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吃鸟。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自然常识了,也注定了两者永远都只会是死对头。这就是问题所在,我的身体里蕴含着猫科动物的基因,无论怎样,都很难对面前的这家伙产生好感。哪怕他只是坐在那里,还没有变身为凤凰。
但场面上的客套还是不能不有的。
“难得四皇之一肯赏脸从我们这里进货,又大老远跑到北海来。”阿特拉斯和巴巴里将两只木箱抬到了我们之间的大理石桌旁 ,“这是我们从正规药工厂下的货。虽然是走私品,但质量是绝不会差的,请验货。”
对面顶着稀松金发,半睁着眼皮的男人从沙发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腕,打开木箱检阅着里面整齐排列的玻璃瓶。马尔科,白胡子海贼团的一队队长,虽然他现在只有31岁,但无论怎么看都比寻常海贼成熟稳重太多了,显然他很懂得用平和来掩盖自己的锋芒,这是北海大部分鲁莽的蠢货所不具备的。别看他此时一副轻松好说话的样子,别忘了,这场交易他可是只身一人前来的。他丝毫不在意我们可能会在交易中做手脚,因为没人敢。他的穿戴很朴素,透露着放荡不羁的气质,是那种老牌海贼的风格。薄薄的衣衫下,凹凸有致的腹肌与被阳光滋润过的皮肤清晰可见,还有那象征着白胡子的纹身,无不透露着他灵魂深处作为海贼的狂野本性。相比而言我的服饰和妆容就太过华丽矫情了(我甚至专门做了指甲),怎么看都不像海贼,而且过于狡诈圆滑。我想这正是我跟他看彼此都不太顺眼的原因,哪怕他半睁着眼睛我也看得出来。
我们不是一路人。
他的动作很熟练,并且着重检查了几个地方,显然他对黑市的药品交易已经相当熟练了。虽然我们北海的医疗技术在四海之内名列前茅,但这还是家族第一次跟白胡子海贼团进行药品交易呢!虽然这其中肯定是不可能玩“掺假”或“黑吃黑”的把戏,但这多少都是能够赚取名声与黑市威望的买卖。多亏了柏金斯主动在中间搭桥,他这个人一向狡诈不仁不义暂且不论,他确实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交易机会。片刻后,马尔科站起身坐回了沙发上,微微点了点头,将一只青色绸缎的布袋扔到茶几上。那绸缎上还绣着祥云,用的是金线,明摆着的上等货色。我打开袋子一看,里头是闪闪发光的各色宝石,每一颗都足有眼睛那么大。
我眉头一皱。
“喂,你懂不懂规矩啊?”阿特拉斯率先大声嚷嚷道,“交易要用现金!现金啊!”
马尔科稍稍抬眼看了看阿特拉斯,不卑不亢地道:“真是抱歉,没来得及换成现金。不过这些宝石都是真货,从古董器具上挖下来的。”嘴里虽然说着“抱歉”,态度却是一点都不客气呢。这也很正常,毕竟黑市里的家伙都是“蹬鼻子上脸”的货色。
我抬手示意阿特拉斯闭嘴,随后笑着解释道:“您别在意,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年头药价越来越贵了,这两箱的价值少说也是一个中层海军官员一年的工资。不好好鉴别宝石的话,我们也怕回不了本啊。”说罢,我将宝石放回袋子,抬手交给了站在我身旁的阿沐。
“阿沐,你来验货。”
除了必要的杀人技巧,我首先教给阿沐的就是珠宝的鉴赏。这个世界因为战乱的缘故,现金价值波动的厉害,黑市之中也有不少愿意用珠宝来做一般等价物的,因此珠宝鉴赏的技巧就尤为重要。刚刚入职格鲁曼的军火公司那会儿,我也是先从珠宝鉴赏学起的,这是黑市的常识。当然,对待海贼就是另一套规则了。因为不能确定他们手里的珠宝是否为政府缉拿的赃物,以及交易过程所需的时间、设备需求和不稳定性,我们更喜欢跟海贼做现金交易。快速,方便,有效率。
阿沐将袋子拿到窗台前去一一验货,一时间房间内出奇地安静。交易时间的延长对我来说并不有利。马尔科终究是全世界通缉的大海贼,他经过的地方必然会招来海军,我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越长,海军跑过来围堵的可能性就越大。
为了避免尴尬,我又对马尔科说道:“您别介意,我们这些女人和小孩全靠着上头养活呢,做事不敢不小心点。当然了,我相信堂堂白胡子海贼团是不会欺负我们这些妇女儿童的,对吧?”
“你不必在这里装可怜,”马尔科似玩笑似认真地回道,“粉钻·阿黛尔,能让男人丢魂失魄的美艳杀手,甚至能让海军为了你手刃上司和下属。”
“过奖。”我尴尬地咧了咧嘴,暗暗在心中发誓非要拔了摩根斯那只臭鸟的所有羽毛再扔到锅里煮熟不可。我的最后一次暗杀任务结束之后,海军那边终于发布了关于我的悬赏令。本来赏金不高根本不引人注目,结果摩根斯那个混蛋从他的暗线打听到了那晚发生的事情,硬是在八卦板块把我描绘成了一个绝世尤物,红颜祸水的形象!其实那只是我的“言灵”能力而已,天晓得那帮愚蠢的群众连如此白.痴的传言都信!不过这样也好,我“言灵”的力量还不适合这么快就彻底暴露。但……我到底要顶着这些流言蜚语到什么时候嘛!“鸟类,还真是善于道听途说呢。“
他被我突如其来的一句讽刺狠狠怼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和从容不迫:“哼,现在看来,你确实没有传闻中的那般惊艳嘛!“
“您的头发也比传闻中的更加稀疏呢!“我笑得愈发灿烂了。
他的脸显然有些绷不住了,就在我打算再发动进一步语言攻击的时候,一声枪响打破了轻松的氛围。
枪声是从楼下传来的,随之而来的还有大量的陌生气味,肯定超过了三十人,并且嘈杂的脚步声也距离此地越来越近了。
是海军。
马尔科站起身走向阳台,示意阿沐离阳台远些,他偷偷瞄向窗外。“哦呀哦呀……被包围的水泄不通啊,就好像早就知道我们在这里交易一样。“
“喂,可不是我泄露的坐标啊!“一听这话,我第一时间站起来抗议,”我是那种蠢到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人吗?!“
“你当然不是,“我还以为是阳光折射的缘故,但定睛一看他的身上确乎迸发出了无数青色的火焰,如梦似幻,间直比”史诗“当中描绘得还要美丽。”看来得冲出去了,喂,打架你总该还是会的吧?“
“那药你打算怎么办?“我指了指那两只箱子。
“带着太麻烦了。看起来海军出了几队人马,不知道还有没有按兵不动的……”
我心中骂了一句“神经病”,果然,这家伙再怎么看起来成熟也只是个喜欢打架喝酒吃肉的铁憨憨。
踩踏楼梯的声音透过脚底的木质地板传上来,海军就要冲上来了。
已经没时间了,我一把拽过他,同时解开了自己外套的扣子:“听好了,用不着那么麻烦。照我说的做,药品保得住我们也能全身而退。现在,脱衣服。”
“什么?”他居然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惊讶地盯着我。天杀的,我还以为他已经是个身经百战的情场老手了呢!
我将衣服零散地扔在地上。现在,我身上就只剩下黑色蕾丝的内衣:“脱.衣.服!见鬼,现在!”说着我将他身上仅有的上衣扯了下来,并抱住他一同倒在地板上。
“给我瞧好了,这件事分分钟就能摆平,用我们演员的方式。”
我将他按倒在沙发上,因为沙发背朝向大门,冲进来的海军士兵并不会一眼就看清他的真面目。这就足够了。在执行刺杀任务那会,我见识过不少男人的□□,他们大多像是在烟草与酒精里浸泡过的肥肉,偶尔会遇到几个带着草木清雅气味的,而多弗朗明哥的身上无疑是强势的雄性麝香气味,狂野霸道。当然了,我承认这是我在男人中周转徘徊留下的恶趣味,我这个人原本就有一些变.态的特质。但是,如果不在刀尖舔血的杀人生涯中寻找一些刺激荷尔蒙的乐趣,恐怕我早就彻底疯掉了。
马尔科给我的感觉与以往的都要不同,那是一种混杂着风沙与海水气息的味道。他的身体与多弗朗明哥一样充满肌肉,紧实健壮,却并不像是一头野兽的身体。他比多弗朗明哥多了一种温和与成熟。与多弗朗明哥那种张扬危险的气质相比,他给人更多的是一种夹杂着一点浪漫主义的安全感。
作为一只猫,我讨厌鸟类是肯定的。但我想我并不讨厌鸟类的肉。
“我还是第一次反被女人非礼呢。”他垂着眼皮轻描淡写地吐槽道,他似乎已经对这种飞来横祸相当地习以为常了。
“我们还是用演技来说话吧,”我从他的身上爬了起来,坐在他的大腿上,此时的我只穿着内衣,外面披了一件薄薄的黑纱外套。“这出戏我一个人可没法演,所以……喊台词你总会吧?”
“什么……啊~”房间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我懒得听他废话,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他。只见他的头猛地向后仰去,浑身的肌肉仿佛蹿过电流一般地颤抖着,我伸出另一只手拂过他的腹肌,棱角分明,带着微微的炽热。我霎时间面色绯红,心脏在我的胸口敲击着节奏明快的鼓点。
我有感觉了。
若不是一心专注于表演这场限制级的戏码,我还真想仔细欣赏一番这帮海军士兵破门而入时搞笑的表情,真可惜,我不得不沉浸于我的表演之中。我先是假装被吓了一跳,然后隔着沙发做了一个慌乱地穿上衣物的无实物表演。一切就像我在脑海中设想的一样。
“我不是跟你说过三点以后过来的吗?!”我故意抢在了那名为首的海军军官之前说话。他大约三十来岁,典型的北海壮汉,胡子拉碴,“正派”二字就差没有刻在脸上了。不过正因如此,过于正直,头脑简单才是让我最好下手的地方。眼前的香艳场景无疑令他瞠目结舌,面色绯红,而我率先喊出的话又给他来了个第二重霹雳。“就算你再怎么心急,我这个时候可是有其他客人在啊!”
他身后那些海军们的窃窃私语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他爆发的导火线。“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老子都不认识你好吗?!!”
我也不甘示弱,走上前的同时轻轻撩开了胸前的黑纱,尖着嗓子吼道:“怎么,昨晚刚打过电话说要疼我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还带了一帮人围观,你这种客人老娘才不接呢!!”
说真的,他那一副百口莫辩干着急的面孔无论看几次都是那么搞笑。“都说了老子不认识你啊混.蛋!我们是接到消息,有悬赏犯在这里做不法交易!沙发上的那个男人是……”
“老娘没见过什么悬赏犯!这儿使我接待客人的地方!” 我猛地拉住他的领口,低声道,“而且姑奶奶我只接带你们这些当兵的。看样子……你并没有我正在服侍得那位大爷军衔高嘛!”
那家伙顿时眼珠瞪得老大,却也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人家好像是个北海海军的大人物呢,为了追捕某个了不得的海贼。你这样贸然撞破上司的好事,恐怕命和军衔都会弄丢呢~”
这家伙虽然一眼就能看出来很不聪明的亚子,不过到底出生在穷山恶水的北海,终归还是算识趣的。据说北海是四海之内管贼勾结最为严重的,看来他也清楚发现上司丑闻的下场是什么,这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事情,谁会拿自己的前途乃至性命开玩笑呢?
我轻松地关上了门,朝房梁上的两狮一人招了招手,示意危机解除。
“看到没有,只知道一味地硬刚是不成的。“我洋洋得意地朝马尔科抛了个媚眼,一件件穿好了衣服。
“你还真够大胆的,亏得你想出这样的烂招。”
“脑子好的人会成为科学家,跑的快的人会成为运动员,我只是在利用我的长处,这有什么不对吗?”这是我在一家夜总会执行刺杀任务的时候,一位前辈对我说的。我敢打赌,她应该也在背后拥有着另一层身份。不过我们都知道,彼此细究是没好处的。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又在房间里待了半个小时,等到确认外面已经一片宁静了才准备离开。阿沐最先出去了,然后是巴巴里和阿特拉斯,我们约好一个小时后在金龙虾酒馆汇合。
“交易顺利完成。还有,你最好缓和好你的下面再出门。”我侧过身指了指他裤子的某处,随后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我今天晚餐绝对要吃一份火鸡肉,不要胸,要腿。
就和计划中的一样,我们在金龙虾酒馆顺利汇合。按照惯例,每次交易结束后我们都会好好地喝上一杯放松一下。阿特拉斯和巴巴里兴高采烈地去点酒了,我让他们帮我带了一杯果蔬汁。和这两只百分之百的肉食动物长时间呆在一起,害得我有点饮食失调。于是卡座便只剩下了我和阿沐。
“你以前就是这样水性杨花的吗?”这个臭小鬼总是这样,一言不发的时候你觉她已经够不讨人喜欢的了,结果等到开了口倒还不如让她沉默着。我跟她相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过我们的关系始终忽远忽近。有一点可以确认,她在防备着我和多弗朗明哥,不过我并不清楚她在密谋着什么。
我拿出化妆镜和口红开始补妆。 “如果你不想做出什么改变,那就趁早去一个边远宁静的小岛度过平淡普通的一生。在你获得某些东西的同时必然会牺牲一些别的东西,这只取决于两者在你眼中的价值。”
她默默地盯着我,固执地一言不发。
我合上化妆镜,不耐烦地看向她:“你究竟在坚持什么,其实你自己也清楚融入家族有多么艰难吧?多弗朗明哥想让你成为第二个我,但是你并不想,不是吗?”
她依旧没说话。不过我知道她不傻,这些道理她还是懂的。
“现在就有一个机会。我把你交给马尔科,他是个可靠的人,你可以跟他去他的船上,或者让他把你带到某个地方,前提是你愿意。”
她的眼珠转了转。很显然这个提议有点打动她了。
就在这时,巴巴里和阿特拉斯拿着饮品回来了。我们不得不结束了谈话。
“老大,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阿特拉斯开口问道。
“怎么办?”海军绝不会平白无故地认准了那个地方围剿我们,但他们得目标显然不是马尔科。是因为阿沐需要鉴定宝石延长了交易时间,我们才被堵在了房间里。从头到尾,也就只有那个家伙知道我们会跟马尔科进行交易,以及交易的地点和时间了。我撕咬着含在嘴里的塑料吸管,嘴唇离开时,上面残留的口红鲜红得宛如血液。“当然是揪出背地里阴我们得畜.生了。柏金斯那个两面三刀的混蛋,他以为给我们添堵就能全身而退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