浓烈烂鱼臭虾的味道,身形萎缩佝偻如孩童般,再无有过去的威严相。

玉玺脱力的跪坐在了咸阳宫殿内,哭得撕心裂肺。她明明是玉石做的,却如人一般哭出来了……

看不见她的胡亥成为了新帝。

最后,连能看见她的李斯也死了……

她浑浑噩噩坐在咸阳宫殿外,不知饥饿、不知冷暖,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宫城被攻破,一书生样貌的青年来到她面前,疑声问道:“你怎在此坐着?”

玉玺哭了,哭得稀里哗啦,脸上精致的妆容都哭花了,看起来像只花猫一样。

后来她才知道,那位在台阶前陪着她的人,名叫张良。

这是长久以来,第三个能看见她的人。后来子房说,他起初见她时被吓了一跳,以为城内的人都跑的差不多了,没想到还有人守着宫殿,再后来,士兵们问他,为何一人对着空地喃喃自语,他才明白看见的不是人,可能是鬼,或者是其他不干净的东西。

如果不是看到小玉能找到被藏起来的传国玉玺,他怕是会找个道士来把她给灭了。

天知道,当年嬴政也找过,可是那些道士反被她吓尿裤子了。

从那之后,秦没了,有了汉室,她的主人变成了刘邦。

可玉玺不喜欢刘邦,因为刘邦看不见她,所以她闹小情绪了,本体也不要了,自己收拾铺盖搬到了张良家。

子房家很清雅,她在那里度过了相当快乐的一段日子。

只是,人命毕竟短暂……

刘邦死了,没几年连子房也……

子房在弥留之际才敢告诉她,“良当年曾刺过嬴政,可惜失败了。”

玉玺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应该恨他,可这些年来时间冲淡了一切,她每每想起自己第一位主人只余下深深的怀念。她恨不起用大半辈子陪伴了自己的子房。

曾经被占据了的心里,现在有着另一个人,可这个人也……

“我若说心意你。”

子房笑了,可惜道:“可良心有余,力不足也。”

玉玺很痛苦,为什么每次到她开窍的时候,时间总会把她所爱之人带走。

她所爱的人都一个个离开了,只有她还存活着。

四季轮转,帝王更替,不知过了多少年,玉玺都要忘记自己是什么了。每天她除了在宫内游荡外,都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直到宫城被攻破,刘秀为帝。

他摩擦着她被摔坏以金修补的耳朵,看着王莽刻下的字,轻叹道:“此奇珍,得之受命于天,失之气数已尽。”

他说罢,抬头看向她。

他看得见她,却宁可装作看不见她。

她被刘秀封存了,除了帝王更替大典时被放出来见光外,平日里都被关在长乐宫中,再不曾见光。

直至今日,才又被请出来。

反正之后也会再被关入长乐宫,玉玺已经习惯了,她现在每天都过的超级不开心,她不开心了,就会折腾别人。

董太后很早就不愿意居住在长乐宫了,宁搬去后宫一处大殿跟儿媳妇们挤,也不愿意回东宫住。

倒也不是因为嫌弃长乐宫不好,而是玉玺每晚都冤魂不散,请道士抓过,也没用。拿她没辙,见她也只是夜里在长乐宫胡闹,也不再管她。一入夜了,长乐宫的侍女、侍从便变着法的找理由离开,没人愿意在这里守夜。久而久之,长乐宫越发冷清起来。

以前刘秀在时,玉玺别说闹腾了,被瞪一眼都浑身打哆嗦,吭都不敢吭一声,现在新帝刘宏上位,这么多年了,早不把老祖宗的祖训当回事。

什么不该让玉玺见光,他直接放在盒子收起来扔在殿内。

刘宏图省事,倒是便宜了玉玺。

她现在每晚都能在外闲逛,活动范围已经不仅限于长乐宫了。

一自由,她化为螭虎直冲云霄,在云朵中翻滚,玩够了便落在地上,也不知道自己落在哪儿了,就见前面一处屋内还亮着灯。

玉玺悄咪咪摸过去,趴在门边看着屋内正在奋笔疾书的人。

玉玺嘻嘻一笑,突然出声:“小锅锅,你在做甚?”她打算吓他一下,解解乏,不成想对方一抬头唬了她一跳。

不是被吓得,而是惊艳。

他年纪看来未过二十,长发如墨、面如冠玉,丹凤眼中带着些许茫然,厚薄适中的唇微翘,似乎在考虑怎会有女子在外而抿了抿。他唇轻启,想说什么,却几次张口也没出声。

他身材虽有些单薄,但气质干净,一面便让人心生好感。

“原来你眉毛这么粗的吗?”玉玺不知怎么转眼便到了青年面前,她捧着他的脸,仔细观察着,“被头发遮住了,也没发现,不过,看起来没那么文弱了。”

介于少年与青年间的男子已经紧张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隐约察觉出对方不对劲,却碍于男女有别,从脖子开始,像是烧开了般,白皙的皮肤一直红到头顶,连耳尖都透着红。

他根本不敢乱动,回避了少女的视线,反问道:“你,你到底是何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我?”玉玺嘻嘻一笑,说道:“我叫小玉,就住在宫内,小锅锅你叫什么?做什么的?”

“荀彧,任守宫令。”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我又控几不住自己开三国了,能看的惯我之前写的收集向可以安心入坑了|?ω?`)。

设定走游戏风格,喜欢历史向请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