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明明是下午三点,却已经跟晚上差不多。
鲶川注意到葵的视线总是往对面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先前那个打了真一郎一拳的白发美女。
他正孤零零地蹲在生锈的卷帘门边,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动物。
鲶川猜葵肯定是生了恻隐之心,无奈道:“别看了,她等会就走了。”
“但是雨下那么大,他没伞走不了呀。”葵担心地皱眉。
鲶川说:“路口就有便利店,随便买一把就是了。”
葵闷闷地“哦”了一声,手指摩挲着装了热奶茶的陶瓷杯。
外面的气温接近零度,他却穿得十分单薄,头发和肩膀都被雨水打湿,现在肯定很冷。
“你们等我一下。”
葵纠结许久,决定去给她送把伞。
佐仓和森还沉浸在之前虚构的剧情里出不来,试图把她拦住,鲶川更是直截了当:“你突然冲过去,会被人当成神经病的。”
即便如此,葵仍然执意要去,还带上了一杯热奶茶,小心翼翼地走向对面那名白发的女人:
“那个,如果不介意的话,请用这个。”
女人抬起头,阴沉地回了她一个“滚”字。
他的声音比一般女生都低,骨架也比她大不少,但先入为主的观念让葵并没作多想,只当他是混血儿的缘故。
“你穿太少了,又淋了雨,很容易感冒的。”
葵微微屈膝,把自己的小折叠伞放在他跟前,又将奶茶递到她面前:“喝点热的比较好……”
她话音未落,那人突然伸出手,打飞了她递来的纸杯。
热气腾腾的奶茶撒了一地,溅到了葵的手背跟围巾上,好在液体的温度不是太高,她没被烫伤,只是手背有些发红。
对方却没有丝毫歉意,冷冷地说道:“不要多管闲事。”
看到四百块就这样被浪费,葵本来有些生气,但女人湿润的眼眶和泛红的鼻尖又很快让她心软了下来。
到底有多难过,才会在路边蹲着哭呀。
他像一只默默舔舐伤口的小兽,任谁接近都会露出尖锐的獠牙。她不知道这种情况究竟该怎么处理,但天那么黑,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并不安全。
而且她刚刚碰到了他的手。
冰冰凉凉,就连关节都冻得泛红。
葵咬了咬牙,又给对方买了杯新的奶茶。不过这回她学聪明了,没往他手上递,而是放在距离他不远的地上。
“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这是我刚买的,绝对没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对上女人冰冷且带着敌意的目光,她一时情急便脱口而出:“我只是看到你跟真一郎哥哥吵得很厉害,所以有点担心……”
糟糕。
她好像不应该提真一郎的名字。
葵慌忙闭了嘴,战战兢兢地瞟他。
但对方浑身的尖刺居然奇迹般地软化了下来,脱力般地坐到地上,也不管裤子会不会湿。
她终于松了口气,好声好气地劝道:
“早点回去吧,天黑外面危险。”
见到他没打算动那杯奶茶,她想了想,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带着余温的暖宝宝,塞进他的怀里:“你拿这个暖暖手。”
令她意外的是,那人主动跟她搭了话,只不过一开口便是:“你跟真一郎什么关系?”
葵尴尬搓了搓脸颊。
这个问题她该怎么回答才能不刺激到他啊?
要不干脆不说话,直接走掉好了?
她一低头,忽然对上他那双玻璃珠似的淡紫色眸子,不小心看出了神。
白发,黑皮,紫色眼睛……这不就是「瓦尼○斯笔记」里的诺亚吗?现实生活中真的会有这样的美人吗?为什么真一郎会跟这样的人分手啊?!
此时此刻的葵已经完全忘了佐仓她们之前只是在玩游戏,把面前的黑皮美女当成了惨遭劈腿的凄惨角色。
她不忍看到美人难过,决定撕开自己的伤疤来安慰她,主动蹲到他身边,小声说道:
“呃……其实我之前跟他告白被甩了。”
白发美女愣了几秒。
“他说只把我当妹妹。啊,你别误会……我们的关系非常非常纯洁。”葵怕他生气,尴尬地笑了笑:“只不过是我自己会错意而已。”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女人的声音低低哑哑,语气中透着股莫名其妙。
但葵并没有听出来,还是自顾自地说着:“你认识他的时间应该比我长,肯定知道他是个温柔的人。唔,说得难听一点就是中央空调,对谁都一样暖。”
她还特意夸大其词:“这家伙真的太可恶了!我本来以为我是特别的,结果他这儿来一个弟弟,那儿来一个妹妹,全都是一个待遇……”
她喘了口气:“你知道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感觉吗?我跟他告白之前,还百分百以为会成功的!”
白发女人怔忡半晌,似乎有些感同身受。
但他还是觉得葵的说法有些不太对劲,因此并没做什么评价,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总之,真一郎这样的男人要不得。”
葵轻捶掌心,对上述发言作出结论:“你那么漂亮,肯定会遇到更好的人!所以不要难过啦。”
说完,她还对他展颜一笑。
他从来没被人夸过“漂亮”,还以为她在开他玩笑。但她目光真诚,不似作假,他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手上的暖宝宝温温热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奶茶的甜香,不知道是从地上还是从面前的少女身上传来的。
他冰冷的心脏仿佛有了些许温度。
少女的朋友在远处向她招手,他隐约听到她们叫她“小葵”,心想:她确实人如其名,温暖灿烂得像一朵太阳花。
“抱歉,我得走啦。”
葵站起身,又把自己的围巾接下,套在他头上,打了个大大的蝴蝶扣。
围巾正好是他喜欢的大红色,而那种被包裹的温暖,也是他出生以来的十六年里从未体验过的。
他悲伤绝望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但一阵冷风吹过,少女带来的那点温度转瞬即逝。他眼中再次恢复了冷意,面无表情地望着她的去向,跟真一郎来时如出一辙。
她说真一郎对他只是微不足道的施舍,那她又何尝不是一样?
对她来说,自己就像路边的小猫小狗,随手喂完,很快就会置之脑后。
他唇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弧度,狠狠踢翻了第二杯奶茶,扯下那条红色的围巾,连着暖宝宝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不管是真一郎还是别的什么,他伊佐那想要的东西,他自己会去抢。
……
从横滨回来,真一郎和那个白发美女的事情一直困扰着秋山葵,让她纠结得夜不能寐。
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向他打听这件事。
无意中窥探到的“大人的秘密”,一下戳破了她对真一郎的美好幻想,也让她猛然发现,自己还没了解过他的过往情史。
她相信真一郎是个守男德的好男人,但朋友的话还是让她不免有些动摇。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向他的弟弟妹妹们旁敲侧击地八卦一下。
首先想到的是艾玛。
“呐,你知道真一郎哥哥以前谈过几个女朋友吗?”
艾玛愣了几秒,迷茫地摇了摇头:“呃……零个?”
葵不可置否地“哦”了一声,将视线转移到Mikey身上。
男生总归和男生更亲近,真一郎找女朋友的事情可能瞒着妹妹,却不一定对弟弟藏着掖着。
但还没等她开口,Mikey就先发制人了。
“想要被炉的话让你哥买啊,别总是来蹭我家的。”
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金发,趴在被子里看漫画,还时不时伸手去拿桌上的草莓大福,糯米粉簌簌地往书上掉也毫不在意。
——那可是她带给艾玛的东西!
见真一郎不在,葵狠狠拍了下Mikey的手:“那你想吃大福也让你哥买,别吃艾玛的!”
Mikey轻而易举地躲开,理直气壮道:“她一个人吃会胖,我只是在帮她。”
正值青春期的艾玛似乎很在意自己的体重,听到“胖”这个字,立马像点燃引线的小炮.-仗,向Mikey发起了攻击,两人闹了很久才消停。
被炉里的热气都散了,葵心里腹诽。
又想到自己这个寒假已经胖了两斤,她默默收回伸向大福的手。
但她并没忘了向Mikey打听真一郎的事。
Mikey心满意足地消灭了四人份(包括真一郎)的大福,舔着手指说:“你还没放弃啊?”
“不、不是!”葵连声否定:“我只是好奇而已!”
微微泛红的耳根早就透露了她的心思。
Mikey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装模作样地掰数了一下手指:“……大概……二十吧。”
“啊?”葵被真一郎的鱼塘面积给震惊了。
她呆滞的表情让Mikey笑出了声,很快补了后半句:“我说的是他被甩过的次数。”
葵松了口气。
等等,被甩二十次也很离谱吧?又不是樱木○道!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是不是有问题。
而且那个白发美女跟真一郎的关系她还没弄明白,又问:“你哥是不是有一个白头发的女性朋友?”
“若狭哥是白头发……”艾玛想了想:“女性的话,不知道欸。”
“你该不会是把人家当成女人,脑补了一堆有的没的吧?”Mikey逮着机会就开始取笑她:“什么眼神啊,得赶紧去医院了。”
葵瞳孔地震。
跟鲶川鹿岛他们在一起久了,她对性别都不敏感了,确实没考虑到这个可能性,可惜那天她走得急,没问对方名字。
她又跟艾玛描述了一下白发美女的特征,却没跟今牛若狭对上号。
所以她应该没看走眼。
葵心情十分微妙。
她又不好意思直接问真一郎,索性不再提这茬。反正真一郎对她没想法,她没必要替他未来的女朋友操心这个。
她想起原本来这边的另一个目的。
“Mikey,上次我给你的手套你能不能还我?”
Mikey迷茫地睁大眼:“手套?什么手套?”
“就是上次你送我的时候我给你的那副,黑色的,还有猫耳朵!”
葵徒手比划了一下,Mikey却压根想不起来似的,一双黑亮的猫眼眨巴眨巴:“有这回事?”
葵不知道他是装傻还是真的不记得,急道:“你能不能帮忙找找?我已经没了围巾雨伞,要是我哥知道我手套也不见了,估计他会杀了我!”
Mikey事不关己地耸肩:“谁叫你总是丢三落四?”
但他没料到自家妹妹早就胳膊肘往外拐,主动提出要帮葵找。
Mikey面色黑沉。
就算那副手套娘里娘气,现在也是他的东西,她居然还敢要回去,也太不要脸了!
艾玛动作很快,没多久就把葵的手套给翻了出来,还没递给葵,就被Mikey一把夺过。
“不给你,现在它是我的!”
“我又没说送你!”葵被他的行为弄得十分无语:“这是女款啊,你想要不会自己买吗?”
“你当时也没叫我还啊!”
Mikey坐在地上开始耍赖:“总之你别想要回去,我平时开车还要用!”
艾玛默默腹诽:要是Mikey平时真的用的话,那手套刚才就应该放在巴布坐垫下,而不是他房间的抽屉里。
但她觉得丢人,没戳破Mikey别扭又孩子气的小心思,淡定地抿了口茶,拿起Mikey之前没看完的漫画,事不关己地翻了起来。
葵觉得Mikey今天肯定不会轻易松口,伸手便去抢。
Mikey哪会让她得逞,迅速把东西藏到身后,还笑着嘲讽她小脑不发达。
葵额头青筋“突突”地跳,拳头也硬了。
她今天不仅要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抢回来,还要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给好好教训一顿!
真一郎领着来串门的龙坚来到客厅,刚拉开障子门,看到的便是一向温柔文静的葵扯着Mikey睡裤的样子。
房间里安静了数秒。
“呃,你们在玩什么游戏吗?”真一郎试图打破沉默。
葵慌松开手,但为时已晚,所有人都看到了Mikey内裤上的铜锣烧和哆啦○梦图案。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尴尬,就连一直在吃瓜的艾玛也忍不住捂脸。
“我、我去给你们倒茶。”
她自觉地离开了风暴的中心。
最为震惊的是龙坚。
因为他居然从Mikey脸上看到了心虚的表情。难道他也对小葵……
这个想法让龙坚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喂,Mikey,出来说话。”
即使是自己理亏,Mikey也不会让他的气势落于下风,面无表情地跟了出去。
听到道场方向传来的可怕动静,葵抱着自己的兔毛手套瑟瑟发抖。
他们打架……应该跟她没关系吧?
作者有话要说:【一些废话】
1. 伊佐那:我是那么好收买的?
2. 真一郎: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