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永蔚盯着面前的褐色汤药,“绿意,这是王爷特意给我准备的补药?”
她凝视着贴身丫鬟,眸色渐深,听着她的话,一颗心渐渐沉下去。
“当然啦,小姐,是秦管家方才亲自送来的。您快喝吧,天气越来越冷,王爷这是关心您呢。”
“你家小姐自小怕热,倒是你,一到冬日就畏寒。既是王爷所赐,定然大补,你快喝了吧。”
殷永蔚语调轻松,面上带着冷意。
低头回话的绿意,不敢抬头,自然没有主意。
“小姐,王爷赏赐,我一个丫鬟,消受不起……”
殷永蔚不等她说完,突然扬手接过汤碗,却在下一秒捏着绿意的下巴,通通灌了进去。
“咳咳!咳咳!”
绿意趴在地上,拼命抠喉咙。
“一个妾室的位置,就值得你背叛。绿意啊,十年主仆,还比不过一个男人。呵呵……哈哈……”
殷永蔚笑的凄惨。
可笑她前世,就死在这样令人恶心的原因。
夫君再遇丧夫白月光,想来个李代桃僵,用点美人计,蛊惑她的贴身丫鬟,一碗蒙汗药把她放倒。
她含泪低头,地板上的绿意动作开始迟钝,舌头打结,呼唤着:“小姐……”
过一会儿,外院守候的杀手就会进来,一刀结果酣眠的“敬王妃”。
再然后,众人惊喜的发现,王妃的侍女‘绿意’挡刀而死,王妃伤了脸,需要静养,不再出现人前。
再过半月有余,王府内院,悄悄多个邱姨娘。
如此缜密的计划,殷永蔚重活一回,都忍不住鼓掌。
可惜啊……
老天都看不过去,让她回到喝下汤药的前一刻。
***
“王妃如何?”问话的是敬王身边的秦管家。
穿着藕荷色比甲的侍女,匆匆走到院门处。
今夜云遮月,光线不好,侍女的发丝挡住面颊,秦管家记挂里面的情况,瞥一眼没再注意。
“王妃已经睡下。”
“做得好,去何夫人处候命。”
“是。”
侍女转身前行,听着身后步履匆匆,头也不回的往角门走。
“绿意啊,就当我从未救过你,就当你早已冻死在十年前的冬天。”
穿着侍女服走出敬王府的殷永蔚,靠在冰凉的砖墙边,为绿意留最后一滴泪。
***
冬日深夜,寒冷彻骨。
殷永蔚不敢在街上多停留,思量一圈竟可悲的发现自己毫无去处。
假王妃瞒不了多久,她必须快点想出办法。
脚下步伐越来越快,没头苍蝇般走了一通,殷永蔚发现自己闯进平康坊。
平康坊,美人销金窟。
殷永蔚还想犹豫,几条街巷外突然传来无数脚步声。
“这是怎么了?”
“说敬王府招了贼,正抓呢。”
这么快!
殷永蔚顾不得,扯乱额前发丝,刚要一头扎进坊门,不期然被旁边人撞倒。
冲天血气熏得人直皱眉,殷永蔚余光一扫,发现周围人都已经看了过来,暗道不好,稳住身形准备跑。
“殷将军死得蹊跷。”
短短七个字,成功把殷永蔚钉在原地。
“再说一遍。”她蹲下身,面对倒地之人,“公孙先生?”
怎会是敬王身边的谋士-公孙宴。
“王妃不如先救我。”
灯光里的公孙宴,面色苍白,血流如注,神情却有几分调笑。她常年在后宅,倒不知这位是这等性格。
“王妃再犹豫,怕是跑不了了。”
公孙宴捂着伤口,一派轻松,似乎根本不担心殷永蔚的选择。
事实上,殷永蔚确实没有选择。
“趴好了。”
饶是有准备,公孙宴仍被她举大鼎般扛人的气势震慑。
“某不知,王妃竟有此能耐,不愧将门虎女,殷将军泉下有知也可瞑目。”
殷永蔚脚下一滑,“闭嘴!”
扛着大男人,到底拖累她的速度。
二人在平康坊走走绕绕,“捂好伤口,不许留下痕迹。”
第八次擦除地上血渍的殷永蔚,没好气的出声。
公孙宴见她真生气,默默扯下布条,往伤口处塞紧,疼得龇牙咧嘴。
听到背后倒吸气,殷永蔚不再催促,不断加快脚步,终于找到一处空宅。
“哎呦!”
公孙宴被狠狠摔在地上,“王妃要是把某摔死,谁来告诉您真相。”
“闭嘴!”
殷永蔚趴在门板上,听着外头的动静,确认安全后,喘着气坐在地上。
“快说,我父兄怎么死得蹊跷。”
“王妃跑了一路,不用休息一下吗?”
在殷永蔚坐下的一刻,公孙宴也肉眼可见的放松,偏面上还挂着玩世不恭。
“要么,现在告诉我。要么,现在我把你丢出去。”
殷永蔚一字一顿,吐出的都是无情。
“王妃大人有大量,都是某情急之下胡言乱语。大小殷将军为国捐躯,天下皆知,怎么会有内情。”
“公、孙、宴。”
殷永蔚经历刺杀-重生-背叛,自认脾气已经极好,此刻却有压不住的火气往脑袋冲。
“某在。”
“再有下次,我亲自杀你。”
殷永蔚平时第一次威胁人,可能太没底气,否则公孙宴为何笑得像只狐狸。
“呵呵……咳咳,”笑声太大,牵动伤口,公孙宴抓着柱子蹭坐起身,“某见过王妃多次,如今倒像第一次认识王妃。”
殷永蔚懒得接茬,笃定道:“他们是在抓你。”
方才的脚步声又稳又轻,明显都是练家子。
外人不知她会武,敬王没必要派出私兵,唯一的解释,只能是目标不是她。
如此一来就好办多了。
“阿嚏!”
“门边风冷,王妃快到里头坐坐。”
公孙宴的声音有点低,殷永蔚瞥他一眼,知他在强撑,也不想多说,默默走到空宅子里处,寻个避风的角落坐下。
跑了一身汗,风一吹万一感染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眼下,她经不起任何伤病。
“王妃不必对某避如蛇蝎。刚才为保命出此下策,某在此向王妃赔罪。”
“老话有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敬王既要杀王妃,也要杀某,我们俩有共同的敌人,不如考虑合作一次?”
“杀我的计划,恐怕公孙先生也参与了吧。”
殷永蔚没被他唬住,“敬王尊先生为心腹,我在后宅深有耳闻。”
“某确实知道,但绝没参与。连累无辜之人,不是某的作风。”
公孙宴闭着眼,一副马上要死掉的模样。
“王妃,敬王如此待你,难道你不想报仇吗?敬王如今不信我,定要杀我,你保我一命,我帮你报仇如何?”
强撑着说完一长段,公孙宴没等到回答已经昏厥。
殷永蔚凝视他良久,有一句话他说对了,她想报仇。
父兄战死后,她当了十年温良恭俭的皇后义女,自认将谨言慎行刻进骨子里。
乖巧的担当天家厚待忠臣良将的范本,圣人赐婚嫁敬王她就嫁,皇后要她大度贤良,她一一照办,俨然是全京城闺秀、王妃的范本。
结果一夕之间,敬王就要她死。
呵!
好夫君,为妇很是不理解。
既然如此,报个浅浅的仇又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感恩阅读,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