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还在选择之间摇摆纠结的时候,老天往往已经在不经意间为你准备好了隐藏选择。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这就是我在当晚发现自己来了大姨妈时脑海里想到的。
原本在第二天一早登船的时候还没觉得不舒服,待到我把行李尽数安置在我的船舱,又在船上转了一圈料理了些事务后,那种让人疼到想一头撞死的劲儿就上来了。这是家族遗传的毛病,我的堂姐也有类似的症状。其实并不是每次都会疼得要死的,但我想大约是因为北海的天气实在太冷,加上刚刚出海的船就跟一座漂浮在大海上的冰窖一样,没过多久,我就已经疼得头晕眼花了。
“可怜的姑娘,小脸惨白得跟白纸一样!”乔拉皱着眉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通常我和她相处的时候很少会注意到我们之间巨大的年龄差距,只有在这种时候,她作为年长女性的体贴关怀才会展现出来,这种久违的祖母一般的关怀令我心怀感动。“你确定不想再吃点?你几乎没怎么吃东西。”
我趴在桌子上吃力地摇了摇头,当这种疼痛感达到极致是会对人体的生理机能出现紊乱的。腹部没完没了的阵痛不仅令我感到头晕目眩,甚至害得我犯恶心又有点呼吸困难。这种情况下我实在是吃不下一点东西。
“你以前也会有这种情况吗?周期紊乱吗?有没有用药物调理过?要吃点止疼片吗?”罗一本正经地问道。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插嘴!”
被乔拉凶过的罗愤愤地咂舌,似乎对自己被轻视这件事情很不高兴。
“我还是回房间休息吧,睡一觉也许就好了。”我疲惫地站起身,察觉到自己四肢不受控制的无力感,才意识到自己都疼得虚脱了。凯布很细心地走过来扶住了我。我又看向多弗朗明哥,“抱歉了少主,等一下靠岸恐怕不能跟你们一起上岛。”
“不必说这些,你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要紧。”他说道,“好好休息吧。”
我迷迷糊糊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Baby-5送来了一些热水,没过多久,我就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惊醒的。
这几年来刀光剑影的生活早就让我的身体养成了灵敏的应激反应,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跳下床,同时抽出枕头下的□□熟练地上膛,基本忽略了仍没有消失的腹痛。看见地上零零散散的碎瓷片和被洒出来的浅红色液体,我才明白过来不过是虚惊一场。但更令我疑惑的,是此事站在我房间内的人。
船舱内很平稳,没有剧烈的晃动,外面也很安静,这说明船已经靠岸了。
【抱歉,不小心打破了杯子。】柯拉松递给我的纸条上这样写道。
“其他人,都已经上岸了吗?”我问道。
【是的。】他又写了一张纸条。
“既然没别人了就直接说话吧,我又不是不知道,而且我也不会说出去。”这个时候腹部已经没有原先那么疼了,我也稍稍有了些力气和精神。我弯下腰小心地将碎瓷片捡到桌子上,浅红色的液体渗入木制的甲板,散发出丝丝甜味。
“这是什么?”
“红、红糖姜水。”柯拉松喑哑的嗓子哽咽了几声,似乎是因为太久不说话而导致的不习惯,“……咳,乔拉说你喝这个会好些。”
我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说实在的,这有点受宠若惊,我知道他对罗的温柔,却没想到他会对女性也这么的体贴,尤其还是对我这样与他站在对立面的女人。我知道他的秘密,他的企图,而他非但不提防我回避我,居然还在这个时候对我如此关怀。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暖心的男人啊!
他似乎因为我的目光愈发地窘迫了,手忙脚乱地跑了出去:“我再去给你倒一杯,厨房里还有的……啊!!!”他又摔到了。
厨房里只有我和柯拉松,整艘船也是安静得出奇,看来大家确实都到小岛上得镇子里去了。至于柯拉松,我想他是自愿留下来看船的吧。毕竟我现在这个状态,真的出现什么意外恐怕也很难应付。
“这样做真的好吗?”我喝了一口杯中的红糖姜水,显然甜味要比姜味重的多。在堂吉诃德家族这个□□一般的成人世界里,柯拉松最多也只是创造了一个迎合的假象,他的内在和行动,画风真的跟其他人差了十万八千里了。光是说他帮我煮红糖姜水这个举动,就算是放在异土说他对我没意思我都不信。但我知道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对我有兴趣的,而且他的秘密被我抓在手里,如果是“死对头”的关系我倒是更能接受。“作为海军卧底帮助像我这样十恶不赦的女人?”
可能是良知已经所剩无几的缘故吧,我真的搞不懂这家伙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地开了口:“那就趁早离开多弗朗明哥吧。“
“离开的话绝对会被追杀吧?“我半开玩笑似的回道,“说起来,你好像很在意罗那孩子。”
他没有说话。
“他其实很可怜啊,从那样的地方逃出来,无依无靠,而且只剩下几年的寿命了……心中大约只剩下绝望和怨恨了吧。“
“一定有办法的!”他突然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很快又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但嘴里仍固执地坚持着,“……那小鬼,一定会被治好的。”
“是啊,他会有你成为救赎,而你从战国那里得到了救赎,只有多弗朗明哥……一路坚持过来的就只有他自己。”
我说的话仿佛一条毒蛇咬中了他,他转身朝我扑来。腹痛和疲惫感还没有完全消失,我只得很勉强地躲开了他,而向来毛手毛脚的他一下子摔到了角落,一时间我们都瘫倒在地上。
“你为什么会知道?!”他瞪大了眼睛紧张地看着我,细碎的汗珠从他头上留下。这种现象挺特别的,我称它为“真实特效”,海贼王的世界在异土以漫画的方式展现出来,这其中多少都会有一些情感、面部表情等等的夸大化。而这种艺术手法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展现出来就更为奇妙。在这里,人的情绪更加地难以压抑收敛,感到悲伤就一定会流眼泪,感到愤怒就一定会青筋暴起,这是我切身体会到的。
我喘着气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我自然有我知道的方法!但是我仍然不会说出去一个字的!”
“哼,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才不说出去的?”我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谨慎地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家族里容不得背叛,如果多弗朗明哥知道了你的身份就一定会亲手杀了你,尽管你是他唯一的亲人!手刃血亲的痛苦,我是不会让他再次遭受的!那样只会让他更加地陷入疯狂与堕落之中!”
“你以为他没手刃过血亲吗?”
“那你怎么知道他在手刃血亲之后不会被那种负罪感与痛苦折磨?!他没有你那种纯粹的善良,这方面他只是个……普通人,你不能强求他遭受了那种绝境后仍坚持人性里美好的那部分!这世上没多少人做得到!更何况,战国收留了你,而他没的选择!”
柯拉松一时被我怼的哑口无言。我确实很有诡辩的天赋,但在这个世界单纯靠讲道理而改变一个人的信念是不可能的,在异土或许可以。所以我的这一番长篇大论只够迷惑他一会,他的行动上是不会有丝毫改变的。
我决不可能说服柯拉松,就现在这种情况来看,唯有继续推进历史,才能从其中寻觅到转机。
“我们做个交易吧。”我缓慢地靠近他,“我知道你想救罗,我不拦着你,你可以带他离开去看病,而且我会暗中帮你。但是你不能再回来做卧底,滚得越远越好,否则我就揭发你。”
“你能帮我?”
“是的,现在的医疗技术肯定治愈不了铂铅病,但是手术果实可以。”
“你连手术果实都知道?!……你还知道什么?”柯拉松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就这些。听好了,家族也在找手术果实的下落。我在家族里一有消息就通知你,你一定要比任何人先一步想到它,只有这样罗才有救。”我小心翼翼地思索着,这种感觉如履薄冰。我既不能透露太多天机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又必须想办法在原有的历史中制造让命运错开的机会。只要成功了,对罗、柯拉松和多弗朗明哥都会有好处。
柯拉松一脸吃惊的表情,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话。但我比他还要紧张,我知道他在思考,权衡其中的利弊,以及我知晓这么多的原因。我没法确定他是否会同意。
就在这时,厨房角落处的一袋子土豆忽然滚落,撒到地上。
显然我和柯拉松都知道刚才谈话内容的危险性。我们同时快速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小小的影子惊慌失措地逃开了被发现的地方,在吧台后面踉跄地跑了过去,甲板被踩得咚咚响。他的逃跑方向明显是厨房的大门,我飞速上前,咬牙忍耐着尾骨的刺痛猛地用蝎子尾巴将门把手死死拉上。
他已经无处可逃了。
“放我出去!我什么都没听到!”罗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但还是在第一时间拿到了一件防身工具,嗯……对于我来说称之为“防身工具”可能有些勉强,毕竟单凭一把菜刀很难伤到我。
“鬼才会相信你呢!”我巧妙地夺过他手中的刀,同时将他整个拎了起来。尽管他奋力挣扎着,但终究还只是小小的一只,人有我摆布。我果断地对柯拉松命令道,“赶快使用你的果实能力,可不能再让人听到我们的谈话内容了。”随即我很快意识到刚才的话暴露了我对他果实能力的了解,真是忙中出错,乱上加乱。
“照我说的去做!”我大声催促他。活见鬼!现在的情形绝不能再被第四个人察觉了,那样不仅历史可能会因此改变,连我也难以独善其身。
柯拉松很识趣地发动了技能,将整个房间都包围在了他的“安静空间”之内(姑且让我这么形容吧)。但我手中的小家伙依然不肯消停。
“放开我!柯拉松你为什么会说话!这个果实能力又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在密谋什么……”连珠炮似的问题愈发地令我焦虑慌乱。这些问题随便哪一个都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敷衍过去。更何况,现在的局面哪里管得了他满脑子的问题。
“闭嘴!!!不然信不信我杀了你!“通常情况下我是不会说出这么粗俗的话的,但这一次我真的是有点慌了。一切事情都已经超出了预料的范围。不过这种简单粗暴的警告显然很有用,罗立刻就闭上了嘴,但仍旧狠狠地瞪着我。
他愿意怎么想我都无所谓,我现在哪有闲工夫管他。无论如何,柯拉松和罗都必须离开,如果他们留在家族等待抢夺手术果实的机会,哪怕柯拉松成功让罗吃下恶魔果实,逃走的几率也远比与家族分头行动小得多。只要一切不在多弗朗明哥的眼皮子底下,就总是有机会的。“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你现在就带他离开。“
“带他离开?我不会就这么走的,我还有留在这儿的理由。“
一定是哪儿除了问题。按理说柯拉松应该很愿意带罗离开才对,他不希望罗成为多弗朗明哥那样的人……我思索着,很快想通了被我漏掉的关键点。我看向罗:“喂,小子,说出你的全名。“
“我才不……“
我将蝎子尾巴尽头的毒刺抵在他的额头上:“说出你的全名!“老天爷,我今天还真是做了个彻头彻尾的大恶人。
“特,特拉法尔加·D·瓦铁尔·罗。“
我转头看向惊讶至极以至于手中烟头掉落的柯拉松:“现在你明白了吧?这小子是D之一族。”
少顷,他终于开了口:“我明白了,我会带他离开。”
“我才不要离开!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多弗朗明哥!!救……”柯拉松捏住了他的后颈,把他弄晕了。
“阿黛尔……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看我的眼神不由得令我脊背发凉。那像是在看怪物的眼神,但更多的恐惧则来自灵魂深处,我今天走到这一步面临着莫大的暴露身份的危险。我已经染指了他们的命运,连同我的命运也紧紧地同他们联系在了一起。
直白地说,我是个“知道了太多”的女人。而我这样的人,通常都活不长。
“……只是在恰当的时候掌握了恰当情报的人。”也是尽可能做出恰当行动的人。我预想过很多让柯拉松、多弗朗明哥和罗免于他们悲哀命运的推理,但永远没有一个是真正能百分之百实行的。最有可能成功的关键还是要看夺取手术果实那一晚,只有那一晚的细节能够真正另命运偏离“史诗”之中描述的轨迹。
“但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帮你们?”我被他气笑了,“我当然没兴趣白白地帮你这个大义灭亲的家伙!无论你怎么看待多弗朗明哥,多么憎恨厌恶他,在他眼里你永远都是他的亲弟弟……你是他内心身处最后的温柔。”我究竟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一直以来明明奉行着明哲保身,不参与他们这些命运的纷纷扰扰,但是与他们相处久了,果然还是没办法对他们置之不理。多弗朗明哥,一个穷凶恶极之徒,哪怕是在异土也是恶名远播。就算是追捧他的人恐怕也不得不承认他邪恶疯狂的特质。但在与他切身相处之后,恐怕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像世人那般的眼光去看待他。
“我不想让他彻底绝望。”
我希望他能够得到救赎。
我别过头不再看向柯拉松,主要是因为心虚。我甚至搞不清这个结论是怎么被我得出的,它甚至可能都算不上一个理由!但我的心告诉我,如果柯拉松没死,多弗朗明哥也许会好受点。我希望他不要过得太痛苦。
“你这家伙……有的时候行为也真是矛盾。你是爱他的,对吧?”他问出了我最最不想回答的问题。
我再次抬起头,一时间百感交集:“这与你无关。走吧,趁他们还没回来。”
柯拉松带着昏迷的罗离开了厨房。过了一会儿,我从医疗室的储物柜里取出了两片安眠药,将它们扔进了剩下的姜水里。
“柯拉松你个麻烦精……”嘴里嘟囔着,将剩下温热的姜水一饮而尽,“这个锅,还是让你来背吧。”
于是,我只造了柯拉松在姜水里下了安眠药让我昏睡过去的假象。当我被赛尼奥尔叫醒的时候完美地表现出一副无辜蒙圈的样子,甚至还在多弗朗明哥面前帮那家伙说了几句好话。总之,我将自己在整个事件中摘得干干净净。当然了,柯拉松给他的哥哥留些了写着“我带罗去看病“的纸条,就像”史诗“中提到的那样。
唯一令我震惊,以及之后一直令我很不安的,就只有一件事。
被柯拉松带走的除了罗之外,还有阿沐。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原稿件的第30章字数多达7000左右,所以决定在晋江分为两章发,结果不知道我脑子抽了什么风漏发了一个章节的内容。在此谢罪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