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第23章

池姝下意识脱口而出:“没有!”

气氛瞬间冻住。

陆清言的眼神更寒了一些。

啊啊啊她说了啥啊,刚才陆清言是警告她看够了没有,她听都没听清就澄清自己没有。

池姝刚才用手捂住了脸,此刻脸色通红,只露出一双同样染红了的耳朵还能证明她的羞耻之心。

她不敢放下手,好像以此能隔绝她的尴尬和怕羞,装鸵鸟罢辽。

“我,我真的是不小心,不是有意的。”她试图解释自己的清白。

不小心?这说辞很难让他信服。

陆清言有点恼怒,“转过去。”

“啊?哦。”池姝听明白指令后,迅速转过身去。

是怕她继续看吗?

这种事难道不是姑娘家的比较吃亏吗?一个大男人,还怕被别人看了身子?她不由得想起一个词,“守身如玉”。

她未必还能怎么地他不成??

没想到大反派在这方面还挺纯情,和外面那些普通男人很不一样。

水声哗哗,随即一阵窸窣的声音响起。

池姝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好抱着臂,枯燥地站立,背对着他。

“好了,”陆清言清冷的声音响起,“转过来吧。”

池姝垂下手,转过去。

陆清言身着一身白色衣袍,松松垮垮地披着,领口处虚虚地拢着,露出一点胸膛,往下看,只能看到最上面两块腹肌,其他的隐没进了领口下面。

嘶。

虽然刚刚看过一次了,但是还是忍不住赞叹一句,身材真好。

他穿着衣服的时候虽然看得出倒三角的身材,但是身形有些清瘦的气质,脱了衣服没想到肌肉这么结实。这可能就是标准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吧。

她努力调转目光,视线上移,停留在陆清言的脸上,触及到他的目光,一时之间她有些闪躲,“我真不知道你在沐浴。院中的水池,我以为就是普通水池,观景用的,谁能想到是温泉。”

她多次在院中走,发现这一方水池,都没有多想。

温泉的水面会泛乳白的色泽,而且在天气冷的时候因为水温高会有水汽蒸腾在水面之上,这方池子明显就是温泉水。怪她熟视无睹。

陆清言一步步走过来。池姝躲着他的目光,干脆低下了头。

在她面前站定,陆清言身上那股子檀香味淡了不少,他微扬语气:“你就没有看到外头的禁制?”

他知道一净室内还有她住着,所以沐浴的时候特意设下了一个小结界,目的就是为防她闯来撞见。

她的修为,怎么破他的结界的?考虑到院中只有她在,所以这个结界也没认真设立,即便如此,也不是她能随随便便就破开的。

池姝一惊,这要怎么解释?

就算是陆清言随手设下的结界,九星门中能破解的人应该也没两个,她怎么解释她这一个引气境就能破他的结界的?

陆清言看她支支吾吾的,也没逼问。这个小姑娘身上的谜团太多了。

明明不受任何一方指使,却想要杀他。又或者,连自己的名字都“念”不对。池姝,这恐怕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目光一扫,发现她手上戴着那串木珠。

池姝摸了摸手腕上的珠串,心神安宁了一些,“我去休息了,你,你也早点休息吧。”

陆清言是不是昨晚又没睡?跟他说“早点休息”多半是白说。

陆清言收回视线,点头。池姝转身逃去,留给他一个仓皇的背影。

他拢了拢衣袍,向书房走去。

晚上,池姝躺在床上,想起白天系统跟她说的那个什么记忆碎片,晚上刚好有空,说不定是什么重要线索,她选择查看。

眼前的场景如飞叶般旋转散去,她转眼间看到了一间破败的土砖房,土黄色的外墙上斑驳残缺,有的地方甚至破了洞。门上挂着一把锁,木门紧紧掩着。

池姝想,这是哪里?难道说是陆清言以前住的地方吗?

门口走来两个人,后面那个女子衣着华丽,面容姣好。

前面一个梳着双髻,年纪小一点,打扮看起来是丫鬟,她面色带着一点得意,道:“小姐,你昨晚大婚,光应付那些礼节去了。奴婢混在宾客里,却听到他一个同门说起这柴房,说不小心经过,看到里面关着个小孩,不知道沈师弟在关着的是谁?另一个则是哈哈大笑,说还能有谁,不肯定就是沈师兄那前妻生的儿子吗?”

池姝听了这话,判断出来,哦,原来是这个叫沈明琅的续弦,把前妻生的小孩关在这柴房里。古代续弦不是不宜操办吗?

被她领到此处的主子,叫作何青绵。她衣着雍容,脸上抹着胭脂,整个人散发着红润和喜气,此时却把眉毛一竖。

她昨天和沈明琅成婚,是一个月前定下的日子。她本是问意峰山脚下的村东何家的闺女,沈明琅是仙门中人,本来不该有交集。只是,每每沈明琅下山,在村子里的人家歇息,她远远也见过几面。

她正值芳华,沈仙君也一表人才,这一来二去自然就生出儿女私情来。

一个半月前,沈仙君向何家提亲,送上于凡人来说十足丰厚的聘礼,再加上他贵为仙门子弟,这桩亲事何家老小都笑得合不拢嘴。

只是听说,沈明琅有个前道侣,不过已经死了。这男人啊,终究还是喜新厌旧,更别提已经是个死人的前妻,于她没有半分威胁。

仙门中人成婚往往并没有凡间的种种习俗,是她央着沈明琅,才照她的想法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这下,她更加确定那前妻无足轻重了,当初沈明琅娶的时候恐怕也没有今日一半的隆重。

要不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丫鬟机灵,她万万想不到沈明琅还有一个小拖油瓶,竟然关在此处柴房么。

她吩咐丫鬟:“上去砸了锁。”

丫鬟搬起大石头砸锁,咣当一声锁就开了。所幸,沈明琅没有用什么术法锁门。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何青绵往里一看。

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坐在柴火堆上,身上穿的衣服却灰扑扑的,依稀辨得出是明黄色,肘部和下摆处的衣服上的灰尤其厚重。男孩子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稚气未脱,嘴唇是殷红色,面色阴沉沉的,看到来人,他抬起头,眼神阴深得让人害怕。

一个小孩子,竟然有这样的眼神。

池姝看着眼前的场景,哦豁,这小孩子一看就是陆清言,没想到他小时候就气质不同,她七八岁大还在沙子里打滚。

何青绵定了定心神,这小杂种见了人也不知道叫,很不讨喜。她走过去,神色温柔道:“孩子,你被关了很久了吧?饿不饿?”

小陆清言看了她两眼,没说话,眼神里流露出厌恶。

何青绵不禁怒气上涌,却仍然忍着,强装温柔:“你是官人的儿子,理应叫我一声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陆清言嗓音还带着孩子的稚嫩,却又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你不是我娘。”

何青绵这时候完全忍不住了,装也不装了,脸上浮现怒色,“你这小杂种,这么不听话,以后你叫也好不叫也好,都得认我这个娘。”

池姝觉得这“小杂种”的称呼也太过了,这就是后娘吗?见面第一面就露出本性了。

小陆清言显然也是被这个词冒犯到,眼神变得透露出一种偏执来,落在他稚气未脱的脸上,有一种把保护自己的刺一根根竖起来的感觉。

何青绵被男孩的沉默搅得心烦,她上前去,“啪”的一声扇了他一巴掌。

池姝下意识的伸手一拦,却什么都没有,她是在梦中,从高处俯瞰这一切,她在这个场景中没有自己的身体。

小陆清言白皙的左脸上顿时现出一个红辣辣的巴掌印子,他也被打得偏过头去。

被打了一巴掌,他眼神暗了暗,猛地起身撞向何青绵,一把将她推开,何青绵被推得往后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摔倒。陆清言手掌向上,托起一团凭空生成的幽蓝色的火焰,何青绵看着那团火眼神里露出惊恐,她一步步后退。

她退了几步,忽然以她为圆心身侧一圈都猝然起了火,火焰有她半身那么高,火圈将她禁锢在原地,后退不得。圆圈的大小刚好将她围在其中,陆清言站在火焰外面,目光阴沉。

池姝不由得拍掌叫好。陆清言怎么会任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后妈欺负,他修为那么高,应该是从小就显露了天赋,谁叫你扇他巴掌。

门外传来一声棒喝,“沈长泽,你在干什么?”

门里的所有火焰顿时熄灭,除了陆清言手上那一团火,不过他随即也放下了手,握紧拳头。

池姝心里一跳,“沈长泽”?她很确定这小男孩就是陆清言小时候,眉宇间的凌厉,下颌线的柔和,都是缩小版的陆清言。难道说,这个名字才是他的本名吗?

沈明琅,沈长泽,结合刚才何青绵的话,这两人很显然,是父子关系。

沈明琅长得道貌岸绕,池姝仔细看了看,他和陆清言只有嘴巴和下巴比较像,都是薄唇,下颌线流畅柔和,不过陆清雅的嘴唇是殷红色,沈明琅的则是绯色。陆清言的剑眉星目估计是遗传了亲妈的。整体上看,沈明琅的身形和气质都差了长大后的儿子许多。

此刻,沈明琅看起来分外生气,双目含着怒火,他掐灭了陆清言使出的火焰,上去强行拽出他衣襟底下藏好的符纸。沈明琅把符纸撕得稀碎,把他一脚踢倒:“你竟然敢藏纵火符,没灵根你就学这些歪门邪术是不是!”

小陆清言倒在地上,眉目间也暴涨了戾气,咬牙没发出声音。

池姝感叹了一声,这心性。

不过“没灵根”是怎么回事?

何青绵跺脚转过身去,嘟嘴生气道:“官人,你怎么没说过你和你那前妻还生了个儿子?把他关起来是不是想瞒着我?”

沈明琅神情立刻软了下来,从背后抚上何青绵的手臂,爱怜道:“绵绵,我何曾想过欺骗你?我是想等到我们成婚之后,感情稳定了,再告诉你。我还是不怕这小兔崽子闹事,坏了我们的婚事吗?”

何青绵听了这话,心里立刻原谅了他,转过身,手放在他的手心上,“官人……”

没有人注意到陆清言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都没有掸身上的灰,双眼没什么情绪,径直朝门外走去。

沈明琅对这个前妻的孩子,几乎从和何青绵定下婚约那一刻起,感情殆尽,也没管他,看了一眼,又连忙哄着新婚妻子。

何青绵往门外的方向瞅了一眼,眼中泛起一丝狠毒的光芒。

顿时,所有场景和人化作碎片往后退去,池姝眼前一片漆黑。

她睁开眼,额头上渗出汗珠,刚刚的经历好似一个梦,但是她知道这不是梦,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陆清言竟然有过被虐待的过往,这继母第一天就敢扇他巴掌,父亲也不管,日后只会愈演愈烈。

他的经历有点像灰姑娘的故事,他们都有一个恶毒的后妈,苛待他们。但是亲身经历过,和听故事的感觉恐怕是很不一样的。你耳旁的只言片语,一个形容词,也许都是别人心上无数根无法拔出刺。

梦境里的陆清言明明才七八岁的样子,面对狠毒继母和寡情父亲,还如此沉静应对,不哭不闹,想必多了一个继母也不是他坎坷人生的起点。

梦里的他,失去了亲生母亲,没有灵根,甚至受人欺凌,和后来翻云覆雨的幕后反派形象出入很大。

池姝发觉自己心里有点堵得慌。

第二天一早,池姝吃过早饭,看陆清言总忍不住想起他小时候那个备受欺凌的形象,童年的他远没有这么高大的体格。

陆清言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警觉道:“怎么了?”

她绝不是对他产生了同情的情绪,这个人是不需要任何人同情的,而且这个词有点从上至下的优越感,没人有资格这么对他。

他小时候那么苦,长大了也没遇到关怀他的师父长辈,想想有点心酸。

池姝咬了口包子,对他笑得有些明媚,“看师兄觉得好看,所以多看了一会儿。”

好看。这是她第二次直接夸他好看。

很多次对着他发呆,也是因为他好看么?

作者有话要说:

肥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