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太子坠崖了!!
他们这位逆风翻盘、得天独厚的太子殿下坠崖了!!
这还了得!!!
这下所有人都慌了神。
放下手里的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越是着急越是慌,各个撞得额头咣铛咣铛响!
就连稳重的南嘉帝此刻都乱了腿脚,赶紧出去察看。
谁知这等大好日子还能出现这一茬子?本是祈福,却演变成了收尸。
晦气啊!实在太晦气!
这以后每年这个祈福日子还怎么继续?!
这不得人人心头蒙上一层灰?
太子殿下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众人一个个面色焦灼,一个比一个更显担忧。
于是纷纷趴在崖边,伸长脖子往下看,嘴里大喊:“别挤了!都别挤了!再挤我就掉下去了!!”
南嘉帝震怒,“太子若是有什么事,你们一个个脑袋都得搬家!”
一国太子英年早逝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加上还是失足而亡,传出去更是叫人哭笑不得,这名声南嘉帝不想要,也丢不起这个人,故而将矛头对向了一行官员。
而方才与谢毖推搡的年轻官员更是面如死灰,其他人都投去怜悯的目光,这一下他便成了众矢之的,别说仕途前程,脑袋不搬家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正当所有人以为谢毖必死无疑之时,突然!不知是谁朝着崖下大喊。
“看那!是殿下!是太子殿下!!”
“殿下没死,殿下还活着!”
众人寻着视线望去,果然是谢毖!
山下是望不见底的灌木丛林,崖壁陡峭锋利,光是派专人下去搜寻都困难重重,太子从这里掉下去怎么还会毫发无伤,而且……还自己飞上来了呢???
只见一团似棉花的白云将他轻轻托住,风中,他的袖口飘逸,发丝飞舞,那清明柔和的双眸微露惊讶,整个人腾于空中,神色从容,倒更像是下凡来的神仙。
众人赶紧腾出一块空地,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下,谢毖稳稳着地。众人赶紧上前关心检查,却不见他身上有一丝伤痕,倒是头顶金冠下,多了一支秀丽的红梅,顺便从他的衣袖上察到了一根长长的青丝,似有神人暗中相助。
哈?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会有这种怪事呢?从百丈高的悬崖坠下去,最后就掉了根头发??这不是闹着玩吗?
就在那一刻,庙中忽然狂风大作,樟树在风中狂舞,将树冠厚抖落一地,方才清扫的庭院顷刻间又铺满了雪毯。
樟树露出原本郁郁青青的模样,经过雪水的洗礼,更显精神干净。
而庭院中的山鬼石像在此时似乎变得更加和蔼了。
空中弥漫开一股淡到可以忽略的香味,尽管如此,却被谢毖敏锐地捕捉到。
众人顿时明白了。
一定是山鬼保佑!
南嘉帝大喜,没想到谢毖三拜的无意之举却救了他的性命,也避免了一场悲剧。
果然!
山鬼显灵了!
山鬼定能保佑南国,保佑子民,保佑其长命百岁!
谢毖迷惘地环顾四周,望了望自己空荡的掌心,就在方才,坠崖那一瞬间,他似乎感受到一丝温暖。
有人从后托住他。
他看不见那人的模样,听不见那人的声音,可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那人的温度。
谢毖不信鬼神之说,在这一刻却也容不得他不信。
当真是山鬼吗?
他目光扫过方才他相救的年轻人,那人对上谢毖目光的一瞬间,立马别开了眼睛,匆匆离开。
今日南太子得山鬼相救这一事在宫中坊间顿时又成了一件美谈。
南嘉帝为庆祝山鬼显灵,以及对南国多年的庇护,于宫中西园举办夜宴,百官纷纷道贺,贺谢毖千岁,不愧为天选之子。
本是喜事一桩,可人群里却有人不乐意了。
“太子殿下此次得山鬼相救,还真是好大仗势,父皇甚至为你开办宴席,百官相庆,真是宠爱有加,风光无限。”
如此明显的讽意,任谁都听得出这话里藏的火星子和敌意。
于是前来吹捧巴结的众人瞬间噤声不说话了。
这说话的人是谁啊?
南三皇子,谢权。
整个朝堂官道,只要不瞎不傻的都知道,三皇子与太子向来互相不对付。
严格地说,是谢权单方面看不惯谢毖。
此事还得追溯到立太子那一年。
谢权为皇贵妃之子,追溯到先辈,皇贵妃老祖宗曾与开国皇帝为生死之交,又被封为开国大将军,是双方可以将后背交付给对方之人。
为守卫国土,开国大将军又将自己的儿子培育成帝王心腹,辅佐太子步步登基,治国安邦。
于是这一代代传下来,无论经过了多少代更迭,时至今日,两家仍保持着是君臣也是兄友的关系。
谢权外公为当今宰相,只有皇贵妃一个女儿,而皇贵妃又只育有谢权这一个儿子,因此谢权可谓从出生开始,便已经站在了人生巅峰。
加上此人生来聪颖,出生那一日就注定了他的不平凡,他的起点是所有人不可企及的巅峰,宫里所有皇子都自愧不如,对其心服口服。
谢权从小勤奋刻苦,谦虚谨慎,自幼便表现出不小的野心,加之其上只有两名已出嫁和亲的公主,于是到了南国该立太子的时机,所有人都以为太子之位非谢权莫属。
可偏偏出了个意外。
这个意外就是谢毖。
南嘉帝不顾众臣激烈的反对,执意要立谢毖为太子。
按理说,谢毖为宫女所出一事在宫中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恰好被皇后收养,可尽管如此,此人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甚至是个不祥之人。
先不说其性子寡合孤僻,最离奇的是,有人说谢毖从出生那一刻开始便遭到了诅咒。
谢毖得了一种怪病,每月十五,浑身滚烫,如烈火中烧,至皮肤皲裂,筋脉堵死,血流满身。
上至宫廷御医,下至江湖神医,无一能看出这究竟是什么疑难杂症,又不知如何医治。
可更离奇的又是,此病并不危及性命,到了十六,钟声一响,该病自然而然就消退了,只留下满身血渍提醒谢毖。
你确实发病了。
世上哪会有这种奇病。
凡人瞧不出什么结果,于是就安了个诅咒的罪名。
传着传着,谢毖就成了不祥之人。
到嘴边的鸭子又飞了,谢权岂能容忍?
自那日起,便处处与谢毖做对。
谢毖喜欢的都毁坏,谢毖看上的都抢掉,凡是让谢毖高兴的全都摧毁,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谢权泄恨。
好在谢毖不以为意,从不和谢权计较,这么多年,两人明争暗斗,这些旁人都看在眼里,但还能怎么办?
换做是自己,说不定还没有谢权沉得住气。
随谢权站在一起的,还有三五位容貌相似的男子,他们衣着华丽,容色姣好,与谢毖不同,谢毖如春雪消融时的雪水,冷淡,疏离但没有锐气,而他们眉宇间却都带点南嘉帝的影子,天生霸气侧漏之相,令人望而生畏,看谢毖的眼神同样带着几分敌意。
其他人清咳了几声,挠挠脖子眼神左右瞟。
这下尴尬了,宫里头其他几名排得上号的皇子也都来了,他们都是谢权党羽,与谢毖冰火两重天的关系。
一面是受皇帝重视有皇后撑腰的太子,一面是实力至上的皇子。
当臣子的不过想巴结给未来谋条道,真到了这种掐着火苗子点惊雷的活儿,这种出头鸟谁爱当谁当,反正他们不当。
是以谁都不说话,等着看一场好戏。
谢毖笑,“原来是三哥。”
“太子此番真是福大命大,听说从百丈高崖掉下去居然还能毫发无损,当真是稀奇费解。”
“原本我连眼泪都准备好了,看来只能留着下次了。”
听这语气意思怎么还有点失望??
毫不掩饰的敌意,实在是太贱了!
打起来!快打起来!
众人纷纷竖起耳朵,表面上露出可惜之态,眼底的狂热透露他们的真实想法,恨不得撩起袖子拍手叫好,紧迫地期待谢毖是何反应。
谢毖哦了一声,说:“的确费解,哪天父皇若是也带诸位上山祈福,几位哥哥务必要留心点。”
那三五人被讽刺了,立马就要发作,谢权眼底布满阴郁,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好在他尚能稳住气,笑:“那用这杯酒祝太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谢毖犹豫片刻,谢权冷笑:“怎么,我们连跟太子喝一杯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那便多谢三哥祝福。”谢毖未语先笑。
目送谢权等人离开后,旁人有人慢慢地试探性地走上前来。
“太子雅量,臣等自愧不如,方才三皇子那般为难您,臣差点儿就忍不住要说说三皇子了。”
谢毖浅笑不语,以酒回敬。
这些老狐狸,深谙人情世故,看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谢毖环视了一圈,问:“话说怎么不见白日扫雪的那位大人?可有人知道他是何人,如今何职?”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愣住了。
白日上百号人浩浩荡荡上山,平时除了身边常来往的几人,谁又记得谁是谁?再说事情发生得太紧急,他们一时间也没有想过那个陌生的面孔究竟是何人。
见众人不说话,谢毖眼眸一深,甩袖往南嘉帝所在方向走去!
“快护送陛下回殿!有刺——”
哪知就在他刚迈开步子的那一刻!刺客二字还没说完,忽然!一抹矫健的黑影倏地撕破夜幕,剑光骤起!剑气寒凉!
众人傻眼了!
怎么还来!
今天掉脑袋的事情没完了是吧!
于是尖叫声此起彼伏,纷纷抱头逃窜。
那人目标明确,剑指谢毖!
他浑身捂得严严实实,唯独那双眼睛露在空中。
可谢毖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是白日自己相救反被推下山的那个年轻人!
南嘉帝大喊:“护驾!快!”
事发突然,那一支利箭飞出时,御林军甚至都来不及反应,谢毖烈酒上头,脚下发软,眼前似乎有千万重影,那支箭擦过他的脸庞,如玉洁白无瑕的脸上赫然出现一道血痕。
那人穷追不舍,谢毖速度和功力都不敌其,于混乱中遭其贴近,场面过于混乱,加之两人就如乱麻般纠缠在一起,御林军饶是将弓拉满也无济于事。
谢毖忽然感到腹部一热,低头一看,几根银针竟然插进腹部。
他忽觉腹部一阵剧痛,胃里绞痛。
南嘉帝破口大骂:“一群废物!还愣着做什么!放箭啊!放箭!”
御林军面面相觑,还不是怕伤到太子殿下?
可既然皇上都开口,他们不敢不从,于是几十支密密麻麻的利箭飞射而出!
那人似乎没有料到南嘉帝竟会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的儿子,他冷笑:“你真是太子?可怎么看你这个儿子似乎都没那么重要,让我杀了和让自己的父亲杀了,并无区别!”
反正谢毖必死于乱箭之下,他抽回架在谢毖脖子上的冷刀,利箭于四面八方而来!他回身转刀!
有人忍不住别开眼睛,不忍看谢毖的悲惨下场。
谢毖头昏眼花,甚至不辨夜路,哪还有精力想该怎么躲开?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谢毖必死无疑之时——
忽然间,风动,树影婆娑,沙沙作响。
谢毖似乎又闻到白日那股淡香。
空中的箭蓦然间定住了。
顷刻间,仿佛连时间被冻住。
所有人僵在原地,那人瞳孔骤缩,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似乎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十几支箭就停在谢毖修长白皙的脖子前,只要再近纸薄距离,利箭便会刺过他的脖子,血溅当场!
可此时此刻如同被看不见的银丝操纵,在眨眼的功夫,当着所有人的面,利箭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如飞龙游蛇,直穿刺客身体!
脖子、胸膛、腹部无一幸免!
死状极其惨烈!
刺客倒下的那一瞬间,那股无形的禁锢着众人的力量顿时褪去,所有人恢复了自由,谢毖第一次见到此等血腥惨状,可众人却不见他动一根眉毛。
只见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嘟囔:“糟了,实在不该喝这么多酒。”
他欲向南嘉帝谢安,却不料一个回身,脚下发软,于是跌进一个陌生却又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