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晚宴装饰品情报

这个宴会是由一个王国的有名贵族举办的,地点在一座私人岛屿上的公馆里,不过既然会请到多弗朗明哥这样的人物,我猜他们必然拥有一些不可言说的产业。我们的船在日落时分到达了秘密港口,巴伐兰特......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吧,我问多弗朗明哥的时候他也只说了这部分,然后就故意转开了话题,我猜他也没怎么记住,不过没关系,只要人家认识他就好了嘛。他们家的公馆坐落在岛屿的半山腰上,低调隐蔽,仿佛苍翠之间伫立的一丛白水晶。除了我们的船,港口处还停泊了不少形色各异的船,有些带着描金锉彩的贵族徽记,有些则是刻意隐去了标致所属,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这一帮里没有一个不是家财万贯的气势。事实如此也好,刻意伪装也罢,反正这帮人凑在一起,是不会密谋什么好事的。

船刚刚停稳,一个仆人模样的精瘦男人便带着一众搬工送来不少珍馐和葡萄酒,说是主人家为了犒劳船上的水手们。紧接着,前往山上公馆的马车就到了。类似的宴会,我原先在格鲁曼手下也参加过,比起在谈判桌上跟海上的三教九流权衡价格,玩笑里藏刀那一套,这种全靠举手投足和语言艺术的交际场合简直就是在度假。可是现在,我却全然提不起兴致,甚至可以说达到了抑郁的地步。

“呋呋呋呋,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出卖□□的。”多弗朗明哥坐在我身边调笑道,他穿了一身酒红色的西装,仍然披着那件标志性的粉色羽毛大衣。

“可我感觉自己已经出卖了灵魂。”我抬头没声好气地回应道。此时的我穿着一件桃红色抹胸小洋装,配以黑色丝袜和黑色漆皮高跟,一条夸张的群镶粉钻项链沉甸甸地坠在我的胸前,披肩的蓬松黑色卷发下是一对轻佻的粉羽毛耳环。这件小洋装当初还是我跟朋友打赌一气之下买的,从没穿出去过,而首饰是多弗朗明哥从抢来的珠宝里挑的。可怜我一个一米七五通身御姐范的女汉纸,居然被要求穿得如此娇俏少女,跟个金刚芭比一样还被强行拖出来示众。与其通过这种方式被社会性抹杀,我宁可一头撞死来得痛快。

“呋呋呋呋~不是挺可爱的嘛!”他的手落在我的头上,摸宠物似的揉了揉我的头发,“好啦,别再耍小孩子脾气了。你该玩的尽兴一点。”

可爱?不好意思,对我来说“可爱”两个字绝不属于夸赞的范畴,倒更有点像讽刺。没有那个词能比“可爱”这两个字更让我起鸡皮疙瘩了。不过这些话我是不可能说给多弗朗明哥听了,只要他高兴,难道谁还敢说个“不”字么?

我拖着这一身洋娃娃似的打扮跟着多弗朗明哥走进大厅,例行公事的寒暄之后,有几个从刚进门就开始对我窥视已久的男人便飞蛾扑火似的凑上来搭讪敬酒。他们大都是欧洲或拉丁美洲的面孔,虽说这个世界并没有明确的人种地域划分,但我这样地道的亚洲面孔好是很少见的,至少目前为止我是没见过几个。我这张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面孔,在这些有点头脸的人眼里却是异常新鲜,充满异域情调,不得不说,这一优势曾在交易之中帮过我很大的忙。我瞟了一眼多弗朗明哥,他只是对我一笑,默许了那帮小贵族将我彻底拉到一边。

在贸易中,与客户达成良好关系的诀窍是什么呢?我或许提到过,是将自家产品解释清楚,加上一点无伤大雅的美化,尽可能契合目标客户的需求。但这只是针对那些唯利是图,口袋紧巴巴,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海上暴徒的。而对于这些油光满面,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小贵族来说,更简单的东西就能让他们晕头转向,乖乖听话。

女人的魅力与谎言。

有这么一类蠢货,自以为有点钱权就能够靠着两三句蹩脚尴尬的情话博得女人的钦佩和倾心,渴望着温香软玉拥入怀,享受风光,背地又辱骂人家物质势利,只知道勾骗钱财。他们一个个看我的眼神宛如饿狼窥探着肥羊,殊不知他们自己才是任我挑选戏弄的猎物。只是两三句逢场作戏的话他们便意乱神迷起来,自以为成了我的知己。论酒力,就更是烂的跟一滩屎似的。两大瓶葡萄酒、一瓶威士忌、半瓶龙舌兰和不计其数的啤酒下肚后,整个耳厅里除了我就再没一个清醒的人了。

我倒在天鹅绒的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上璀璨夺目的吊灯,宴饮与欢歌后随之而来的是莫大的空虚。那些男人饱含着龌龊欲望的视线,让我恨不得将他们的眼珠统统挖出来,他们与我的身体哪怕有一丝一毫的接触,都让我倍感恶心。毫不避讳地说,我现在做的,就是交际花的工作,曲意逢迎,赔脸卖笑。我告诉自己,这只是我工作的一部分,一张面具,一场即兴表演。

“喝醉了?”突如其来的声音一下子勒紧了我原本涣散的神经,我猛地坐起来,看到多弗朗明哥正站在门口。

“这帮人就是群畜生。”我抹了把脸,站起身,甩了甩头,但视线依旧是飘忽不定:“还好,脑子清醒着呢。”我从一头早已醉的不省人事的肥猪身上优雅地跨过,抄起酒杯旁的五份订单合同得意地摇了摇。“这个月的销售量又要破纪录了呢!”

他将我拦腰抱起,大约是酒精的作用吧,这个时候我竟对他没有了往日里的畏惧和警惕,索性大胆地用双臂抱住他的脖颈。他的脸棱角分明,被风雨滋养过的皮肤,性感的五官,军人的杀伐果断和谋士的城府谋略同时在这张脸上表现得栩栩如生。金发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金属色泽,让人移不开视线。他确实是个充满了狂野气息的俊美男子,差一点就让我那早已被舍弃掩埋的少女心出现心死灰复燃的迹象。

“我让你打听的事情如何了?”

我笑了笑,凑到他耳边低声呢喃出他想要的答案。

“乖孩子。”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我现在彻底清楚他让我打扮得如此花哨轻浮的用意了。他需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徒有其表的装饰,而是切切实实能为他获取可靠情报的工具。

主人为每一位前来的客人都准备了休息的卧房,当我走进去的一瞬间,酒算是醒了大半。宽敞的房间,齐全考究的陈设,配有浴室和观景露台,奢华舒适的格调和氛围丝毫不输五星级酒店。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只有一张床。

“少主,您先休息片刻,我去给您放洗澡水。”我将高跟鞋脱到门口的角落,赤脚走进了浴室。我故作镇静地关上浴室门,下一秒马上冲到水槽前猛地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几把脸,又生生灌进去几口自来水。我抬头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酒精麻醉了我全身的肌肉乃至细胞,也红润了我的脸颊,迷离了我的眼神。我打开浴缸处的龙头,调节好温度,水流冲击亚克力表面的声音回荡在这个四四方方的小空间里。我一屁股坐在柔软的羽毛地摊上,使劲用手揉捏着自己的脸。

“不妙,不妙不妙不妙不妙不妙不妙......”愈发强烈的心声几乎就要撞破我的头骨。虽说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思维也不是过分保守封建的那一类,我也会有肉,欲,我也会自,慰。但是,我的灵魂里恐惧着与男人做那种事情。我很清楚,这不是单单来自处,女的迷茫,我的身体,我的思维,始终都对这一点有着强烈的抵触和厌恶。

或许我确实有着某种心理障碍吧,我不知道,但我确实是个故作成熟,沉迷口嗨,可一到动真格的时候就立马怂掉的可悲女人。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浴缸的水已经快满了。我只好又放掉了一点,同时安慰自己:“别太过自作多情了。如果他真有那种需求的话,客房服务肯定要比自己好上一万倍。”

我打开浴室大门:“少主大人,热水已经放好了。”

“啊,你先洗吧。”他正在解白衬衫的扣子,他的羽毛大衣和酒红色西装外套都被随意地搭在沙发上,见我仍是无动于衷,又坏笑着补充道,“你已经是醉醺醺的了哦,阿黛尔。三十分钟内不洗完的话我就权当你晕在里面,到时候我会亲——自抱你出来的。”

我二话不说迅速关上了浴室门,隔着门似乎还能隐约听到那家伙低沉的笑声。我迅速脱掉裙子一头扎进浴缸。按照多弗朗明哥的脾性来看,他可绝不是开玩笑的,为了避免事态发展到那一步,就算是被他牵着鼻子走,我还是随机应变吧。我很快就洗好了,毕竟我不是那种愿意泡在水里慢慢享受放松的人,老实说,我不怎么喜欢水,更何况外边还有个如狼似虎的家伙等着跟我周旋。

我擦干身子和头发,用浴室里提供的浴袍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又将腰带打成坚固复杂的结,才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多弗朗明哥此时正□□着上身,躺在宽大舒适的床上审视着那几张合同,而衣物则被随便地扔在了沙发上,乱七八糟的。他倒是全然不在意房间里还有我这么个异性,依旧把持着我行我素,肆意张扬的做派。

“要洗澡吗,少主?”我试探地问了一句。

他将合同放到床头柜上,还不忘拿刚才的话继续逗我:“洗的很快嘛,果然是怕我进去吗?”

我干笑两声,尴尬而不失礼貌:“哈哈,少主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浴室门的锁“咔哒”一声契合了,房间里压抑至极的氛围在他的离开后终于有所缓和。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将他随手乱扔的衣服一件件整理好,井然有序地挂了起来。羽毛大衣也就罢了,白衬衫和西装外套不好好放置的话,上面留下褶皱再穿就不好看了。我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开始注重这些细枝末节起来,大约是内心的焦虑激发了我的老妈子属性吧。收拾整齐后,我不舍地望了一眼柔软的大床,最终还是选择蜷缩在了沙发上。幸运的是,我从床头柜下面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本《圣经》,虽然板式老旧却没怎么被人动过的样子,还是七八成新的。这是当下唯一能让我的注意力有所转移的东西,我将它拿出来躺在沙发上随意地翻阅起来。

浴室门再次打开的同时,我的心紧跟着剧烈地哆嗦了一下,身体也随之在沙发上缩得更紧,但我还是故作镇定地保持着看书的姿势。一排排文字在我到海里走马灯似的飞速闪过,其中的意思却没留下什么印象。

“你还看《圣经》?”他似乎终于对一直沉默的我提起了兴趣。

“我......权当故事随便看看。”

“过来。”他倚靠在床上,肌肉的曲线在昏暗的灯光和弥漫的水汽中分外诱人。只可惜我现在没有半分欣赏的心情,而他的话语在我耳中与判我死刑的仲裁没有半分区别。我将手里的书放到一边,拉紧了浴袍的衣襟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床的边缘。“如坐针毡”这个词的深刻内涵,我今天算是切身体会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钳制住我的手腕,将我放倒在床上。我想抗拒,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这点,但我确实发出了丢人的,娇柔少女似的的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