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楚休觉得自己的腰要被放回剑鞘的太微戳断了。

可看见盛渺渺和温思凡怔愣的表情,她又感觉自己没有做错。

她不信自己的天赋就真差到只配当一个给盛渺渺提供灵力的工具,她也想让师尊好好看看,就算跟正面盛渺渺对上,她也可以有一战之力。

反观盛渺渺,见她为了比试不惜给自己一刀脸色便已经挂不住了,淡粉的唇瓣轻微抖了抖,不敢置信:“师姐,你若真想比试可以直接跟我说,为何要自伤……”

“我怕有人说我不公平。”楚休甩甩受伤的手,太微剑瞧着钝但砍起人来可真不是说笑的,饶是她惯会忍痛,此时也忍不住暗暗龇了下牙。

温思凡乍然间被她内涵,本来伸出去的手一顿,又讪讪地缩了回来。

钟刑走过来一把将楚休的手抓起仔细看了看伤口,嗤笑:“看我发现了什么。”他毫不客气地扯过去,跟盛渺渺一直端在身前的左臂放在一起。

两道剑伤的差异一目了然。

钟刑漫不经心地嘲讽:“这太微剑还能变着花样砍人呢,真不愧是剑王。”

盛渺渺语塞,可伤是太微剑造成的话是她自己亲口说的,谁能想得到楚休这么下得了手,当场给自己也来一刀?

她还在想该怎么圆过去,就被钟刑冷厉的目光盯上,当场慌了神,求助地看向温思凡:“师兄……”

温思凡叹了口气,正要撩袍打算在钟刑面前把事情揽下来,远处一个文丘殿的弟子匆匆跑来,大声喊:“渺渺师妹,大师兄!宗主请你们过去一趟。”

钟刑嘴角抽了一下,意味不明地“哼”出鼻音,把正要离开的盛渺渺叫住:“等等。”

“虽然事实还没查明,但诬陷同门这件事你总跑不掉,今日犯到了我手里,可不是搬出你师尊就能轻飘飘揭过的。”他转头示意执法堂的长老,后者会意后伸手从芥子空间中取出两个黑色的牌子,手一挥便飞到了盛渺渺面前。

钟刑:“思过崖面壁一个月还是打扫灵兽谷,你自己选。”说完还提前制止了温思凡想要代她受罚的话头,“你身为师兄还帮着遮掩,算个从犯,另外去戒堂领罚,就别想着替你师妹分担了。”

盛渺渺咬了咬唇,勉强从面前的牌子里挑了一个,思过崖面壁十日必然会错过几天后的秘境,她只能选打扫灵兽谷,可是一想到那些灵兽臭烘烘的窝,她顿觉眼前一片黑。

她从小在太和宗长大,何曾受过这种委屈?这个执法堂的堂主刚上任没几年,竟然就敢跟师尊对着干,往后她若是开始接手宗内事务,第一件事就是先把他给撸下来。

楚休漠然看着师兄师妹和符嫣等人走远,便听旁边的钟刑饶有兴致地问她:“你是天生长这么张苦大仇深的脸?怎么,是觉得罚得太轻,不够解气?”

与他戏谑的神色不同,他脸上的疤正在冲楚休张牙舞爪,她盯着看了片刻,才认真道:“只有在我亲手打败她后,我才能感到解气。”

她这样挑明了讲,似乎并不担心他们说出去,说完后也没有再多言,向他跟长老行过礼后便背着她那把破烂太微剑转身走了。

钟刑“啧”道:“以前没发现,这小妮子还挺有性格,有我年轻时候的风范。”

旁边一直在当工具人的长老平淡地睨他一眼:“人家可比你年轻时候好看多了。”

钟刑:“嘿,你怎么还揭人短呢……”

长老另外提起正事:“你就这么打宗主的脸,可想好要怎么着了?”

钟刑放目远眺文丘殿的方向,舔舔后槽牙:“道貌岸然者我也见过不少,你说我怎么就这么想给这位找不痛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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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休回到屋里还在听太微在耳边阴阳怪气:“你这么能那一刀怎么不往脖子上砍呢?我还以为你是什么铁打的,砍自己的手眼睛都不眨。”

等它念完后才发现楚休已经费劲巴拉地把她的日记本从床底下掏出,在桌面上摆平。

“干什么呢?别跟我说你现在要写日记。”

楚休摇头:“我的手受伤了,不方便。”其实她两只手都能用,但左手写的字比右手写的要漂亮,自从意识到这点后,她已经很久没用过右手写日记了。

因为半年前开始,她发现这本日记还有另一个人在看。

她不知道那人姓甚名谁,甚至不知是男是女,只是某天她打算写日记时忽然发现前一日的日记下面多了一句批注,字迹风骨天成,显然不是她的作品。

她在日记里写:练剑练得脑袋木,所以出去想找个人说说话,可是路上遇到的内门弟子都对我避之不及,只能又回来写日记,要是日记本会说话就好了,这样我就能只跟日记本交流,用不着再出去讨嫌。

下面的批注写:我会说话。

楚休看到时都傻眼了,还以为真是日记本自己说的,当即小心翼翼地又写了一篇日记:敢问阁下是日记成精?我听闻一些年岁久远的物件会诞生器灵,莫非你也是?

隔日又见底下批注:你想我是什么便是什么,若只需一个人听你说话,就当我是听者,若需要人陪你交谈,便当我是朋友。

楚休从未得到过如此熨帖温柔的对待。

她把心事和烦恼都写给这个“朋友”看,偶尔也能得到他的零星指点,她之前学剑只不过是自己胡乱练,也是日记里的批注教她先把基础招式拆开练好,不要被所谓剑法带着跑。

时日一久,她自然而然就知道了,对面这人绝不是什么日记成精,他与自己一样是真实的人,只不过在通过某些途径交流,也是因为此人的存在,才让她渐渐把放在温思凡身上的少女情思收回,不再奢求得到跟盛渺渺一样的对待。

太微:“那你把日记本掏出来做什么?”

楚休一只手磨好砚台,摆到它前面:“劳烦你帮我写一下。”

她很有礼貌,还用仅剩的那只手比了个“请”,理所应当得让剑灵都没反应过来:“不是,你让一把剑帮你写日记?!”

楚休:“谢谢您。”

“谢什么!我可没答应!”太微觉得自己有被侮辱到,“我好歹是堂堂……”

“剑王。”楚休帮它说了,“所以我觉得你写的字一定比我漂亮,毕竟堂堂剑王,不可能连字都不会写。”

太微让她这样往高处一架,真是上不去也下不来,不答应都不行。

对峙半晌,它从剑鞘中滑出,忍辱负重地用剑尖蘸墨悬于日记本之上:“写什么?”

楚休用平直的语气念道:“十二月二十五,晴。”

太微刚准备落笔就发现了什么:“十二月二十五不是写过了吗?”

“是吗,那就省掉日期,直接在下面写好了。”楚休不紧不慢地继续,“在讲习堂听课的时候不慎被一个新弟子发现,所以今天教习先生讲的隔空取物术法我没有学全,回来的路上因为太过倒霉遇到了盛渺渺的狗腿子,非说我拿剑砍伤了盛渺渺,为了证明动手的不是我,我就用太微剑在自己手上示范了一下伤口情状……”

太微剑写到一半想摔笔:“怎么全是流水账,一点儿营养都没有。”

楚休顿了顿,看着它又愤愤下笔在本子上一字不漏地将前面的话写完,这才接着开口道:“已经有十多天没有看到你的回复,今日的隔空取物法我只学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能不能请你教教我?”

太微边写边道:“区区隔空取物,你想学我就能教你……”话音未落,它忽然停住,剑尖上刚蘸的墨汁顺着剑刃滑落,在纸上滴出一个墨点。

“你在跟谁说话?”它问。

楚休指指本子:“跟日记另一头的人。”

“谁?”

她摇头:“不知道。”她习惯了日记那头的陪伴,但从十几天前开始不知为何,每日都会有的那一两句批注不再出现了。

她若无其事地继续写了十多天,还是忍不住,打算借着隔空取物术法的事试探一下对方是否还在看。

太微却忽然严肃起来,对她道:“一本书卷怎么能让你跟另一个人同时在上头写?这绝不是普通的日记本。”

楚休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日记本,但以她浅薄的阅历她也没有办法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只是觉得好用,便一直在写。

正好有个“前辈”在此,她便问了:“那这是什么?”

“法器。”太微剑此时才发现,自己带着剑意的刃尖蘸墨在上头写字,纸张居然毫无划痕,好像不管写字的是毛笔还是剑,对它而言都一样没有区别。

楚休追问:“什么法器?”

剑灵没有回答,试着用全力往纸面上刺去,那日记本随着剑刃往下陷,在它离开时又恢复了原样。

它心里有些震惊,这个法器一直就放在楚休的房间里,甚至有时候就摆在它面前,以它的能力和见识居然丝毫没有察觉,直到片刻之前它还一直以为这就是一本普通的破日记。

连它都看不出深浅的法器可以说在修仙界就不超过一手之数,而连它的剑意都刺不破的法器,或许只有……那个站在修仙界顶端,手掌万灵的存在才能炼制出来。

纸面上的日记还未写完,末尾被太微剑拖出一道长长的墨痕,它忽然打了个激灵,从日记本上跳开。

楚休便看见今日的日记末尾,重新出现了一行熟悉的字:手受伤了,是谁帮你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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