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玩家

一个先前还不会骑马,如今就已经骑着马在天黑前赶到了数十里外的京师,叶琉笙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有马术的天赋。

其实晚些也没关系,反正城内不设宵禁,据闻东京这座“不夜城”要到三更才休市。不过叶琉笙并不想很晚才到,她想早点休息。

在快到城门的时候,叶琉笙就闻到了一股味道,这股味道在渐暖的暮春之际更让人难以忍受。

“为啥我闻到了一股二师兄的味道?”

小回道:“因为有人在赶猪。正巧在你前头。”

叶琉笙:……

叶琉笙是打南边来的,走的自然是南边的城门。南城墙有一座南薰门,因为它正对着皇宫大门,所以一般来说是禁止寻常百姓出行的。但是京城之外的猪肉贩子要把待宰的猪赶进城内的杀猪院,只能从南薰门进,所以每天一到晚上,数万头猪就会在这个门接受检验,然后进城,以此供应第二天所需要的猪肉。

这场面想想就够震撼的了。

叶琉笙进城的时间不巧,正好与二师兄们走黄泉路的时间撞上了。

“我真希望嗅觉也能像痛觉一样调低。”

她贴心地没有和二师兄们抢位置,而是转道去了东墙,东墙那儿有汴河从城内流出,大约离外墙七里之外架着一座虹桥。

虹桥无柱,宛若飞虹。可惜她眼盲,无缘可见。

好不容易到了东南方的东水门,两旁的两个拐子城,各有门可供人出入。叶琉笙到的时候,正好有零丁的几个NPC也要进城。叶琉笙跟在他们身后。

小回提醒她:“守城的士兵在查过所。”

与此同时,走在叶琉笙前头的几个NPC也开始了交流。

叶琉笙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良民1号】:“这几日怎查得如此周严?进城的每个人都要查验过所。”

【良民2号】:“我倒是听闻了些小道消息。你且附耳过来,我说与你听。”

叶琉笙:有啥事不能光明正大地讲吗?

不过他俩的悄悄话也称不上悄悄话,竖起耳朵的叶琉笙毫不费力地将小道消息尽数听在了耳里。

【良民2号】:“这还得从前些日子的千金案说起。”

这千金案指的自然就是假叶娘子认亲却被打入大牢的事。

弯弯绕绕又回到了这里,叶琉笙更是放轻了呼吸。

【良民2号】:“叶大人将那冒名顶替之人打入大牢后,便派人去查探此人的身份,随后便查出此人进城的过所乃是伪造的。伪造过所可并非小事,且说那伪造的过所已经有些时日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于是守城士兵严加查验外乡人的身份。”

【良民1号】:“原来如此……”

叶琉笙:……

心情突然复杂,甚至还有点慌。无他,NPC给出的信息向来都不是无意义的。也就是说,在进城门的时候可能不会那么顺利。

她牵着马跟在两个NPC的身后,安静、乖巧。轮到她的时候,她硬着头皮将怀中的过所交给了查验的守卫。

前面NPC查验的时候很是顺利,但轮到她后,像是发条突然卡住了。

寂静,是今晚沉默的汴河。

“过所有异,带回去审审。”守卫的士兵说道。

叶琉笙:……

接着叶琉笙就被两个士兵带走了。而她牵着的马却抛下她自己跑了……

抛下她自己跑了……

自己跑了……

跑了……

小回语重心长道:“你看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连训出来的马都不是个好东西!主人在梦里冒犯你,马在这里抛下你。就这还想升好感度,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叶琉笙:……

她突然想起来,这马是狄飞惊的,就是当初从柳叶镇出来时骑的那匹马。

“官爷,你们看我一个盲女,柔弱可怜又无助,能做啥坏事啊?”

她可怜啊,她装的。

说真的,哪有玩家会被抓进牢里的?这简直就是她游戏历史上的黑历史!

两个士兵没理她,径直将她带进了大理寺的牢中后就离开了。

大理寺。

看着面板上的显示的地址,叶琉笙忽然沉默了下来。

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是你?!你居然没死?”

声音是从对面的牢房中传来的。叶琉笙拢拢披风,面向对面。

“你是……?”

【一个冒牌的叶娘子】

哦豁!

“……听声音,莫不是叶娘子?”叶琉笙略有些无辜地道,“多日不见,不曾想会在狱中相见,看来咱们姐妹真是心有灵犀啊。”

“心有灵犀?呵呵……放你娘的屁!”

叶琉笙:……

脾气真暴躁!

“我的过所是从你那儿拿的,你就没什么话要说?我以为你是真的,不想你也是个假货!”

叶琉笙:……

短短一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可真大……

也就是说假叶娘子进城的过所其实是她的,她以为玩家是真的叶娘子。

小回大概理出了前情。

“也就是说这个冒牌货一直认为你是真的叶娘子,所以在你失忆且眼盲后,就打算冒充你去认亲。她手中的玉佩和过所都是从你那儿偷来的。恰逢六分半堂要抓叶娘子,也可能是她误导了对方,所以他们把你抓去了。所以她才说你居然没死。”

小回说分析得有理有据。

叶琉笙心想这其中应该还缺失了一个关键点。

别忘了,之前梦中有人让她将一样东西交给林冲。能和禁军扯上关系的。哪是什么简单的身份?

叶琉笙越想越累,这个恋爱游戏真让人脑瓜疼。

果然爱情就是让人脑瓜疼。

“我又没说自己是。”叶琉笙道了一句,就转过身没再理她,任她在对面隔空喊骂?

牢房的气味并不好闻,还有些阴冷,叶琉笙裹紧了披风,缩在角落里。她在可惜吃不到明日新鲜的二师兄了。

“你有啥好办法?”叶琉笙问小回。

“没有!”小回没好气地回道。

叶琉笙笑了笑,“就知道你没有。”

她回过头,看着自己的面板地图,看到了几个熟悉的NPC朝着这里走来。正是之前跟在她身后的三个。

“差不多时间了,有人来接我们了。”叶琉笙站起身说道。

“有人来接我们了?谁?”小回惊讶地问。

叶琉笙面朝它的方向笑了笑,就是不说。

小回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但很快,它认为这是错觉。

不一会儿,叶琉笙所在的牢房门被打开了,狱卒道:“出来吧,有人要见你。”

“好。”

叶琉笙应了一声后走出了牢房。

“等等!凭什么?凭什么她可以离开?”假叶娘子不甘心地吼道,死死地抓着牢房的门。

“安静!”狱卒的呵斥不留情面。

叶琉笙脚步都不带一停的,将假叶娘子的愤怒与不甘抛在了后头。想要鸠占鹊巢,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不过凭什么呢?

叶琉笙自然不知道,但没关系,她马上就要知道了。

“叶娘子。”走出大理寺后,其中一人率先礼貌地向她打了招呼。

她认出了书生的声音。

“是你啊,书生。”叶琉笙笑了笑。

是【一个有点厉害的剑客】,不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书生】了。

“还有我!”

这冷傲的声音自然是剑客。

但剑客变成了刀客。

“别忘了我啊!叶娘子,好久不见,看见你没事真是放心了。”略有些憨憨的,此人正是络腮胡,之前他的ID是【一个弃暗从明的盗贼首领】,现在却是【一个龙卫营军头】。这身份转换的有点大啊。

书生是剑客,剑客是刀客,盗贼首领是军头。

身份转变真有意思。

不知道这是游戏的bug,还是本身的设定。

要说bug,这游戏的bug可不少。

书生道:“此地不宜说话。”而后一辆马车从巷子里拐了出来,他道,“请娘子上车。”

叶琉笙镇定地道:“好。”仿佛一点也不怕这三个人会把她卖了。

叶琉笙就上了马车,书生架着车,剑客和络腮胡分别走在马车两侧。马车沿着御街往南走,出了朱雀门离开内城,随后经过州桥,向着叶府的方向前进。

叶琉笙看着东京的路线,缓缓闭目沉思。

如今还未到三更,这座不夜城依然热闹得很。马车的帘子隔绝了大部分的热闹,但叶琉笙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就在这时她在地图上看到了狄飞惊。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先是怔了怔,似是有些不可置信,随后撩开帘子,探出了头去,向着狄飞惊的方向望去,她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可狄飞惊不一样。

“怎么了,叶娘子?”

剑客皱着眉头问道,目光顺着叶琉笙的视线望去,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什么也没有。

“没什么。”叶琉笙重新缩回了脑袋。

“我看到狄飞惊了。”小回也缩了回来说道。

“我知道。”我就和的心情似乎看起来挺不错的。

小回大惊:“你怎么知道?”

叶琉笙眉目轻挑,“不告诉你。”惹得小回在那儿气得直跳脚。

马车停在了叶府的门口,门口一直有人等待着,见她来了便领着她东拐西拐地拐向了书房。

书房里早有人在等候,那就是大理寺卿叶大人。见叶琉笙来了,叶大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既然回来了就好,明天我带你去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总归不会太过忌惮。”

叶琉笙:啥?

叶大人的一句话直冲她的脑门,让她一时半会儿竟没反应过来。

“等等,你的眼睛怎么了?”

叶大人这才发现了叶琉笙眼睛不对劲,于是忙问道。

叶琉笙言简意赅,“瞎了。顺便我还有一月好活。”

叶大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大人大发雷霆,一掌拍在桌案上。

小回大惊:“桌子裂了!”

叶琉笙:……

可叶琉笙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说中了毒,反正她也确实是中了毒。

“中毒?好端端的,怎么会中了毒?莫不是金人的手段?”

金人?怎么又和金人扯上关系了?

叶琉笙神色微敛,叹了口气道:“没用的,这毒已经深入五脏六腑,药石无医。”

叶大人一口气没喘上来,好不容易顺了气,又像是老了十岁。他本来就不年轻了。

像是不想接受这个残酷的真相,叶大人自欺欺人地转移了话题:“……如今伪造的过所查得严,你的那些过所也不能用了。明日,我替你重新……”

叶琉笙:……

什么叫做她的那些过所?那些难不成都是假的吗?

阿这……她不会是个办/假证的吧?

等等,她把那些假证放哪儿来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估计错误,楼主下章出场。

路引的说法好像是明清比较盛行,北宋就沿用唐的过所吧。

【注】本文一切的有关东京的知识都来自《东京梦华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