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反常
叶落落被叫醒的时候，整个人还处在懵的状态，甚至以为自己是在轿辇上。
等逐渐回过神来，才猛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床上，而外边的天已经朦朦亮，伴随着几声鸡叫，很明显提醒她这已经是清晨。
抬起手来揉了揉眼睛，看清了站在眼前的人，声音因为刚睡醒不久有些沙哑：“我怎么在这啊？”
来叫她起床的丫鬟叫长玉，个子比她矮半个头，瘦瘦小小的，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
长玉扶她坐了起来后，才温温柔柔地答道：“回世子妃，昨夜您应该是在轿辇中睡着了，是世子殿下抱着您回来的。”
“噢～”此时的叶落落脑子还处于停滞状态，完全不能对这话作出反应，乖乖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自己穿上了鞋。
从外面又走来了几个丫鬟，各自分工，伺候她洗漱穿戴。
按规矩，今日是她的回门日，但因为没有娘家，所以回的是长公主府。
差不多快弄完的时候，季清宴从门口背着手走了进来，他一身湖水蓝外袍，里面是搭着白色长衫，玉冠束着一半黑发，整个人神采奕奕。
见她们还没忙完，便随手从红木架上拿起一本书，走到窗边的榻上坐了下来。
晨光熹微，橙红色的光从窗外照到他脸上，周遭的一切仿佛都静了下来。
微微皱起的眉头，专注的眼神，以及那张毫无瑕疵的侧脸，就像一幅精心雕琢出来的画。
叶落落透过铜镜，欣赏着这惊艳的一幕，回过神来，却发现欣赏的人不止她一个。
屋内已经做完的丫鬟都没出去，而是找了个绝佳隐蔽的位置，默默地欣赏着季清宴，时不时还羞涩一笑。
啧，全当她死了。
她忍不住哼了一声。
不过视线一转，之前喊她起床叫长玉的丫鬟却一直低着头站在门口，什么反应也没有。
叶落落轻挑了一下眉，像季清宴这样相貌出众的人，无论走在哪，正常人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毕竟人对美的东西总有向往。
但如果一眼都没看，要么是心里刻意阻止自己不要去看，要么就是由于外力迫使自己形成习惯，不敢看。
这样年纪小小的姑娘，究竟是属于哪种情况？
还没等她想明白，旁边一个丫鬟就冷冷地提醒：“世子妃，已经好了。”
这语气带着敌意，叶落落抬眼望去。
说话的丫鬟叫翠莺，人如其名，长得还行，声音也甜，但仅限于在季清宴面前甜。
但若是要论甜，她叶落落也是一把好手，想当初她去兼职配音时，可是获得了夹子精这个称号。
既然那么喜欢嫉妒，那不妨就让她们嫉妒个够好了。
她起身站了起来，抚了抚身上这件青绿色的衣裙，轻声咳了一下清嗓。
弯起鹿眼，露出两边的梨涡，声音清甜：“夫君，久等了，我们走吧。”
说着快步走过去，主动挽上了已经站起来的季清宴。
虽然有一瞬间不自在的僵硬，但季清宴习惯过后也还算配合，任由着她牵。
只是上了轿辇后，二人立马就分开了，仿佛再挨在一起就是晦气。
叶落落是个不记仇的性子，昨晚生的气早被她抛之脑后。
才坐下，立马就跟季清宴解释了一通她为何主动拉他，顺带着还问了下长玉她们这些丫鬟是什么时候进的府。
季清宴原本以为她还在气着，一直在苦恼回长公主府这小姑娘要是告他状怎么应付。
没想她居然会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还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摇头自嘲的笑了一下，回答她的问题。
“这些丫鬟都是前几日进的府，府里的管家齐伯去挑的，因为之前府中没有丫鬟，所以都是特地挑来给你用的，你要觉得不行，换一批就好。”
叶落落有被这话震惊到，眼睛都瞪大了许多。
脑子里想着这样的身份地位，府中怎么可能没有丫鬟伺候，嘴上直接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没有丫鬟？一般你们这样的人，不是什么通房外室一大堆的吗？”
“这又是你听那个说书人说的？”季清宴冷嗤一声，挑起半边眉毛很不高兴：“不过如果你想，我也可以有。”
“不，我不想，你就当我是胡说八道。”
叶落落连忙摆手摇头，心想着这做任务就已经够累了，要再来个宅斗，那她干脆就不要活了，直接下地府去给白无常当牛做马算了。
“对了，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听到他这么说，叶落落眼皮一跳。
人果然不能有所隐瞒，不然容易心虚。
“昨日你跟许临珏说话的时候，叫我季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叫？”
居然问的是这个。
叶落落有些意外，同时松了口气，反问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季清宴抱着双手，手指轻轻点着手臂，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就是很好奇，你可以不回答。”
这个问题对于叶落落来说倒是没什么。
只是她当然不能说是因为白无常在跟她说起他的时候，先入为主认为在大理寺任职的就该喊大人，而不是什么世子。
于是“呵呵”笑了两声，露出了半边好看的梨涡，答道：“这不是因为别人都喊你世子，而我喊季大人，不就突出了咱俩关系跟别人不一样了？”
这话说出来后，叶落落有点后悔，立马别过了脸，隐隐感觉不大对。
怎么就有点土味撩的意思。
果不其然，季清宴先是一愣，没再说话，默默转头看向窗外。
虽然面上挺平静，实际耳朵可见的红了。
气氛就此尴尬起来。
不过万幸，轿辇停了。
长公主迫切又温柔的声音从外传了进来：“落落，快下来，我给你准备了好吃的。”
回个门，叶落落被长公主留了三日，而且还把季清宴先赶回了府。
这三日虽然吃得好玩得好，但她却度日如年，总觉得自己不在季清宴身边，他就会发生点什么，干着急都快急出病来。
好不容易熬到季清宴来接她，她看着完好无损，但眼下乌青的人，热泪盈眶。
临走时不仅带了一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还带走了长公主身边的王嬷嬷。
这王嬷嬷也不愧是长公主府中得力的嬷嬷之一，到了世子府后雷厉风行，短短两日时间，先是换掉了一些图谋不轨的丫鬟，后又并配合着管家齐伯，将府中的大小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一下就帮叶落落省了许多心。
之前留下的丫鬟寥寥无几，其中一个就是长玉。
叶落落也上心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个瘦瘦的姑娘做事认真，话也不多，看起来一双圆眼十分可爱，但却没有小姑娘的灵动活泼。
挑不出什么具体的错，但就感觉不对劲。
但她也只能先把这事放放，因为季清宴休沐时间已到，第二日要准备去大理寺。
一开始叶落落还担心季清宴会不愿意让她跟着，毕竟当时皇上说这话的时候，他明显是有些不高兴的。
但头一日晚上季清宴却来告知让她明日跟着一起去大理寺。
叶落落挺意外，但也没过多去想。
第二日天还没亮，她就掐着点，趁长玉还没来叫她起床，早早起来做着准备。
先是拿出了之前请长公主买的黄纸和朱砂，铺了几张在中间的木桌上，对折了两次，拿起来看着差不多了，便徒手一张张撕开。
之后用笔蘸着烫化的朱砂，画了几张定身符、熔岩符，还有显形符。
待晾干后，小心翼翼的收进宝贝袋子中。
甫一抬头，窗外云雾四起，远处的天边隐隐冒出点橙红。
看着还算早，她干脆趴到窗台上。
院子里散发出阵阵桂花幽香，大朵的紫色木槿开得正盛，晨间的露珠顺着花瓣滴到叶片上，再滴进旁边的小池中，游出一尾纯白色的鲤鱼。
这样的小池她在长公主府中也见了不少，但其中修得最好在从前季清宴住的院子里，那是在一棵大梨树之下。
长势极佳，枝叶繁茂，甚至有一截树枝都直接压进了池水中。
想得正入神，就听到了早上最熟悉的声音。
“原来世子妃已经起来了，奴婢立刻让她们过来。”
沉静的世子府在那一声过后，瞬间变得忙碌起来。
叶落落想着要去那么一个严肃的地方，便拒绝了花枝招展的衣裙和珠钗，挑了件简单的淡色窄袖裙衫，高高的束起马尾，未施粉黛，看起来十分干净利落。
她满意的走出房门，转头便见同时从隔壁书房出来的季清宴。
他这几日似乎哪里不太舒服，眼下那层薄薄的乌青从去接她那日起就未曾散去，看起来就像是整晚操劳没有睡觉，阳气不足似的。
这让叶落落有那么点奇怪，虽然这人为避免落人口舌，每晚都会在她房中待一会儿才去隔壁睡觉，但时间都不长，所以绝不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没睡好。
本着对任务对象的关心，她拧着眉头，疑惑地问：“你怎么了？如果不舒服就告假好了，别硬撑啊。”
同时踮起脚尖，伸出手准备摸他的额头。
季清宴及时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她的手，上下扫了她一眼，无精打采地回了句：“无妨，只是晚上没休息好，世子妃应该清楚才对。”
“……”
这令人误会又遐想无限的话，绝了，居然能做戏做到这种程度，佩服，实在是佩服。
叶落落翻了个白眼，松了眉头配合他：“是是是，我的错，走吧夫君，到点了，得去做事了。”
在去往大理寺的路上，叶落落一连问了好几个关于大理寺的问题，闭目养神的季清宴从一开始懒懒的有一句没一句回应着，到最后直接没了声音。
她歪着脑袋，小心翼翼的凑近一看，破天荒发现他居然在轿辇上睡着了。
这人警惕性极高，绝不可能会在外面睡着。
事出反常必有妖。
季清宴一定有什么事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