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以稀为贵,流传出去的法子妃嫔不但不会感激,只会让她更显眼更遭恨。
说不定还会被扣上有这等好东西,却不早拿出来分享,太小家子气的帽子。
看似句句温柔,实则包含威胁。
潜台词就是:你若不给我好处,我就把你方子捅出去,看你怎么办。
苏瑾装出一副听懂的样子,低下头犹豫不决,片刻终于抬起头咬牙道:“其实鸡蛋蜂蜜养颜这方子,原来也是我从几张古籍残页里看到的,那残页还记着一个奇怪的方法,却不是养颜的。”
梁梧眼睛一亮,忙追问道:“那是什么?”
苏瑾又过了一会,才仿佛有些不甘不愿地开口:“拿朱砂磨碎成粉,加入少许水,用笔浸染之后在眉间画花,可让人平增几分姿色。”
苏瑾说的,正是在眉心画花钿的做法。
花钿是古时脸上的一种十分流行装饰,画上去往往会显得妩媚娇羞,让人倍感惊艳。
自从被人发明以后,画花钿就颇受古人青睐,这种做法一度在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宫中宫外人人都会画,可谓是古代流行特别广的一种化妆技巧了。
梁梧得了新法子十分高兴,似乎是看透了苏瑾软弱的性子,便毫不客气地指挥着苏瑾:“妹妹要不帮我试试?”
铃儿眉头一皱,苏瑾便已经轻轻笑起来,丝毫没有架子道:“好。”
说着,苏瑾便让人取了早就准备好的朱砂和毛笔过来。
她先是将朱砂放在小碗里,加了点点清水将朱砂沾湿搅拌均匀,然后便拿起极细的毛笔,细细在在朱砂碗里粘取上朱砂染料,最后便快速在梁梧眉心勾勒出一朵梅花的形状。
梁梧一画完,便兴冲冲地拿着铜镜照起镜子来。
朱砂红得鲜艳夺目,与皮肤形成鲜明对比,落笔完成之时,便将梁梧那张毫不出众没有记忆点的脸衬托得明艳动人,灵气十足。
往日让她恼怒又嫌弃的脸,此刻居然让梁梧惊喜连连,平时不爱照镜子的她居然爱不释手地拿着镜子照了好一会,才恋恋不舍地放下。
抬起头,脸上表情变得更为和煦:“这法子比鸡蛋蜂蜜更妙,真是太谢谢妹妹了!”
苏瑾面上不显,只是顺口又夸了她几句,夸得梁梧心花怒放,却兴冲冲地就要走。
只是刚要走出出云阁,又折回来把花钿洗掉似乎是怕别人学了去,又冲她笑笑,说了些冠冕堂皇的感谢话就走了。
真是贪婪又自私。
苏瑾不做声,看着梁梧远去。
铃儿不解,气愤地跺跺脚:“小主,这方法如此绝妙,你居然......居然就这么交给她了?就她那样的面容,画了梅花都令人惊艳。”
“若是小主您用了,肯定可以在皇上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铃儿想象了一下自家主子若是配上花钿,那岂不是回眸一笑百媚丛生,随随便便就可撩人心弦乱人心绪的场景,顿时更气了。
气得想把梁梧拖回来暴打一顿,又想时间倒流,在小主没说出这句话之前,以下犯上也要捂住自家主子的嘴。
她越想越气,气得脸鼓鼓的:“她若是用这个方法得了君心,我们岂不是亏大了!”
苏瑾摆弄一会出云阁外的花花草草,轻轻一笑:“你这倒是提醒我了,找几个信得过口才好的内侍,去扮作打扫的宫人去梁梧那晃荡。务必要让梁梧的侍女得知,皇帝今晚回去凉心亭看花。”
铃儿没走,神色委屈巴巴地看着苏瑾,像只小猫让苏瑾看得心软,她只得又解释几句:“放心,她拿了方子,可不一定就是好事。”
说罢就伸了一个懒腰,揉了揉捣鼓一个下午有些酸痛的肩膀,回到大厅歪倒在椅子上开始愁起来。
以后除了胭脂,她肯定还会做更复杂工序更多的化妆品和化妆工具,比如做妆粉,要把珍珠磨成粉的,珍珠质地并不柔软,还得要力气大的能坚持的,她要是次次自己亲自动手,恐怕会被累死。
但是今天下午,她试探着指挥宫里人来做,却都显得毛手毛脚,有些是听不懂她的意思,有些是不能控制力道,或是太轻或是太重,总之不尽人意。
不过侍女侍卫本来就不是干这个的,不会也很正常。
而且这些化妆品的制作方法也必须得保密,如果泄露出去了也就没有价值了,所以还得找一个妃嫔不能收买的人。
宫里哪个地方,会有这样的人呢?
——
夕阳西下,暮色降临,半开的窗户送来一阵微凉的风。
苏瑾坐在膳厅老神在在地专心吃着饭,旁边玲儿紧张又忐忑地站着。
犹豫站了半天,铃儿最终还是忍不住劝:“小主,今个可是您入宫第一天,按照规矩,皇帝等会就要从刚入宫的人里挑一个新人去侍寝了,您不准备准备?”
苏瑾正吃开水白菜吃得十分愉快呢,这用提前煮好的鸡汤经过三十多道手法熬制的白菜,她在现代都没吃到过如此纯正的,吃得正欢的时候乍一听,十分敷衍道:“放心,不会轮到我的。”
玲儿有些着急:“可是小主您是这是新人中位份最高的,至少有五六分概率会叫您呢。”
苏瑾露出笑,心里暗想:何止五六分,因为太后偏爱,皇帝要找一个挡箭牌,加上她位份最高,总总因素结合在一起,在那篇宫斗文里齐骁第一个叫的就是她。
但是现在可不会了。
苏瑾正想着,就有之前吩咐上去打探消息的内侍回来报:“小主,皇帝今个睡在梁婕妤那了。”
玲儿一脸震惊,苏瑾却十分镇定,懒洋洋伸了一个懒腰,放下筷子吩咐婢女撤菜,便带着玲儿去了自己房间。
玲儿短短几瞬就想明白关键,眼眶一红,气鼓鼓道:“小主不仅把方子给她,还把皇上今晚去的位置也告诉她,是故意把侍寝的机会让给她吗?”
苏瑾点点头,神色倒是严肃了不少,盯着玲儿:“对,铃儿你听好,我并不想侍寝,也不想获宠,一点都不想。”
“其他人我不愿多说,是怕他们知道我的想法以后,做出吃里扒外、阳奉阴违的事情来,但是你是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才告诉你。”
铃儿神色带了几分无措:“可是……可是若是没有圣宠,其他妃嫔向来捧高踩低的,小主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苏瑾想:就自己这化妆师的魔手和系统给的胭脂水粉配方,在这天生需要她的市场里,以后说不定妃嫔们都得过来讨好她,谁敢得罪她,让她不好过。
只是现在自己毫无根基,这些技术配方终究惹人嫉妒,容易被威逼利诱,梁梧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所以得徐徐图之,等她慢慢拉了一大批妃嫔成为一个阵营以后,就是她为所欲为的时候了。
想到梁梧,苏瑾才又想起一件事:“梁梧走后,我吩咐你处理掉的食盒你都处理好了吧?”
铃儿点点头,只是有些疑惑:“小主说后,奴婢便拿银针试了试,没有异样。”
苏瑾冷笑:“银针自然测不出来,但是鹅肉和鸡蛋天生相克,两者一起食用便会中毒。”
玲儿睁大了眼眶:“这…婕妤她也太…”
苏瑾望向窗外:“太恶毒。”
贪婪不知满足,自大不守规矩。
前脚刚给得了配方,后脚就恩将仇报置人于死地。
本来苏瑾是想收买人心把梁梧作为客户的,但是当苏瑾一看到那道菜,立刻就改变主意了。
梁梧想害她,她也不需要留什么情面了,就把原书中皇帝会去的消息给了梁梧,还正好可以解决侍寝的问题。
一箭双雕。
至于后续,那当然是拭目以待。
——
早晨,明媚的阳光透过宫殿窗户投射下来,窗外听得几只鸟儿清脆的叫声。
宫殿内妃嫔依次坐着,一句接一句闲聊着。
“听说前几日皇上忽然宠幸了梁婕妤呢。”
“那不是,这几日日日宠幸,梁婕妤便日日告假,说自己起不来,便不来请安了,真是好没规矩。”
“梁婕妤不是早就不得圣宠了吗?皇上都好几个月没去看过她了。”
“听说三日前,皇上一时兴起想去凉心亭赏梅花,谁知梁婕妤刚好在亭中跳舞,听说她眉间还画了一朵梅花,梅花灼灼如火,舞姿曼妙,一转身一回眸,便让陛下沦陷了呢。”
“我听人说啊,陛下面露惊叹,连声夸赞她眉间的梅花,还笑着说:若是早知如此,自己还来看什么梅花,不如就去看她好了。”
“不愧是从青楼里出来的女子,惯会耍些不入流的心机。”
众人静了静。
过了一会,才有人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却把话题引向了花钿:“你们有人知道,她画梅花究竟用的是哪种材料吗?”
此话一出,各妃嫔都一顿,互相看了一眼,才口嫌体正直、七嘴八舌道:“昨个我去见了梁婕妤,回宫后试了好多种,都没有她眉间那般亮丽。”
“我也是,我拿桃花试了,也没有她那么红。”
“我也试了试,但是画不出那般颜色……”
“她到底用什么画的呀?”
妃嫔们交流一圈却仍旧没有答案,眉目间的抑郁烦躁之色更甚。
梁婕妤重新获得圣宠,大半功劳都在那个让皇帝惊艳的花钿上。
听说皇帝尤其喜欢,还特别告诉她日日画着给自己看。
虽然不少人都骂着梁婕妤耍心机,却没有哪个女子看了不心动,而她们偏偏找不到材料,只能眼巴巴看着梁婕妤讨皇上欢心,真是难受死了。
“今天梁婕妤不会又告假吧?”
“是啊,她自从得了君心就没来请安过,这都第三天了吧。”
然而还没等大家再说些什么,却看到梁婕妤缓步走进了大殿。
这些天得了皇帝宠爱,心情也极其舒畅,梁婕妤可谓肤白貌美,衬托得眉心画着的那一抹红梅更耀眼了。
她走到前头来,弯下腰请安:“皇后娘娘安好,于贵妃安好……”
等她说完,便有一道声音插入,阴阳怪气道:“梁婕妤真是好生威风,得了宠爱便日日告假。”
梁婕妤这几日被皇帝宠得不知天高地厚,正是得意之时,便看似惶恐实则炫耀地跪下:“皇后娘娘恕罪,不是嫔妾不来请安,是皇上他……他作弄嫔妾太过,嫔妾根本起不来。”
此言一出,更是拉满了仇恨。
于贵妃便冷哼一声,直接开口问:“婕妤这眉间花钿是什么材料画的?”
梁婕妤面色一红,又跪倒地上:“这是嫔妾家里秘方,实在不能告知外人。”
这就是不说的意思了。
于贵妃冷冷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皇后出来打圆场:“既是如此,那便算了吧,本宫今日也乏了,大家便散了吧。”
于是妃嫔们便走出去。
结果刚出门,就听到一阵清脆的巴掌声。
众人一看,便看到梁婕妤捂着脸跪坐在地上,神情委屈眼里含泪,而于贵妃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贵妃旁边的侍女眼神冰冷:“婕妤这么冒冒失失是做什么,难道不知道贵妃娘娘怀孕了,还故意往娘娘身上撞,是想残害皇上的子嗣吗?”
这罪名可就大了,梁梧怎么敢认,她慌慌张张答道:“嫔妾没有,嫔妾走得好好的,怎么会往……”
侍女打断她:“娘娘自从怀了子嗣以后。是千小心万小心,难道会是娘娘往你这撞?你还狡辩,这不是故意残害子嗣?”
梁梧可不敢认下这个大罪名,只能退步咬牙开口:“是嫔妾走路太焦急冲撞了娘娘,绝非有意,求娘娘饶恕。”
于贵妃护着肚子看了她几眼,倨傲道:“既然知道错了,我也不深究了,你便好好跪在这里反思吧。”
梁梧应了,低着头跪在烈日里瑟瑟发抖,却根本不敢动,任凭其他妃嫔从身边走过。
苏瑾也不例外。
她轻轻迈过去,看了一眼跪在宫门口哭泣的女子,笑了笑。
早就说了,她的方子可不是这么好拿的,这才刚开始呢。
苏瑾看完整本书,把梁梧猜得很透彻,她这么自私自利人,得了方子必定不会说出来,一定会藏着掖着不告诉别人。
只可惜,梁婕妤想独占皇帝对花钿的喜爱,自己一个人用,其他妃嫔怎么会甘心,怎么可能会让她如愿?
今天可以因为冲撞让梁梧在这罚跪,明日也可以无中生有寻她其他过错,让她不好过。
反正她只是个婕妤而已,比她位分大的多了去,只要她守着这配方一天不说,那她就一天不会有安稳日子。
梁梧要遭受多少明里暗里的暗算和奚落,这苏瑾就不知道了。
况且苏瑾知道,齐骁这个人最是无情,今日可以为了花钿宠爱一个人,把她放在心尖上百般呵护,转瞬间也可以弃置不顾。
最后究竟是皇帝会一直护着她,还是新鲜劲过去就不管不顾,结局几乎一目了然。
没有金刚钻却想揽金刚活,还想玩私吞方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实力都不够。
苏瑾心情极好地回宫,便听到一个侍卫匆匆跑来:“小主,奴才找到了一个可为小主做胭脂水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