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4
“叮——”
电梯在一楼稳稳停下，门敞开的瞬间，昏暗的黄色灯光泄露到电梯外的地砖上。少年收回落在门口处信箱的目光，懒懒扫了一眼走出电梯的人，陷入沉思。
东都大学实验室丢失的物品是——氧化钙、氯化铵、碳、碳酸钾和5%的稀硫酸么？虽然看似没有什么危险，可是……
氧化钙遇到水会放出大量的热，足以引发一场火灾。而且……如果不断地进行化学反应的话……
氧化钙与水反应会生成氢氧化钙，氢氧化钙与碳酸钾反应的话是生成碳酸钙沉淀和氢氧化钠，氢氧化钠再和稀硫酸反应？那不是酸碱中和了么？不，不对，凶手要进行的化学反应肯定不是这样。等等，氢氧化钙如果和氯化铵反应的话，会生成氨气，而由碳酸钾与碳在氨气流□□热的话，生成物是……
——□□！
新一猛地打了个激灵，冷汗划过面颊，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凶手使用的诡计，恐怕就是……
“你还开那么快干嘛啊？凶手没有偷走KCN这样的化学药剂，不用担心了。”摩托车在路边的电话亭停下，工藤优作“噼里啪啦”拨打通东都大学传达室的电话，询问失窃药品的情况，重新火急火燎地上路后，毛利一脸不解地看着咬着牙，脸色越来越不安的优作。
“乍看之下的确没有什么剧毒药剂，但是，”优作扭过头看一眼毛利，旋即又紧盯着前方的道路，“如果它们之间发生了某些化学反应，生成物再与其他物质反应呢？”
“化学反应吗？”毛利愣了愣，困惑爬满脸庞，“嗯，碳和硫酸反应的话，会生成二氧化硫，那的确会有危害。”
“二氧化硫算什么？”优作冷冷道，“再说那是和浓硫酸才会反应，稀硫酸基本没用。——凶手要制取的，可是比二氧化硫更可怕的东西！”
“更、更可怕？”
“氧化钙与水反应会生成氢氧化钙，氢氧化钙再和氯化铵反应的话，会生成氨气。而由碳酸钾与碳在氨气流□□热的话，生成物是，”优作一字一顿，“氰——化——钾！”
“怎么会？！那凶手的作案手法就是……”
“凶手大概是把□□结晶放进钢笔的吸水管里，然后在蓝墨水里加入稀硫酸加速反应。——蓝墨水本来就偏酸性，加入稀硫酸不会被人轻易看出做了手脚。”
“□□和稀硫酸反应会生成氰化氢气体，他们在写字的过程中不觉吸入那样的气体，最终死亡。”
“嗯，是这样。——新一大概也推理出这一点，所以他打算先凶手一步，去松下惠子家，夺回是决定性证据的钢笔和蓝墨水瓶。”
“那，凶手是宫二宏？他可是化学系教授。”
“的确，他的话，拿走化学药剂再谎称药剂被盗再容易不过，不过，如果我没记错那张照片上他们的球衣号码的话，凶手应该不是他。——对了，你帮我看看摩托车的后备箱里是不是有……”
“只有一个。”
“嗯，那我一个人进去救他就行了。”
“那我呢……？”毛利张了张嘴；优作却以沉默，代替他的回答。
哼，果然如此么？
新一从口袋里掏出白手帕，拉开抽屉，瞥见角落里的钢笔，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包着取出，戴着白手套的手旋开钢笔外壳，自信的笑容自嘴角绽放。将钢笔重新旋上外壳，用手帕包好放进口袋，蹲下身的他准备起身，脖子后感到一阵异样的气流流动。
什么？
他惊愕地扭头，攥紧口袋里的钢笔，没待他回过神来，大脑一阵昏沉和晕眩，伴随着阵阵恶心感。
糟了，这该不会是……催眠瓦斯？！真是大意了！
手紧掩口鼻，吃力地撑开眼帘，手撑着桌子，咬紧牙欲站起，膝盖却无论如何使不上劲。气体在空气中剧烈挥发，充盈满整个室内，他的身体因为麻痹作用而僵硬，动弹不得，眼皮也愈发的沉重。
瘫倒在冰冷的地面，失去知觉的一瞬，他隐约听见凶手的冷笑声。
死小子，单枪匹马不知好歹的过来，是活腻了么？
穿着黑衣，戴着防毒面具的人冷笑一声，走近瘫软在地上陷入昏迷的少年。
那我就成全你好了……你这偷东西的坏孩子。
蹲下身，翻着新一的衣服口袋，掏出对自己来说致命的证据——钢笔后，眼里闪过一丝冷酷的恨意。
既然她是在冰冷的水中，让自己的身体触到电自杀而死，我让你这个多事的家伙也那样毫无痛苦地死去吧。
看着全身浸没在冰冷的水里的少年，穿着黑衣的人放声大笑着，弯腰准备把漏电的拖线板扔进水里，身后冷不丁冲出一个人生生擒住自己的手臂，一个反擒将她推得跌倒在地，随后飞快地将少年从冰冷的水里抱出。洗手间的灯闪烁几下，倏尔熄灭，似乎还有一个人生生拉下总电闸，切断了所有的电。
“谁？！”
“凶手果然是你，花宫叶小姐。”嗓音的主人听起来很年轻，莫过十七八岁的高中生的样子。
“你是谁？”
“我么？”站在她眼前的人轻笑一声，“工藤优作，一个不大守纪律爱过管事的高中生罢了。”
“工藤优作？你就是那时候跟警官们在一起的臭小子？！”花宫叶冷笑一声，“真有意思。”
“你的手法，我可是全看透了。这是钢笔，是你急着想毁灭的证据，不是么？”优作晃了晃钢笔，花宫叶的表情瞬间转为愕然。
“不可能，你什么时候从我身上？”
“这不重要。——松下惠子小姐恐怕就是因为发现了钢笔的秘密，所以你改变了计划，改用棒球棒将她击打而死，可是很遗憾，这可不像氰化氢来的那么顺利，她留下了死亡讯息。”
“那不过是毫无意义的手势。”
“是么？亏你还是打篮球的，那个手势在篮球中代表的球衣号码是16.——对，正是你在校篮球队中穿的球衣的号码！”优作神色一凛，盯紧花宫叶，“而你杀人的理由，恐怕是因为你的朋友早川美奈小姐吧。我拜托我在警局的朋友，得知清水一川先生窃取了她最引以为傲的理论研究成果，夺得数学系教授的头衔。而松下惠子小姐他们对她不但没有安慰，反而冷嘲热讽，导致她陷入绝望。佐藤先生被杀大概是因为不理会你为早川小姐的辩白，坚持认为理论研究的著作人是清水先生的原因吧。”
“你调查得很详细，可是你漏了一点。”
“什么？”
“你就不惊讶为何在英语系的我，对化学如此熟悉么？对，我本来是在化学系，就因为早川的事情，我调到英语系，这样才得以和松下他们这些教文科的老师共用一间大办公室，了解他们的生活习惯。”花宫叶轻轻一笑，转过身去，背对着优作，“看得出，你对化学也格外熟悉，那我就送一个礼物给你们。”
“什么？——你、你居然！”
她居然往浴缸的水里丢了氧化钙！
“这样你也会死的，笨蛋！”他一把将她推到浴室外，横抱起昏迷不醒的少年，喘息着来到客厅，吼道。
“我不在乎，”花宫叶勾起嘴角，神色平静地看着易燃物串起的火苗，“我已经对生活陷入绝望了。——没用的，这窗户是防震玻璃，非常结实；门那边，门锁也被我做了手脚，不论从里面还是外面，都无法打开的。”她看着优作将目光投向玻璃窗和大门，轻笑一声。
“你！”火光映得花宫叶的笑容愈发邪魅；优作咬紧了后牙，冷汗划过面颊。
冷静，冷静，一定有什么办法能逃出去的！
玻璃窗，玻璃，玻璃……对了！
他冲到柜子前，弯腰翻找着，片刻后呼出一口气，轻笑一声。
“还好，找到了！”
“你找到了什么？”
“工业用的玻璃清洁剂，主要成分是□□。□□能和玻璃的主要成分二氧化硅反应。”优作戴上手套，眼里闪过一丝坚定和自信，“虽然这个试剂里的氟化氢浓度可能不够，但是反复喷，我想应该能腐蚀掉玻璃，让它变得容易打碎吧。——咦？我从来不知道玻璃清洁剂里的氟化氢浓度居然那样高……”
“那个基本上是纯粹的高浓度的氟化氢。”
“诶？”
“我还在当化学老师的时候，很喜欢做的一件事是雕刻玻璃。”花宫叶手贴着玻璃窗，喃喃，“同事们都不理解我这个爱好，除了美奈。——现在她永远地离开了，也没人会在乎我了吧？”
“是么？”玻璃被腐蚀得薄薄一层，优作卯足了劲，胳膊肘用力击打玻璃窗，“这可不一定。”
新一，拜托了，再坚持下……
扭过头，少年的面容苍白得近乎可怕，呼吸和脉搏都急促而微弱，优作闭了闭眼，在心里哀求道。
“优作？优作！你能听见我的声音么？”
“盗一？”楼下传来熟悉的叫喊声，优作探出头， “谢天谢地，你终于来了……”他看着消防员爬上云梯，抱起新一快速下楼时，松了口气，拽过花宫叶的手。
“你这是？”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得活着，好好反省你的过错。”优作语气坚定地看着她，微微一笑，“对了，我忘了说，我也很喜欢玻璃雕刻。”
“什么？”
“但很可惜，可能以后再也看不到你的作品了吧？”
“不会的，我会好好活下去。等一切结束后，我会重新做最初的自己。——那时候，欢迎你来欣赏我的作品。”
“嗯，我一定来。”优作爬下云梯，坐在救护车前的地面上，对着被警方带走的花宫叶微微一笑；环顾四周，蹙起了眉，眸子里闪过一丝困惑。
“你有看到毛利么？”仰起头，看着盗一。
“嗯，他在医院。”
“医院？”
“他吸入了一些溢出门外的催眠瓦斯。别担心，医生说他很快就会醒来的。——倒是新一……”
“是啊，他真的，太乱来了。”
“你好意思说新一君？你自己也是的！”
“对不起。”
“你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大概，但还是去医院检查下吧。——顺便看看你膀子的刀伤愈合的怎样。”
“真啰嗦。”优作瞪了盗一一眼，旋即笑了起来，“——我知道啦，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一定要好好的啊，不然我就写信告诉妈妈了。”
“都说了你敢这样我去砸你的场！”
“说到砸场，你会来的吧？”
“嗯。——不过现在，我没那心情看魔术秀。”
“当然不是现在，”盗一笑了笑，轻叹，“——抱歉我还有事，不能去医院。毛利君和新一君醒来，一定要告诉我。”
“嗯。”用力点点头，目送盗一骑着摩托车离开，优作走上救护车，看着躺在榻上，面容苍白的少年，焦虑的神色爬满面庞。
新一。新一！
——你会不会听到，我如此不安的一声声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