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缝?”
站在处置室外的刘文涛懵了:“这,这不合适吧?”
凌朝拾刚从处置室出来,此时靠在墙前,半低着眼,闻言他长眸懒撩了撩,“哪不合适。”
“这不有您在嘛,”涉及专业领域,刘文涛习惯性开启弟弟模式,不自觉就换了尊称,“您这手术台上的开刀经验比我拿筷子都熟练了,我哪敢在您面前露怯啊我?”
“这么小一个缝合也叫手术?”凌朝拾长腿一撑,从墙根前懒洋洋直了身,他线条清越的下颌轻淡一撇,“去吧,麻药时间差不多了。”
刘文涛:“……”
官大一级压死人。
何况他这个住院医和面前这位江城最年轻副主任之间还多着主治医这一阶。
刘文涛只好不情愿地推门进去了。
心情活像当年本科期末迈入实验操作考试现场,监考老师还跟个活阎王似的在他身后杵着。
门里有个更不情愿的。
“凌拾,”小姑娘扒着治疗床,眼珠乌黑湿漉地往门口巴望,“我想你给我缝。”
站在门框下,凌朝拾喉结轻动了动。
最后他还是转开漆黑的眸子:“刘文涛常年跟手术一助,缝皮技术不比我差。”
“……”
在宋诗雨幽怨的目光里。
刘文涛差点扭头给身后跪下,再来一句“抬举了祖宗我哪配和您比啊”。
但小祖宗再鬼灵再可怕,掌握他生杀大权的还是后面那位。
刘文涛认命地停在治疗床前,谄媚地笑:“诗雨妹妹,再不开始这麻药劲儿要开始退了,就该疼了,我们还是别耽误了?”
宋诗雨:“会留疤吗?”
“额,这得看你体质。”
“那疼吗?”
“理论上是不疼的。”刘文涛努力严谨。
“那……”
“宋诗雨,”侧靠在门框上,凌朝拾支了支眼皮,嗓音沉淡,“越等越疼。”
宋诗雨低着头,鼓了鼓腮。
在治疗床边搭着光裸的小腿坐了几秒,她慢吞吞抬起一只胳膊,朝向身外。
刘文涛懵瞅着那只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觉着这架势应该是要摆驾回宫的老佛爷。
可女孩纤细的小腿就垂在床下,粉雕玉琢,皮肤白得跟透明似的,一点月牙白的指甲都透着粉,真看起来,更像太子偷偷养在后宫里的小祖宗。
谁多看了一眼都得拉下去掏心挖肝的那种。
小祖宗不说话。
自我定位清晰的刘文涛正犹豫着是狗腿地上去“喳”一声,还是张口问问。
一道清挺的影儿已经从他身侧停下。
凌朝拾长腿抵上治疗床的边沿,微微倾身,轻拿住宋诗雨的手指,让她的手握着他的垂下来。
“行了?”凌朝拾低头,嗓音轻绻。
“…嗯。”
宋诗雨紧张地看着凌朝拾,浅抿的唇色有点发白。
瞳仁乌黑澈净地映着他的影儿。
凌朝拾眼睫一颤,略微敛垂。
同时。
他另一只手抬起,覆住了女孩的眼眸。
“缝吧。”
“……”
宋诗雨茫然地眨了眨眼。
凌朝拾修长的骨节轻微松弛地拢着,指缝里漏下细碎的流光。
她在他手指上嗅到很淡很淡的烟草香。
凌朝拾好像抽烟了。
在她来之前。
是吓得,还是……
宋诗雨忽然有点后悔,她不该发了那条“恐吓”信息后就怎么都不接他的电话。
她好像有点太任性了。
宋诗雨心里愧疚,下意识地就想蹭蹭那人的手心。
身体比思考快。
但就来得及蹭了两下。
冷白颀长的手掌蓦地一僵。
“…宋诗雨,”凌朝拾低抑的嗓音微微发哑,透着点冷冽又松懒的性感,“老实点。”
“哦。”
三公分的口子,实在用不上多少时间和工夫。
结束的比准备的短太多倍。
宋诗雨还没反应过来,无菌布已经从她膝盖前拎走了。
凌朝拾的手自然跟着一起垂下,离开时,那点微灼的温度还叫宋诗雨有点恋恋不舍,但她忍住了没去阻止。
做人不能太得寸进尺。
妹妹也不行。
结束了缝合这一项,剩下的收尾工作就全数是凌朝拾亲力亲为。
刘文涛懵逼地站在旁边,一种被凌帅做了一助的虚荣感从心中油然升起。
没升多久。
宋诗雨好奇地低头,问半蹲在身前给她擦拭掉伤口周围碘伏溶液的凌朝拾:“从刚刚就你做不好么?”
捏着无菌棉球的指节微微停滞。
长睫轻撩,漆黑眸子从下而上地勾起,望住好奇垂眼的宋诗雨:“你就这么想在我手底下挨针?”
宋诗雨不理他:“你先回答我。”
“什么。”
“就是你到底为什么不肯给我缝啊。”
“……”
不止宋诗雨想知道。
刘文涛也好奇,他站在几米外收拾一次性医疗工具,但耳朵竖得高高的。
凌朝拾没说话。
最后一点收尾,他扔掉棉球,直膝起身,就要扶宋诗雨下治疗床。
“不下。”
宋诗雨反手抱住他胳膊,下颌磕着他臂上薄而有力的肌肉,固执地仰脸看他:“除非你告诉我答案。”
凌朝拾微狭眸子:“宋诗雨。”
“……”
四目相对,寂静蔓延数十秒。
就在刘文涛暗中擦汗,转过身,想插句话打破面前僵局的时候。
凌朝拾开扇似的长睫敛收。
他垂下眸子,纵容无奈地松散了声:“怕你疼。下不去手。”
宋诗雨得逞:“哦。”
刘文涛:“……”
刘文涛:“????”
您给人开膛破肚过多少回了,对着个3公分的小口子有什么好下不去手!!
凌朝拾为相亲请的假,没用多少在相亲上,倒是几乎全用在宋诗雨身上了。
本来刘文涛是要将功折罪、主动请缨送宋诗雨回学校,可话刚说一半,他就被宋诗雨一个凉飕飕的小眼神给定住了。
凌朝拾也没指望宋诗雨能这样“放”他离开。
“你回家休息吧,我送她。”凌朝拾拍了拍刘文涛。
刘文涛迟疑:“抬轮椅一个人不方便,凌医生,还是我和你一起吧?”
凌朝拾刚欲开口。
“我不想坐轮椅了,”宋诗雨乖巧地仰起狐狸眼儿,“凌拾,你抱我回去吧。”
“……”刘文涛:“?”
凌朝拾眼皮都没抬,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你穿的膝上裙,不方便。”
小狐狸眨了下眼:“那你背我啊。”
“……”
刘文涛原本以为凌朝拾是不可能答应的。
然后他就震惊地看着凌医生淡淡睨住治疗床边上的小姑娘,停了几秒,那人转过身,屈膝蹲了下来。
“回学校。”凌朝拾声线低得清冽。
“!”
宋诗雨翘着眼弯趴到他背上,环住凌朝拾宽阔的肩膀,“不要,回你家!”
凌朝拾小心低过女孩腿弯,将宋诗雨背起。
他轻叹了声:“你还要上课,宋诗雨。”
“伤员不上课,”宋诗雨一本正经,“而且我们寝室楼又没电梯,你忍心吗。”
“可以忍。”
“……”
宋诗雨憋住。
等凌朝拾背着她迈出处置室的门,拐进无人长廊的片刻,她微蹙起眉心,低头趴下。几乎贴着凌朝拾的领口,她嗅见他衣领上淡淡的柏木似的浅香。
宋诗雨下意识的,像只小狐狸似的,把鼻尖往前嗅了嗅。
凉凉的羊脂玉似的触感轻蹭过颈侧。
凌朝拾长腿骤然停住。
“…宋诗雨。”凌朝拾哑了声。
宋诗雨没什么察觉,抱他的胳膊还自觉地轻拢紧了点:“哥哥。”
她小声,“求你了,带我回家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凌朝拾说他快忍哭了!
好的他没有,是我编的(被手术刀威胁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