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3
这里,是什么地方?
跟其他的房间相比,这个房子大得出奇,也安静的出奇,静得让人不由得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呼吸声被奇迹般的放大了好几倍,工藤新一狂乱的心跳声在四壁之间萦绕。
有人吗?
小心翼翼的挪到一个拐角,足尖好似踢到了一个柔软的棒状物。他不由得屏气凝神,蹲下身凑近地面,在黑暗中细细辨认着险些把自己绊倒的物品,惊叫声卡在喉咙里,眸子里闪过一丝怵惕的光。
——居然是一截被炸断的手臂!截断处血肉模糊,深可见骨。修长的手指此刻沾满黏稠的血液,灼热的火焰舔舐过的皮肤焦黑成一片,无名指变了形,仅靠一层皮连着,欲断未断。手腕处的袖口浸满了血和爆炸产生的灰尘,隐约可辨识出是警方的制服。
等等,这里为什么会出现这个?
他震惊地站起身,打量着自己的周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血泊,浓郁的血腥味刺进鼻腔,狞笑着向自己的脚步扩散着,渴望吞噬他脚下这片尚未染上鲜血的角落。支零破碎的尸体横七竖八瘫倒在血泊中,无一例外,都是他熟悉的面孔。机械地扭转着头,吃力地咽了口吐沫,他撞见了瘫倒在血泊中一个少年的面孔,哑着嗓子叫了起来。
“服部?!”
肤色黝黑的少年像残缺的木偶人一般,以一个极为古怪的姿势倒在血泊中,贯穿胸口的子弹夺去了他的生命。伤口处的血液仍在不断涌出,汩汩流淌着汇入他身下的血泊,仿佛不流尽最后一滴血誓不罢休。服部平次的面庞上带着震惊和愤怒的神色,空洞的眼直直地望向新一,半张的唇似在嘶吼着这些人的死亡都是他——工藤新一的错。
不,不是的,我并不想让你们也受到牵连。
他试图解释着,然而苦涩又自嘲地发觉这个解释是那样的无力且苍白,也没有人会听见他喑哑的嗓音。艰难地跨过赫然出现在眼前的残肢,血液没过脚踝,带着死亡的冰冷。工藤新一微微打了个寒战,视线转向另一侧, 10点钟方向隐约有虚幻的灯光,他试探着走近,待看清,他的呼吸猛地一滞。
猛然间呼吸停滞。
兰?!
瀑布般的墨色长发在少女的腰间飘逸着,海一般蓝的纯粹的眸子里带着深深地幽怨,轮廓分明的樱唇上扬出一抹哀伤的笑容。新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梦呓般换了一声她的名字,轻抬起手,试图碰触到少女的面颊,下一秒突如其来的的火逼得他接二连三地后退,神情在面庞冻结。
他惊恐的看到她的身影被一片火海吞噬,火焰舔舐着她白皙的皮肤和墨色的秀发,残忍的撕扯着她身上被子弹打伤的伤口,裸露在外的白森森的手骨已经变成了枯黑色,愈发的阴森可怖。
不,兰……兰!
回过神来的他拔腿向她冲去,指尖触碰到的,只是一个虚渺的幻影。漆黑的屋里萦绕着自己的嘶吼声,他撑着酸疼的膝盖,痛苦地喘息着,寻觅兰的身影,心脏跳得近乎炸开。拭去下巴滴落的汗水,视线落在脚边一个变形的银色婚戒上。他抬眼望向前方,身体大幅度地摇晃了下,险些跌倒。
工藤优作保持着护着他怀里的工藤有希子的姿势倒下,冰冷的镜片后一向睿智的眸此刻无声地阖上,再也不会因为他的到来而流露出温和的笑意。紧抿的双唇再也不会上扬成明朗的弧度,再也不会了。怀里的女子头轻轻依靠在男人的肩上,神情安详好似在沉睡,然而早已没有了呼吸。视线落在父母紧握的手,新一只觉得喉咙发紧,用力合上眼。他此刻只想逃,永远地逃离这里。
“想逃?得了,工藤新一,你睁开眼好好看看!你的朋友们,你最挂念的人,你的父母,都是因为你而死的!要怪,就怪你自己该死的好奇心吧。”
黑暗中,不知何处传来一声讥诮的冷笑,冰锥一样扎进他的心。
工藤新一深深吸了口气,极力不让泪水留下。新一颤抖着走近他们,缓缓拂去父亲头发上和面颊上的碎石砾,理了理母亲面颊上染血的发丝。肌肤冰冷的触感和伤口里喷涌而出的血液是格格不入的两个温度。徒劳地摁着伤口阻止着血液的流速,新一强忍着内心地愧疚和痛楚,一次次喊着他们的名字。
这不是真的,工藤新一在心底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
不是!
他近乎绝望地闭上眼,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也不知晓过了多久,他再度吃力地撑开眼帘,诧异地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每一块肌肉都酸痛无比。挣扎着转了转眼珠,他愕然地发觉自己的手被一只温暖有力的手紧握,那只手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此刻趴在他的身边陷入沉睡的工藤优作。
爸爸?
新一翻转着手臂,将自己的手从对方的手中缓缓抽离,指尖碰触到优作手腕的一瞬,感受到他脉搏有力的跳动,皮肤也敏锐地捕捉到他沉稳的呼吸拂上自己手心的短暂的暖意。
所以……我又做噩梦了吗?
新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半是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出了一身冷汗。这细微的动作,已然惊醒了趴在自己身边的工藤优作。待新一回过神来时,跃入眼帘的是优作无比担忧的眼神。
“……”新一怔怔地抬眼看着他憔悴不堪的面容,梦中失去血色的面庞和眼前这张疲惫不堪,尽显憔悴的脸重叠,好容易才嗓音沙哑地唤了一声。
“优作?”
“嗯,我在。”
“优作……”
“我在,”优作轻轻笑了起来,凝望进新一藏匿着不安的神色的眼,安慰般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我在的。”
“嗯,我知道……”新一虚弱地笑笑,“——你又欠我一杯卡布奇诺。”
“……什么啊!”优作愣了几秒,“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现在身体虚弱成这样,不能喝咖啡。能你出院了病情稳定下来后我自然会请你。”
“井上他们还说过请我们吃回转寿司来着……”
“乖,先好好养病,”优作手探上新一仍旧有些发烫的额头,指尖撩起他被汗水浸湿的刘海,“别总想着吃啊喝啊的。——你还是有些发烧啊,等我会,我去喊医生给你换药。”
新一眨了眨眼表示他知道,侧过头目送着优作的背影远去,沉默着闭上眼。
在另一个时空,他的父亲工藤优作,是不是也一样守在昏迷不醒的自己身边?
我要怎样告诉你我在这个时空过得很好,我要怎样才能将为能说出口的口信传达给你呢?
其实啊,我是知道的,不论在哪个时空,你一直都在。
——谢谢你,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