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不由得令我想起当初被迫跳槽的那晚,一样的小心谋算,一样的危险对峙,一样的奋力挣扎,说起来,这几年我也真是没长进啊。好不容易得到了梦幻般的力量,大敌当前却还是下意识地算计着应该如何顺利逃跑。
我恐怕真的不是当海贼的那块料,或者,是那块料的我早就已经死去了。
克洛克达尔猛吸了一口嘴里叼着的雪茄,抬手拿下雪茄的同时吐出一阵淡灰色的烟雾,举止优雅从容,不过在我看来完全是对猎物唾手可得的悠闲。那考究的黑色西装和一丝不苟的大背头与他海贼的身份很不协调。虽然人家毕竟是有着“七武海”名号的,自然不会是邋遢水手的打扮半晌,但从气质便可以窥探出他出身的与众不同。老实说我还挺好奇这一点的,包括其是否真的有变性。半晌,他才终于懒懒地开了口:“我听说过你,你原来是格鲁曼手底下的女人。”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世道,人总是要先给自己谋划出路的。”的确,自格鲁曼的军火公司覆灭后,我作为唯一存活下来的核心成员名声自然是不大好。不过在黑暗世界人人都不会有什么好名声,“卖主求荣”说白了也是“主”的脑筋手腕不够,才让人钻了空子,在共同利益的驱使下,他们只会赞扬我的选择明智,毕竟,以后还要一起做生意的对象是我,不是死人。
“‘人往高处走’?这话说的可真好。”他低沉沙哑的语调中透露出几分玩味与笑意,听上去像是沙石摩擦的声音,但这是个好兆头。我心想,或许我能够找到顺利脱身的机会。“你现在是给Jocker做事?”
“您明知故问。”我垂下眼眸娇声道。根据我十个月以来在风月场摸爬滚打的经验,百分之九十的男人都吃这一套的。不过可惜,对他这样危险的男人就效果甚微了。
“哼,果然是那小子……看来刺杀施格兰也是那家伙的意思了?”他再次将雪茄叼在嘴角,慢悠悠地向我走来。那动作看似漫不经心,但我很清楚过近的距离等于将自己暴露于死亡之中。我缓缓绕过象牙桌,同时将酒瓶旁不易察觉的小玩意儿摸进了手里。
“您若是想从施格兰那里得到什么东西,我们说不定也能够提供的。”我强笑着打算最后尝试挽回这种局面,只可惜我的动物神经不断地刺激着我体内的肾上腺素以预兆着这场腥风血雨的来临。我几乎都要控制不住地全身颤抖了。“……一切都好商量嘛。”
他咧了咧嘴,那苍白冰冷的笑容配上透露着残忍狡黠的目光宛如死神降临:“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不过弱者可没有‘好商量’的筹码,而用你作为筹码去跟Jocker谈判才是更划算的选择。”
黄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房间内扩散开来,就要像我步步逼近。“Shit!”我低声骂道,这家伙简直就是个疯子!显然黑暗世界的那套在他这里是行不通的,这个男人只认绝对的实力,而这方面恰恰是我的劣势所在。
再不拼尽全力逃命的话,只怕我的穿越故事真的要就此结束了。
我吸入了周围仅剩的一点干净空气,尾骨猛地发力,用蝎子尾缠住象牙桌的桌腿朝他甩了过去。这显然奈何不了自然系能力者什么,只见他顷刻间化为黄沙四散于虚空之中。
就是现在!我看准一处沙子稀薄迟缓的突破口冲了过去,还不忘将手中的小东西扔向克洛克达尔的方向。踏过窗台的那一瞬间,背部抽筋断骨般的疼痛害得我差点没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但我还是咬着牙伸展开翅膀。几秒之后,身后的建筑“砰”的一声发出剧烈的爆炸,势不可挡的热气流,飞出的碎石以及强烈的海风粗暴地拉扯着翅膀边缘,也一并带动着我的身体。好在我很快适应了风向,奋力扇动翅膀尽可能朝天空飞去。
只要高度足够,他是不可能追上来的。
我这么想着,可也就过了不到十秒,身后混乱的气流与浑浊的空气便不依不饶地将魔爪伸向了我。我立刻屏住呼吸,可风却不再站在我这一边了,沙暴混乱的气流令我霎时间失去了飞行的控制。
有一只手抓住了我。
一时间仿佛全身的神经都收缩到了心脏处,我还未来得及看清那家伙的脸,但猛兽的血液早已替我做出了反应。透过猫科瞳孔所看到的世界总是很奇妙,一切都是迟缓且细致的。我疯狂地撕裂着周围的一切,而周围也企图撕裂我。
回过神来的我,第一眼看到的是靛蓝的夜空。然后感官开始再次运作起来,尘土味、血腥味,轰鸣声,一切变得前所未有地清晰。我一跃而起,这动作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的身体变得如羽毛一般轻灵,这有点不好控制。当我看到胳膊上乌黑发亮的皮毛与狰狞的利爪时,我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完全的幻兽化,啊,难怪摔下来不怎么痛。
“啧,原来是能力者么……狮子、翅膀、蝎子尾,还真是奇怪的动物形态啊,速度倒是挺快的。“克洛克达尔从另一处废墟之中站了起来,我能从他身上味道血腥味,但很微弱,而且他依旧是游刃有余。这形势对我很不利。
不过并非完全的劣势,这要感谢“蝎尾狮“这种幻兽不高的知名度,或许我可以借助这点扭转乾坤。
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也只能使用那一招了。
“我不明白,”老实说我并不想走到这一步,风险太大,要是我抓不住他的秘密或是利用不当,那么事情就只会变得更糟。可即便如此,也只得背水一战了,我牢牢抓住心中的那一丁点冒险的疯狂欲望,打算放手一搏,“曾经风头正盛,敢与白胡子和前海贼王船员较量的沙鳄,如今竟沦落到狩猎我们这些不入流的小角色了?”
若此时有人碰巧从月光照射下来的方向经过,他或许会瞥见我的瞳孔收缩成一道狭窄缝隙的瞬间。这双奇异的猫科动物的眼眸让我能够捕捉到人们躁动不安的思绪以及将他们拖入潜意识幻境的机会。事实上,对于我这样曾经以上帝视角窥探了他们命运的人来说,捕捉与戏弄他们隐藏在心底的痛楚与执念就更加易如反掌。但我所担心的是有些人的意识恐怕不会脆弱到任我宰割,尤其是像克洛克达尔这样的大人物,控制不好的话,这可能会更加激怒对方。
这种双刃剑一般的能力,我还不能完全运用自如。
周围的环境一度变成了静态的灰色,我瞥见了面前的男人身后那些躁动不安的黑雾,那是被具象化的意识,此时就如同沙暴一般激烈地盘旋着。
看来“言灵”已经开始对他有影响了。当然,我只打算用这种类似于催眠的花招将他困住,足够我逃之夭夭就行了。他的精神力量很强大,这种较量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就在我打算进一步用“言灵”编织的幻象将其彻底困住的时候,一道黄沙组成的利刃朝我席卷而来。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对他意识的牵制上,却没能顾及现实之中的攻击。
一道纤细的白光闪过,扑过来的沙刃瞬间破碎。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混乱之中忽然感觉一只有力的手抱住了我的肩膀。
“阿黛尔。“那低沉得让人安心的声线我是无比熟悉的。我睁开眼睛,尽管我的脑海里满是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吃惊与疑问,但不知怎的,他的出现竟让我有那么一点想哭却无比欣喜的冲动。
……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始对他产生依恋了吗?
就在我恍惚之际,他忽然将我整个人抱起,不由分说地吻上了我的唇,一如既往地柔软,一如既往地霸道,仿佛就要掠夺一切的气势。和他接吻的时候甚至会产生一种与猛兽接吻的错觉,不过他的霸道强势却意外地让人有安全感。只是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霎时间将我心中小小的感动摔得粉碎,可喜可贺,与他相处时的那种疲惫感和无可奈何在时隔近一年后一下子全回来了。
想到克洛克达尔莫名其妙地被晾在一边还当了电灯泡,我瞬间倍感尴尬。喂喂,大敌当前,现在可不是任性地享受久别重逢的温存的时候吧?终于,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推开多弗朗明哥,扭头抹了抹嘴:“……你也不怕沙子混进嘴里。”
“呋呋呋呋……几个月不见,你的吻技倒是有所见长啊。”
“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吧!”老天在上,刚才的感动与欣喜,一定全然是错觉!
“呵,终于肯露脸了吗?海流氓。”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我注意到克洛克达尔已经解除了元素化。看来,他不打算跟多弗朗明哥硬碰硬,至少暂时不会。但即便如此,我也依旧摸不透他在打什么算盘。
多弗朗明哥将我护在身后,悠哉游哉地回道:“真是粗鲁啊鳄鱼,居然把女人追到这种狼狈的地步。”
克洛克达尔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嘲讽的冷笑,将口中即将燃尽的雪茄丢到一边:“哼,你还真是养了个不错的女人啊,又是新欢么?”
或许是我的错觉吧,但克洛克达尔不经意间向我扫过的目光着实令我不寒而栗,就像是被毒蛇狠狠地咬了一口似的。这家伙最近在海军那边的风评不错,多半是由于他处理了不少兴风作浪的海贼。要知道,克洛克达尔二十几岁就已经成为了七武海,在被白胡子打败后一蹶不振之前在海上也是乱世枭雄的做派。即便他是只打算与我们谈生意,以现在还处于发展中的堂吉诃德家族的地位与战斗力也很难占优势。
“呋呋呋呋……她可是我非常重要的家人。”尽管多弗朗明哥嘴里是这么说的,但无论是语气还是态度,“家人”二字换成“棋子”总要贴切许多。这也很正常,在见不得光的圈子里,对待一切漫不经心的态度往往更能混淆视听,隐藏死穴。“怎么,再伟大航路待够了跑到北海来度假么?”
“少废话,我猜你大约知道我想要什么吧?”说到这里,克洛克达尔转了转眼珠,意味深长地瞟向我。我立刻心领神会地打算溜走,毕竟我心里可是巴不得这样做呢,但多弗朗明哥接下来的话却让我不得不留在原地。
“就让她留在这儿吧,反正交易的时候账目货物都要由她经手的。”
“你现在已经搞到那东西了?”
“还没,虽然是被政府禁止的东西,但只要给出价钱,没什么是不能在黑市买到的。就算是施格兰,在交易达成之前也不会先对政府那边下手。”
这一回,我大约猜到克洛克达尔想要从黑市得到的东西了,虽然从时间线上来说还为时尚早,但能让他特意从伟大航路跑来北海的,且与他之后的行动紧密相连的,十有八九就是那玩意儿。
克洛克达尔盯着多弗朗明哥好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他那些话的可信度,半晌,他从大衣里怀掏出一只新的雪茄叼在嘴里,又拿出打火机将其点燃:“那就先这样,我会安排线人进行后续联络的。另外,不如给我一些附赠吧?”他再次把目光投向了我。
……
“喂喂,你好歹也是夜场的舞女吧?阴着脸可是钓不到男人的喔。“克洛克达尔露出揶揄的浅笑,那笑容可真不怎么样,僵硬又带着狐狸般的狡黠。明明不到一小时前还想要狩猎我,这个时候居然又道貌岸然地跟我开起无聊的玩笑来了。尤其还是从我身上讨要到了那种东西之后,简直就是名副其实地得了便宜卖乖。
“我可是只会对付钱的男人露出笑容的女人。“我没声好气地回道,同时将手中的小瓶子交给他。谢天谢地,那家伙只是接过了瓶子,仔细端详着里头半透明的液体。
“谢啦,小猫。蝎尾狮的蝎毒可是独一无二的宝贝。“他将瓶子收好,又再次端详起我来了,“不如来我这边吧,做我的助理。”
“算了吧。”我嫌弃地转身就走。当然了,要不是多弗朗明哥在,我断然不敢如此放肆,这也算是狐假虎威了。
克洛克达尔总算是走了,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今晚的任务,不,应该是这十个月的任务,终于在此落下了帷幕。
“怎么突然找到这里来了?”这会我终于有时间解开刚才的疑问了。
“是凯布向我及时报告了鳄鱼混蛋的行踪,”他正了正胸前的领带,“你这家伙居然还隐瞒不报,差点让那家伙摆了一道。”
我心虚地别过头,小声嘟囔道:“谁知道他偏偏是冲我来的……”明明是最后一个任务,却没能像之前一样完美地解决,到头来又是靠多弗朗明哥才解决了烂摊子,我心里多少有些沮丧。但话说回来,凯布及时的报告无疑是这一次大难不死的关键,不得不承认,关键时候论起稳妥细心他确乎是无人能及的。
“呋呋呋呋……你刚才差一点要哭出来的表情,真是可爱到不行呢。”我就知道,这家伙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拿我寻开心的机会。不过好歹我也在他身边待了两年,已经不至于每次都被他调侃到炸毛了。
“有么?我怎么不知道?对了,我不知道的可多了,连克洛克达尔都知道您有多少新欢旧爱嘞!”
“伶牙俐齿的小东西!”他猛地从身后抱住我,双手恶作剧般的在我身上游走着,“在外头野了半年多,越发放肆了。”
我吃力地扭动身体想要摆脱他的魔爪,却并不打算嘴上饶他:“哟,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也一直没离开过风月场,这年头谁还没个情人相好?多新鲜呐!”
“呋呋呋……小混.蛋,“他将我转过来对着他,一瞬间我只觉浑身一紧,便晓得他用线线果实的能力将我缠得牢牢实实,插翅难逃。他低下头,轻轻地舔舐撕咬着我的耳朵,弄得我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
”你以为,老子不敢在这儿对你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