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门神昂了昂头,自信满满道:“本神既然来了,定会替天行道,让这些魑魅魍魉血债血偿!”
底下跪拜的人闻言磕头磕的更厉害了。
门神话音刚落,就看到街道的尽头,出现了一尊无头鎏金神像。
神像手持丹心戟,身披黄金甲,虽然没有头,但门神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
容卿总感觉无头门神像一下子好看了不少。
“嘿!兄弟!没想到你的神像把脑袋割下来后还能这么威武!”盛酌赞叹不已,“而且我第一次发现,没有脑袋的门神像竟如此耀眼璀璨!简直太棒了!”
门神:......
上司开心就好,宝宝心里苦,宝宝能忍。
无头神像追着一个抱着襁褓的妇女,襁褓中的婴儿哇哇啼哭,凄惨又苍凉。
门神大怒。
只见他轻轻抬手,指尖神光一闪,远处的无头神像瞬间迸裂!
妇人一怔,抬头望向夜空。
一尊散发着金光的神明,立于圆月之前。比月光更耀眼,比高阳更璀璨。
“天神在上!民妇斗胆请您为拙夫做主!为死去的善人做主!”妇人跪了下来,对着门神的方向长叩不起。
“说。”高高在上的神明微微垂眸,语气听不出波动。
“民妇乃礼部尚书曹旺之妻,遭此追杀幸得天神施救,民妇今日誓死揭发秦相国之罪!”
众人一片哗然。
“放肆!妖妇祸国,神明之前岂由你信口雌黄!”大理寺刘少卿迟迟而来,身后跟着一群皇家修士。
“天神在上,末官刘涵因处事不及时扰了您清净,请您给末官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刘少卿不卑不亢地对着门神行跪拜礼。
“好狠毒的心!你们难道还要将我灭口?!”妇人大喊道。
刘少卿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妇人,清明的眸中毫无感情,“曹夫人,我们也只是秉公执法,还请您配合调查。”
“来人!带走!”刘少卿下令。
“不要!门神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妇人撕心裂肺地大喊,“是他们杀了我丈夫!是他们害人作乱!”
“妖妇当真是巧舌如簧,可惜铁证如山,是你红杏出头谋杀亲夫。末官本不想爆出此事给你留个体面,可惜,是你逼末官如此的。”刘少卿的眸中尽是厌恶。
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看向妇人的眼神纷纷变了,唾骂声不绝于耳。
“你们就这样看着他们把妇人带走?”屈全问道。
容卿叹了口气,“神官不可插手凡间之事,这是天界不可触碰的红线。”
“你们天界就是事情多。若我为神,管不管得了,我说了不算。但去不去管,只有我能做主。”玄洛幽幽道,“诸天神佛又如何,归根究底,也都曾是人罢了。”
容卿一怔,脑中久远的记忆一闪而过。
“你们出不了手,那就我来出!我们冥界向来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才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屈全拉了拉玄洛,示意他做好准备,“咱们走!”
“喂!”盛酌还没来得及说话,二人的身影就已经从他们眼前消失了。
下一秒,便出现在了妇人身前。
“放开她。”玄洛冷冷道,无波无澜的声音中充满威压,令人闻之一颤。
“你是何人?”刘少卿眯了眯眼睛。
“是你大爷。”玄洛不带情绪地看向他,幽深的眸中血光闪现。
屈全一顿,微微侧首。
刘少卿不小心对上了玄洛那双毫无情绪的幽冷眸子,宛若雨夜中缓缓爬过落叶的毒蛇,又似深谷中嗜血成瘾的巨兽,吓得刘涵往后退了一步。
那句“放肆”,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把秦相带过来。”玄洛极为自然而然地吩咐着,好似那手握生杀予夺荣华富贵的高位之人,令人下意识地臣服,“否则,过来的就是你脑袋。”
“好、好,我这就去叫秦大人。”刘少卿吓得急忙应道。
另一边,三位天界同僚在空中半隐身形,找个了看起来还凑合的屋檐落脚。
“你们说,屈全身边的那个少年究竟是什么人?”门神摸了摸下巴,鞋拔子脸上奇丑无比的眉目皱成一团,“感觉不像是凡人,但他身上却毫无破绽。”
“也许就是个见多识广的凡人呗。”盛酌毫不关心这些,无所谓地说道。
“但这说不通啊...”门神欲言又止。
盛酌嫌弃地撇了他一眼,“有啥子说不通的?刚刚我用净阳葫芦试了,若他真不是凡人,早就现本相喽。”
“但...但容诸天也没现本相啊。”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容卿和盛酌皆是一怔,就连门神自己也愣了愣。
净阳葫芦可使任何神鬼现本相,除了——佛祖。
容卿如今的相貌身份,皆是佛祖赐予。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我又不小心骂了上司吧!”门神已经怀疑神生了。
“少胡思乱想了。”容卿有些看不下去了,“佛祖会有这么闲?来这地方陪咱们看戏?”
“听说新上任的酆都大帝不惧天界法器,说不定是他呢。”盛酌打趣道。
门神:......
哦我的神啊,这岂不是一件更可怕的事情吗?
想想十八年前的中元鬼节他就一阵后怕。
幸亏他当时在喂狗,没来得及跟随北方玄帝下界镇压,侥幸逃过一死。
“如今新任玄帝是谁?”容卿好久没回天界,消息相当闭塞。
盛酌翻了个大白眼,“空着呢,佛祖让我和白帝暂为代理。白帝一个姑娘家的,我这种怜香惜玉善解人意之辈又不忍心把活都推给她,这十八年没把我累死。”
“我看赤帝您挺闲的呀,都能悄悄派个分.身下来,还是不够累。”容卿笑道。
“你这小姑娘。”盛酌叹了口气,“说吧,什么时候发现的?”
“催动蛊毒之时。”容卿答。
“好家伙!你们早就知道了啊?原来一直搁着把本神当猴耍呢!”袖中的蛇神终于探出了脑袋,对着盛酌狂吐蛇信子,喷的盛酌满脸唾沫星子,“你俩等着!等回了天界我让老大拆了你们的殿!”
“喷子快把嘴闭上,你这蛇腥味都喷本帝一脸了!”盛酌有些恼怒,“你老大鼠神每次见了本帝的朱雀跑的比兔子都快,你还想指望它?下辈子吧。”
南方赤帝为凡人时热爱吃鸡,曾经救下了一只受伤的红腹锦鸡准备养着吃,没想到养出了感情,他便索性当作宠物养下去,顺便给这只鸡取了个名字:朱雀。
红腹锦鸡感念他的恩情,于他死后不吃不喝,悲鸣不已,被佛祖点上天界,位列十二神将中的鸡神位,亦是南方赤帝的坐骑。
门神看着他俩拌嘴,笑着摇了摇头,“你们两个这般照顾她,也是为了那桩旧案吧...”
接下来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相府的车驾自远处而来,富丽堂皇的马车在夜色里很是显眼。
“当年我爹做宰相时马车也没这么高调吧?”门神有些不忍直视,“这坐的哪是马车,坐的这叫民脂民膏!”
“咳,其实...你家的马车也不遑多让。”容卿扶额。
“何人想与老身彻夜长叹啊?”一位年过古稀头发花白的老人在侍卫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秦相。”玄洛看着他,无波无澜的眸中竟起了笑意,“还记得我吗?”
“不知公子何意?”秦丞相皱了皱眉,“老身不曾见过公子。”
“不拜神明拜鬼魂,秦相果然是聪明人。”玄洛笑了笑,明明极为危险莫测,却又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恍若那高高在上的神衹,站在云端审判凡间俗事,“拜神,确实没有用。但拜鬼,真的有用不是吗?”
秦丞相的脸色瞬间惨白。
“如今你与我冥界的交易已结,我该来讨一点报酬了。”玄洛的声音很平,无波无澜,但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无形威压。
“您、您想要什么?”秦丞相颤抖着问。
“我要这真相,大白于天下。”玄洛一字一句道,“这便是你许给我的代价。”
“你果然是冥界之人。”盛酌第一个赶到现场,“别藏着掖着了,说说吧,也全当交个朋友。”
玄洛微微侧目,有些诧异,但只是一瞬便被笑意取代。
有些人,不管过了多久,都不会变的。
“南方赤帝,盛酌。”盛酌率先大方地自报家门,“兄弟你呢?”
“两舌殿副手,玄洛。”
“嘿!伙计们听到了吗?”盛酌激动地对身后三位看戏的同僚说道,“我就说他不是酆都大帝吧?你们还半信半疑,真是傻。酆都大帝他老人家哪里会这么闲?”
容卿:......
门神、蛇神:......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速速如实招来!”门神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真相了,人在天上坐,锅从地上砸,他受够了被莫名牵扯进来的日子。
“门神大人,老身、老身只是一时糊涂...”秦丞相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您开、开恩,老身做这么多也只是为了孩子啊,可怜天下父母心!”
“你的孩子是孩子,别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吗?”玄洛冷冷道,“你有没有想过,那个被你害死的读书人,他也有一个年过古稀的父亲在等着他金榜题名锦衣还乡?”
“我...我...”秦丞相口不择言,无助又绝望地跪着。
众人纷纷前来围观,大家也是头一次见到风光无限手眼通天的一国之相这般卑微的模样。
周围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别吞吞吐吐的,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神像又是怎么回事?”门神有些急躁。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诸位神官不妨一起来看看?”玄洛笑了笑,谦和有礼。
盛酌有些恍惚,一瞬不瞬地看着玄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