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自己的府邸后,叶昕拉着从前那几个跟她一起闹事的狐朋狗友喝了整整三天三夜的大酒。
没去上朝,自然也没听到那些大臣对她的抨击有多激烈,但叶昕不在意。
因为叶晚鹰让杨依淮给她送酒来了。
叶昕本来就很喜欢品酒,尤其是好酒,叶晚鹰送她的全是陈年佳酿,不喝白不喝。
叶昕穿着一身皇家贵女特制的宽袖华服,绯红长袍上的繁复丝线交织出金色龙纹,龙蟒热烈盘绕在肩,在散落的长发间若隐若现,一指宽的金镶玉石腰封勾勒出她劲瘦腰身,她站在九曲回廊上,早春的日光映出她高挑的身影,杨依淮微微弯着腰候在她身侧,连影子也如影随形,紧紧跟在叶昕身后。
“五殿下放心,陛下没对您生出芥蒂之心,只是明面上拗不过那群老臣,不得已才罚您禁足一个月。”
杨依淮看着怀里各抱偌大一坛酒的一群小侍陆陆续续穿过九曲回廊,穿过鳞次栉比的雅致庭院来到花园里,笑道:“这些好酒,都是陛下特意吩咐我给您送来的,整整一车呢,可见陛下对您的疼爱。所以臣觉得,这几天您不必忧心,尽管在府里好好休息,痛痛快快地与诸位女郎喝上一场,醉她个三四天。等您一觉醒来,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叶昕双手负在身后,看向花园里酩酊大醉的几个女人,于柳影花阴之间,衣衫不整、七歪八扭地倒在石桌上,空酒坛滚了一地。
她神色淡淡,除了身上有几分凛香的酒味,不显半分醉态,“你是说像她们这样吗?”
“……”杨依淮看得心头微哽。
——她依稀记得叶昕从前的酒量也没这么好啊,怎么这回连江太傅家的那个酒鬼女儿都给放倒了?
“行了,”叶昕道,“以后少跟我说这些废话,我没那么废物,动不动就忧心。”她瞥了一眼杨依淮,“叶晚鹰那边有什么动静,及时告诉我,才是你该做的事。”
叶晚鹰绕过许静文,直接吩咐杨依淮来给她送酒,无非是卖她几分面子,算是默许她在那些被叶依澜弄死的小侍里保下杨依淮的举动。
——只要她的性格越疯,她和叶依澜之间的关系越差,叶晚鹰就会越高兴,自然也会对她越好。
“是,”杨依淮心中一紧,迅速跪下磕了个头,“臣不该妄猜您的心思,臣知罪。”
叶昕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那几个在她府邸里头醉成一滩烂泥的女郎,摆手示意身边的小侍将人带去厢房休息。
“你去跟叶晚鹰回话,就说我知晓她的良苦用心,一切全凭她主意行事,”顿了顿,她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微不可查地用舌尖抵了下唇齿,像是一只野兽,想起了她的猎物,“还有,告诉她,我的婚事也该公诸于众了。”
杨依淮跪在地上,头抵着地,没让叶昕看见她震惊的神色。
——叶昕才回京几天,怎么就凭空多了一门婚事?
这事不论怎么看都很不对劲。
但她还是绷紧了声音,沉声应道:“是。”
入夜。
晚风寒凉,月明星稀。
叶昕一个飞身上了高高的院墙,回头看了一眼府里府外正夜间巡逻的一队侍卫,一个个都低着头,脚步匆匆,佯装没看见她。
她满意地轻笑一声,往南家的府邸方向飞去。
南家如今的家主南收帆,堂堂工部主事,正是南羽白的母亲。
然而根据手下交给她的资料来看,南羽帆的出身着实不太好看。
南家三代经商,家境尚可,但放在京城还是不够看。南收帆其母南明是个精明的商人,为了在京城站稳脚跟,叫南收帆去追求官家儿郎。
按理说,南收帆不过是个普通商人之女,连富商的皮毛都够不着,官家人绝对看不上她。奈何她姿容不错,长相在众女子中算是中等偏上,正当年少,又读过几年诗书,在穿着打扮上费点心思捯饬捯饬,还真有几分书生的斯文模样,刻意走几步路、作几个揖,再随口念几句情诗,轻易就能将闺中的无知儿郎们迷得茶饭不思。
南羽白的父亲莫里正是其中之一。
本来莫里也不傻,一个人再怎么装总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何况南收帆也就那点子文采,翻来覆去就只会念那几句诗,露陷是迟早的事。
可惜的是,莫里跑得太迟。
从常年走南闯北的母亲南明手中拿到罕见的西域迷/药,南收帆趁着一次佳节相约的机会,来了一招生米煮熟饭。
男子贞洁尤为重要,私通本就是大罪,罔论莫里当时还是一个闺中未婚男子,竟敢瞒着母父跟一个女子幽会,除了哀求南收帆娶了他,就只剩沉塘一条死路。
男子败坏名节,坏的不止自身的名声,还有整个家族的名声,从此莫家都要因他背上污名,莫家所有年轻男儿都会被贴上不守贞洁、私德败坏的标签,此生难以嫁人。
若偷情一事败露,南收帆也要遭受牢狱之灾,但商人之子何惧这等影响?等服刑期满,母女俩换个地方经商,谁也不会知道她从前做过什么腌臜事。
这等事,总归是男人吃亏更多。
事后莫里几乎哭干了眼泪,他悔恨莫及,却于事无补,最终还是下嫁了南家,成了南收帆的夫郎。而南羽帆也在莫家的帮助下考取了功名,成功跻身京城官圈。
虽说官小,但放到地方,那也是个要被捧着供着的主儿。
更何况莫里生前还替她生了个漂亮又争气的儿子,有本事勾住当今太女的心。凭借太女的势力,南收帆竟是一路扶摇直上,坐上了工部主事的位子,连莫家都要反过来讨好她。
按理说,南羽白既是南家嫡子,又是太女的心上人,他的人生应该比大多数男子都要幸福顺遂。
可从一些细节来看,叶昕却觉得可能事实并非如此。
毕竟莫里还没死的时候,南收帆就从外头抬进了两个侧室,而侧室邱巧灵的长子的年纪竟与南羽白的年纪相差不到半岁。
两个侧室进府的那一年,莫里溘然长逝。
南家的府邸离皇宫远了些,但远远俯瞰时,在这片郊区,整个南府占地面积很大,高门大墙外是通明的烛火,琉璃瓦的重檐屋顶,朱漆门,富丽堂皇的七进院落,规格远高于南家如今所拥的官职,足可见叶依澜为了讨好南收帆尽了多大的努力。
叶昕不再思索南家的旧事。
不过几息的时间,她脚尖轻点过南家屋顶,悄无声息地躲过南家的巡逻侍卫,径直入了后院。
想到自己素未蒙面又即将过门的夫郎,叶昕唇角微扬。
——白天的时候,她就开始想见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浅更一下。明天继续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