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3
暮色苍茫之时，窗外夏蝉的蝉鸣声更甚。工藤尚铮指尖撩了撩刘海，收回繁杂的思绪，拄着手杖离开窗边，顺势拉上厚重的布窗帘，微微点了点头示意着盘坐在卧室电视前的米仓裕介。后者深吸一口气，指腹将录像带推进了录像机里。
“尚铮君真的不留下来吃晚餐吗？”
“不了谢谢。而且，”工藤尚铮则将自己的身躯陷入扶手椅子上，摁下遥控器上的播放键面露苦笑，“我真不觉得我看完这些还吃得下去……”
“呃嗯，说的也是，”米仓裕介赞同般应了一声，叹了口气，“藤峰先生看到被害者的照片的瞬间就冲到厕所去了。”
“藤峰先生？”工藤尚铮移了移身子，望向盘坐在榻榻米上的米仓裕介，镜片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困惑的神情，“你说的是谁啊？”
“哎呀，就是你未来的亲家啊，”米仓裕介伸了个懒腰，吐了吐舌头，“藤峰有希子小姐的父亲。话说尚铮君在电视上见过藤峰小姐吧？我觉得她和优作挺配的，都说郎才女貌嘛！”
“我终于知道智也那么八卦是跟谁学的了，”工藤尚铮一脸头大的看着喋喋不休的米仓裕介，指关节抵着太阳穴，“一定是被裕介哥带坏的。”
“哪有？我是被你哥带坏的……”米仓裕介略带不满的反驳到，尾音未落被身后传来的一声刺耳的尖叫声打断。
“我回来啦！——天啊爸爸你们在看啥？！”
拉开的木质拉门后，呆立着穿着高中生制服的米仓由佳里，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电视上不堪入目的画面，神情呆滞了半晌，视线缓缓落到父亲身上，半眯起眼。
“等等由佳里，你听我解释！”米仓裕介从榻榻米上跳起来，一把抓住羞红了脸往卧室外跑的女儿的手腕，“我这是破案需要好么？”
“真的？”米仓由佳里半信半疑地挑眉，侧头望了望扶手椅上皱着眉双手合十思索着什么，摁下暂停键在手边的笔记本上书写字迹的工藤尚铮，松开紧抱的双臂，“好吧，我就相信你。——话说那个案子有什么需要我这个天才少女帮忙的吗？”
“……你回到你房间好好复习准备高考就是帮我大忙了，大小姐。”米仓裕介重重叹着气，拍了拍女儿的肩；后者半是不悦地轻哼一声，视线再度落在电视画面上，“啊呀”一声。
“那不是长谷川学姐吗？”
“你认识？”
“嗯我读高一那会儿，她被当众处分，所以我记得超清楚。对了，我听长谷川学姐的同班同学说，长谷川学姐的锁骨处有个像咬了一口的苹果样胎记，被男生们打趣上辈子是‘白雪公主’……”
“告诉你那个的学姐，和长谷川关系熟吗？”
“不熟，只是同班同学而已，”米仓由佳里摇了摇头，“对了，我想起来了，她是因为什么被处分的。”
“嗯？是什么？”
“她拉了一个比她年龄小的女孩去地下酒吧，和酒吧里那些男人一起把那女孩灌醉，然后……呃，就是那该死的视频中类似的事情，”米仓由佳里表情微微扭曲，眸子里满是愤怒，“那女孩不堪其辱，回到家后就自杀了。——该死的，为什么现在的社会都要求女孩子学会自保，却没人要求那些混小子学会尊重女性？”
“……由佳里，你该去你房间复习功课了。”米仓裕介一时间哑然，咳嗽一声岔开话题，“老爸会努力把案子解决掉的……由佳里？”
“爸爸……又要到广岛去了对不对？”米仓由佳里低垂下眼，扑进他的怀抱用力抱紧他，“你每次回来……都只呆那么几天……”
“由佳里……”米仓裕介有些不知所措地垂眼看着抱住他的女儿；由佳里抹去脸上的泪水，努力绽开微笑。
“由佳里会努力考上广岛的大学，到爸爸身边去的。老爸也要加油啊！”
“嗯，爸爸会的。——啊话说，你知不知道被长谷川带走的女孩叫什么名字？”
“时间太久远，记不清了啊……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姓雀森吧……”
雀森吗？
目送女儿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米仓裕介转过身，和工藤尚铮交换了沉郁的眼神。
“你怎么看？由佳里说的那件事？”
“挺让人在意的，”工藤尚铮合拢双手，抵着唇，“东京那边有新的线索吗？我听说东京也发生过这样的案子，你有跟他们说吗？”
“呃嗯，东京海边发现的被害者尸体照片在这里，”米仓裕介从放着录像带等资料的文件袋里取出照片复印件，“给！果然也是脸被划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识啊。秀发也将锁骨挡住了。虽然挺像长谷川的……”
“很可能是由佳里说的长谷川学姐，”工藤尚铮盯着电视画面片刻，“注意看耳垂。”
“耳垂？”
“视频中的长谷川小姐用的是耳夹，耳夹的话，不需要打耳洞也可以戴，”工藤尚铮提示着凑到电视前睁大眼仔细看的米仓裕介，“照片上那个耳洞，很明显是犯人那那个苹果耳坠硬生生扎出来的。店里的人不会把耳洞打成这种样子，除非他们开店的目的本身就是让店倒闭……”
“如果是长谷川的话，凶手就是要给姓‘雀森’的女孩子复仇的人吗？”
“刚刚由佳里的话让我挺在意的——‘长谷川学姐的锁骨处有个像咬了一口的苹果样胎记，被男生们打趣上辈子是白雪公主。’”工藤尚铮说着，淡淡一笑，“裕介哥不可能不知道白雪公主吃了什么差点死掉吧。”
“苹果啊，这多简单。”
“但是最初王后是想在森林里杀掉她，对吧？”
“是啊，你为什么问这个？”
“那么，裕介哥也记得吧？三枝绘里小姐的耳垂下方是知更鸟刺青，”工藤尚铮眼神锐利，“裕介哥听过这句话吗？——‘是谁杀死了知更鸟？是我，麻雀说。’”
“我听过，《鹅妈妈童谣》里的。诶，等等……该不会……”
“嗯，凶手是想告诉我们，” 工藤尚铮指尖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冷光，“他在为姓雀森的女孩复仇。”
“可是只有姓的话，查起来还是有些难度的。如果能知道名字就好了……”
“鹤岗小姐在视频中穿了一双特别妖艳的红色高跟鞋，而且被发现时脚上也全是血吧？”
“安徒生的《红舞鞋》吗？”米仓裕介抱起了双臂，“也就是说那女孩的名字中有‘红’这个字？”
“或者‘赤’。”工藤尚铮补充道，“总之，又有新线索可以查了。”
“嗯，说不定三枝绘里、鹤岗小姐和长谷川她们三人彼此认识呢，跟姓雀森的那个女孩也有关系。”
“不大可能吧……年龄不同，居住地不同，职业也不同，”工藤尚铮摇了摇头，“何况鹤岗先生的说法，他妻子也没加入什么组织和协会，不认识三枝绘里。”
“诶，那么……为何视频中有那么多女孩，为何只对他们三人下手呢？”
“我过会去问问鹤岗先生他妻子认识的人当中有没有姓雀森的。”
“那我先去一趟由佳里的学校去调查长谷川那个女孩被处分的事。说不定能查到雀森的全名，”米仓裕介说着，整了整自己的衬衫，“好！开始调查吧！”
“好，查到什么再联系。——啊对了，”工藤尚铮想到了什么，笑容有些僵硬，“我到这边来找过你的事，不要告诉优作。”
“咦，为什么？你不是他父亲吗？”
“……你觉得，像我这种前一阵子才知道儿子的存在的人，算得上是父亲吗？”工藤尚铮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别问我为何没给你发请帖，我和雅弥没结婚。”
“诶？那优作君……诶诶？难道雅弥她……”米仓裕介难以置信地瞪圆眼；工藤尚铮轻叹口气，尾音里满是惆怅。
“我卧底暴露后，怕她受到牵连，所以故意说我对她没感觉，喜欢上其他人了。我那时不知道她那时已经有了优作，大概她自己也不知道吧……”
“所以那么多年，是雅弥一个人照顾着优作？”
“不是啊，还有亚彬，”工藤尚铮眼神虚渺起来，“我卧底暴露的时候，就拜托他替我照顾好雅弥。现在看来他同时也承担下照顾优作的责任了。”
“亚彬？”米仓裕介愣了下，“喂喂，黑羽亚彬君当初不是你情敌吗？我可还记得他当年和你一起追雅弥……”
“哈，”听见对方口里“情敌”这个词，工藤尚铮忍不住笑了一声，“很明显，他比我更适合当雅弥的丈夫吧。”
“那么，你呢？那么多年，有考虑过再找……”
“不会，也不可能，”工藤尚铮从扶手椅上站起身，戴上礼帽，压了压帽檐，“雅弥是第一个让我心动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说好了，不许告诉优作我的事。”他手指着米仓裕介，威胁般半眯起眼。
“知道了，知道了，”米仓裕介无奈的摆着手求饶，“你威胁人的表情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可怕。-——不过，你真的不打算与优作君见面，并且告诉他你是他父亲吗？”
“……有勇气与他见面，但是，大概没有勇气说出身份吧。毕竟我算是这世上最对不起他的人了吧……他不会原谅我的。”
“这种事不去做怎么知道？优作君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如果你告诉他真相……”
“我不会告诉他真相，”工藤尚铮冷冷地打断米仓裕介的话，“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关于那个组织的事情。我已经受够了，身边的人都因为我而受伤、离开甚至死去。优作……是我拼上性命也要保护的人。所以，对不起裕介哥，那么多年都没和你联系……”
“不，不用道歉。倒是尚铮君……我不知道你这么多年都遇到了什么，但是请照顾好你自己。毕竟还有人需要你呢！”
“嗯，裕介哥也是，”工藤尚铮淡淡一笑，“调查案子的事情请小心。——那么，告辞了。”他简单地挥了挥手，背影融入黑暗中。
谈笑声倏尔消隐不见，只剩下庭院中蝉鸣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