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昕垂眼望向身边的少年,猛不丁地竟和对方对上了视线。
她讶异一瞬,随即心情愉悦起来。
偷看叶昕的反应的小动作被抓包,南羽白羞得快没边儿了。他慌里慌张地移开眼睛,下一秒就听见了叶昕的轻笑声。
南羽白登时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能让自己钻进去。
他臊得想往叶昕身后躲,此刻不想让她再盯着自己瞧,奈何腰还被人牢牢箍住,对方还恰巧在这个时候用了点力气,他寸步难移。
南羽白不得已,只能将兔子灯往自己身前提,提高了些、悬空在自己正前方,好让宽大袖面掩护他,方便他另一只手去够叶昕放在自己腰侧的那只手。
他想把叶昕的手掰开。
可当他指尖刚碰上叶昕手背时,叶昕的手腕却忽的使劲,掐得他腰侧的软肉都有点儿疼了。
南羽白来不及反应,下一秒身体就被迫朝叶昕的方向靠近。
他踉跄了几步,站到了叶昕的侧前方,比起方才并肩站立的姿势,此刻他与叶昕拉开了一点距离,可也不过是一拳之隔,只要他稍微往后倾斜一下身体,肩膀就能触碰到叶昕胸前的柔软。
两人小动作不断,这么一打闹,一瞬间公子们的目光接连落到了南羽白身上。
他们好像是刚反应过来女君身边还带了一个男伴似的,脸上羞赧的情意终于褪去一些,包括陈念生在内,他们注意到南羽白的瞬间神色各异,脸上的笑容都不自然起来。
南羽白登时又慌又羞,他长年在深闺,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偶尔去过几回,还是作为背景板存在的,这么多视线一口气落到他身上,他实在受不住。
而且有的还带着隐约的敌意,跟他的弟弟南羽璃的眼神一模一样。每当南羽璃用这样的眼神看他时,南羽璃就肯定要针对他了。
这种难以反抗的敌意让南羽白的心神越发慌乱,他眼角一瞥,注意到已经有人跃跃欲试想跟他搭话了。
可这种情况下肯定来者不善,
南羽白六神无主之时,倏地感觉到搭在自己腰侧的手松开了。
还搭在对方手背上的手指取而代之地落入了对方温热的掌中。
南羽白愕然抬头,叶昕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她不说话,只眼底狭着清浅笑意。
在周遭这样的环境下,叶昕是唯一对他释放善意的人,他不由自主地想亲近她。南羽白嗫嚅了一下,“女君......”
叶昕应了他一声,声音温柔的不像话:“我在。”
而南羽白抬头跟叶对视的这个动作,两人之间的一拳的距离随之不见。他的发顶触碰到了叶昕胸前的柔软,后背也随之贴到对方身体。
在旁人眼里,两人的关系便显得极其亲密,他像是整个人都靠在了叶昕怀里一样。
陈念生的脸色有点难看。
他艰难地将手帕收了回去,另一个小公子却忽的开口:“女君,这个男子是谁啊,他怎么主动对你投怀送抱的?”
在这群小公子眼中,他们看到的是陈念生在跟女君说话,结果不等女君跟陈念生交谈,半个字都没说呢,南羽白便忽然往女君身前走,众目睽睽之下姿态扭捏地倒在女君怀里,把女君的所有注意力都吸引走了,让女君将陈念生遗忘在一旁。
端的是好一番狐媚子手段!
这样的无视,比直接拒绝人家还要更令人难堪。
腰侧没了禁锢的力量,南羽白本想赶紧逃开,但男子带刺的话语又让他定住了脚步。
原本他便想着远离纷争,可还是被那群小心眼的男子给注意到了,此刻就算躲到叶昕身后去也无济于事。
果不其然,身为皇商之子,陈念生也不是个吃素的,他接着那开口的小公子的话头,道:“是啊,这位戴面纱的公子,大庭广众之下对女君投怀送抱,是否不太妥当?”
南羽白想说他没有,掌心传来的酥麻感却让他失了语。
叶昕的指尖极轻地挠了一下他的掌心,掌心的肌肤泛起了一点痒意。
紧接着,南羽白整只手被叶昕捏在掌中仔细把玩起来,不似牵手游东街时那般规矩克制,像在把玩一件珍贵的玉器,她的手法轻柔又老道,指尖、手指、指缝、手心、手背、腕骨......每一寸肌理,没一会儿就尽数被她盘个了遍。盘着盘着,对方掌心的温热还渐渐地从他的腕骨往小臂上蔓延,像一条嘶嘶吐着信子的蛇在慢慢绞紧鲜活的猎物,掌心所过之处都被燎起一阵经久难消的燥热。
被抚摸的感觉,尤其是这样慢吞吞的动作,在公众场合还特意隐蔽起来,南羽白看不到宽大衣袖遮掩下是一副怎样的生艳场景,视觉上的盲区无形中放大了敏.感的触觉,衣物摩擦的轻微声响窸窸窣窣,证明了叶昕的手掌正一遍又一遍地、上上下下地抚摸他的手臂。
常年手握红缨枪导致她的虎口有点薄茧,擦过他保养的极好的细腻肌肤时总能迫使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微战栗。他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起来。
南羽白控制不住地想,叶昕那只手如果不停止,一定会摸到他的肩、他的锁骨,然后是他的胸口、他的身体......(审核大大,这里只是想想,没有真的摸,男女主的手只是握在一起了)
南羽白身体有点发软(因为他紧张),一双清凌凌的眼睛都有点儿迷离起来。(要哭了)
他的眼角有点发红,像是要哭出来,却又不像是被泪水逼出来的。
更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紧张得浑身有些发热,一点热气也跟着熏红了他的眼尾,泻出一点娇媚的水光。(审核大大,这里是男主发现自己有点喜欢女主,两人牵手,男主紧张的有点想哭)
可南羽白还没忘记自己要反驳陈念生,可一张嘴就发现自己的声音软乎得不可思议,“我没有......”
话没说完,他先面红耳赤地自行抿了嘴。
陈念生见状脸色沉了沉,但他很快重新换上一副得体的笑面,笑容里没有面对叶昕的羞赧之意,看上去如同亲生的哥哥弟弟一般慈祥亲切,却亲切得让南羽白快要炸毛,
“公子是否读过男戒男训这等正经男子应有的读物?书中云,矜持守礼,为妻守身,不可孟浪轻浮、不可抛却廉耻,不可引.诱欺辱正经女子,不可对正经女子投怀送抱,不可如青楼男子一般媚俗作态……不知公子是否有些印象?”
南羽白不知不觉已然倒靠在叶昕身上。
闻言他深呼吸了一下,调整了一下呼吸频率,克制地让自己的声音平缓下来:“我没有主动投怀送抱,是女君摸......”
是女君摸我的手......
可叶昕不给南羽白把话说完的机会。
借着宽大的袖口遮掩,她把玩着他的手的力气故意大了点,惹得他不得不分神,又凭借两人贴近的距离,她装作不经意地低头看人,恶作剧般贴近他的侧脸——
轻忽的温热气息送入耳朵。
是叶昕浅浅的呼吸声。
南羽白活了十八年,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耳朵如此敏感。
剩下的反驳的话语他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念生和一众小公子看见的却是南羽白仗着自己声音动听,公然对着女君呻.吟撒娇。
身为男子,勾引女君竟是勾引得如此明目张胆,这般的不知廉耻!
另一名小公子满脸通红,不知是气得还是羞的,他故意大声地重复陈念生的话,试图引惹叶昕的注意力,“公子,您这般举止,究竟是否读过男戒男训?”
男儿家总是这样,阴阳怪气地嘴碎,一点话不能明明白白地讲清楚,非要绕着弯地耍心机,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样说话让人听了的确难受,其中的意思也最能欺辱一个闺中男子的名节。
南羽白艰难地思考,幸亏自己还戴着面纱,他们看不到他的样子,不知道他是谁。
这话他反正是接不下去。说读过,就是他明知故犯,说没读过,就证明他不是正经人家的男子。
南羽白仗着自己戴面纱,又想到叶昕默默看热闹,也不帮他说话,只知道各种小动作逗他玩儿,惹得他这般姿态......泥人也有三分脾气,气性上了心头,他心一横,脚步一转,大庭广众之下,整个人转过身彻底投入叶昕怀里,细细的手指抓住她腰带,脸完全埋了进去。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跟叶昕抱在一起了,南羽白自暴自弃地想。
他什么话也不应,把这个问题丢给叶昕。
反正叶昕不推开他,就算……就算是共犯。
叶昕被南羽白近距离撞得一顿。
无视陈念生一群人精彩复杂的脸色,她稍微倾身,像是和南羽白抱得更紧,下一秒一手托住他的腰,一手穿过他腿弯,将人抱了起来。
压低了声音,附在他耳边说话的动作更加暧昧,“故意拖我下水?”身为始作俑者,她毫不羞愧地把责任全推给怀里尚且不解情.事的少年。
少年不知自己为何会起反应,只会懵懂地以为是自己的问题。
南羽白在她怀里闭眼装死,只有抓着对方衣领的泛白指尖暴露他紧张的心绪。
可隔着衣襟,他很快又听见了从叶昕胸腔传出来的沉闷笑意。
“我乐意之至。”
见此情景,又有个小公子语气急切,“女君,您要谨慎理性一点,不能被这种狐狸胚子毁了心性。”
其他男子纷纷开口:“是啊,女君,他这样放.荡的勾引女人的行径证明他不是什么好人家的男子,无才无德,您千万不要被他蒙骗!”
“是啊是啊,他不值当您的喜欢……”
“我爹亲说轻易在外头抛头露面,还主动勾引女子,和女子有肌肤之亲的未婚男子,品行低劣,不堪为夫,等娶进门定会祸害门楣……”
“女君您要小心他……”
身后的小公子叽叽喳喳,陈念生却没再开口,只是定定地看着被叶昕以一种完全保护的姿态抱在怀中的人。
女君的注意力全在南羽白身上。不管他说什么,女君都是不会应他的。
一楼戏台还没开场,二楼的戏目就已经到了沸沸扬扬的阶段。甚至还有不少围观看热闹的男男女女围了上来,乌泱泱一堆人,三言两语的,比起坐在戏台前的看客竟然还要多一些,场面闹哄哄。
“这位女君,我观你样貌不俗,衣着不菲,想来也是高门大户名门大族出来的女子,切莫误入歧途。”
“是啊,这般失礼的事不能做。想来是因为年轻,还没见过什么世面,又有这种不正经的男子勾引正经女子,一时被蒙蔽心智……”
“是啊是啊,现在的世道,现在的女子跟男子,一个个都......唉......”
眼瞧着还有身穿儒袍样貌板正的女子加入说教行列,叶昕终于出声:“说够了吗?”
沸腾的人群猝不及防地征愣,眨眼间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声责骂。
叶昕轻飘飘地扫了一眼人群,嗓音淡淡,将剩下的责骂声一并压了下去,“还有谁敢辱骂我的心肝儿,我立刻割了他的舌头。”
她的视线有如实质,透着霜雪似的冷意,方才散漫无害的神色像是一场错觉,凤眸微微眯起,转瞬间杀机弥漫,与之对视的人都禁不住住了嘴。
扑面而来的杀意震得人心颤颤,后背发凉。
那身穿儒袍样貌板正的书生还是不服气,见陈念生一群小公子被吓得如同雏鸡般瑟瑟发抖,更是想在男子面前逞威风,“喂!”她冲叶昕喊了一声,“纵然你是高门大户之女,休得这般狂妄!”
叶昕抬眼看向她一人,冷冽的眼神让她硬生生噎了一下,她本能地后退一步,想隐匿进人群里,没什么气势地说:“你看什么看,难不成还真敢割我舌头不成?我天.朝自有律例在此,你要是敢胡来,当心被官府抓去。”
叶昕极轻地哼笑了一声,“是吗?”
掌柜的已经白着一张老脸在一旁求情了。
听到叶昕嘲弄的语气,她膝盖一软,顿时就要跪下去。
叶昕一句轻飘飘的“站好”,叫她不得不动作滑稽地将两条劈叉的腿又拉了回来。
“女君,不劳您亲自动手,”掌柜的见求情不成,只好说道,“我等会就吩咐下人将那女人押送官府,治她一个藐视皇族的罪名。”藐视皇族罪名极重,若不是皇族中人有犯下什么大错,藐视的人最轻要挨五十大板,最重则要诛九族。
可五十大板下去,人不死也得残。
掌柜的也心累,若是在她的酒楼见了血腥,日后还要如何经营?
那女人听完掌柜的话,人都傻了,什么皇族,什么押送官府......到头来要送官的人居然是她自己?!
人群这回鸦雀无声,所有人甚至都不敢直视叶昕,一个个垂着头低眉顺眼。
女人扑通一声登时跪下。她伏地重重地磕了个头,面露惊恐地求饶:“女君,我......草民不知您身份尊贵,草民该死,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
叶昕嗓音淡淡:“谁跟你说我大人有大量?”
女人闻言面色迅速灰暗下去。
可她只能不停地磕头求饶。“咚咚咚”,一声又一声,脑门撞着木地板的沉重声音令人听了心底发寒。
瞧着其他人都安静如鸡的低眉顺眼模样,叶昕也不再计较其中那些对她口出狂言的男男女女。她只想杀鸡儆猴,还没原主那么狠戾,能一口气将整个酒楼的人全宰了。只怪那女人太跳脱,非要跳出来逞威风。
耳边的小辫子被怀里的人轻轻扯了一下。
叶昕眸光低垂,便瞧见南羽白朝他小幅度地摇了摇脑袋。少年嗓音仍然软糯:“你不要那么凶。”
身为幕僚,就算有五皇女做靠山也不能太嚣张,否则会跟五皇女一起被记恨的。
叶昕轻哂一声,“小没良心的,我这是为了谁。”
看着那女人还在咚咚咚地磕头,南羽白声音越说越小:“我知道的。可我也是担心你......”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承认自己在担心叶昕了。
南羽白在心里默默唾弃自己。
叶昕眼尾挑了一下,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像碎冰悄无声息地融化在春日里,叫人难以察觉,
“......但愿你能记得自己都对我说过什么话。”
南羽白莫名觉得自己仿佛是被肉食者盯上了的猎物。
从后背升起的危机感让他禁不住瑟缩了一下,他不敢回应叶昕的话,又重新躲回了叶昕怀里,闭眼装死。
对方撩完她就跑,叶昕也不计较。
她心情不错地对面色发白的掌柜的说:“就依你说的办吧。”
说完她径自抱着人穿过人群,人群中自发为她让出一条通往楼梯的通道。叶昕目不斜视,脚步沉稳从容地踏上楼梯,往三楼走去。
脚步声渐远,直至完全消失,人群中才三三两两地小声嘀咕起来。还有人跑到掌柜面前询问那是谁,是哪位皇族中人?
掌柜的叫两个身强体壮的伙夫将磕头的女人从地上拖起来,迅速将人送往官府,才松了口气,慎重地回话说:“那位是当今的爱女,五殿下。”
众人一时哗然。
有小公子心有余悸地说道:“难怪......她看起来脾气就不怎么好的样子,原来真是那位五殿下。”
不过看她这样,怎么像是那么喜欢那个男子似的......
“不是说五殿下就要和南家公子结亲了吗,怎么今夜还带人出来玩儿......”
“看五殿下对那男子的重视态度,南家公子过门后算是有了劲敌啊。”
陈念生身边的小侍低低说道:“公子,看来五殿下不是良人。”
陈念生看了一眼侍奉在自家母亲身边、今夜专程伴他出行的老人,嗤笑了一声,“错了,她是真正的良人。”
纵使他话术再高,品性再好,仍旧不敌毫不解释、攀在女人身上的南羽白。
他伤不到南羽白分毫。
因为叶昕愿意纵容他、偏心他。
一个男人品德再高,千好万好,都比不上妻主私心觉得他好。
“什么男德男训,我从来不信这些,”陈念生看着通往三楼的楼梯,眼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深意,“你且看着,我身后这些男子,一个个都在说五殿下脾气不好,实则心里冒着酸呢。”
“倘若他们也被五殿下这样偏心地抱在怀里温柔相对,他们早就高兴的找不着北了。哪还管的上五殿下对旁人脾气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5-27 23:59:09~2023-05-29 01:17: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郎艳独绝 5瓶;M.A.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