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是族长,按理说分宗这种大事还得通知族老,但这次特事特办,分的就一个人,贾珍懒得折腾,就自己开了祠堂,直接把贾代儒名字划掉了,然后让赖升去知会贾代儒一声。
赖升看着贾代儒的名字被划掉,心里松了一口气,赶紧去通知他。贾代儒表示知道了,现在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搬家,但这总得给他几天时间整理,搬家是个大事,破家值万贯,总不能让他两手空空就这么直接走吧?
大概是因为分宗的原因,赖升放心了,觉得他的命数妨碍不到他们了,好说话了许多,又得到了贾代儒明确要搬走的确切信息,这才颠颠地回去复命了。
贾代儒并没有藏着掖着,直接让张行把分宗的消息和自己就要去庄子避居的消息大肆宣扬,没多久就传到了贾母耳中。贾母想了想才把属于贾代儒久远的记忆想起来,脸上的笑立刻就淡了,“他啊一向如此,没有享福的命。”
贾母正拘着宝玉和黛玉在身边,看他们两小无猜打打闹闹一起玩耍,宝玉多精怪一个人,马上就注意到了贾母表情不豫,忙拉着黛玉上前,挨着贾母撒娇道,“老太太不要不开心,看看我和林妹妹,宝玉孝敬老祖宗。”
黛玉也一脸担忧地看过来。
贾母立马笑开,摩挲着宝玉的头说道,“那老祖宗就等着我们宝玉孝敬了。”说着故意拉下脸,问道,“这几日家塾吵吵闹闹的没个消停,你念了几页书啊!小心你老子锤你。”
“老祖宗~”宝玉不依,在她身上扭股儿糖似地缠磨着。
贾母撑不住笑了,一把搂住他直呼心肝肉。
黛玉看他这小儿女情态,被逗得拿帕子捂着脸直笑。宝玉登时扑过去,伸着两只手去哈她的痒,两个人笑着闹作一团。贾母看着他们两小无猜的样子,笑得直不起身,一屋子的丫头都跟着陪笑。
王夫人从门口进来,就看到这么个场景,那张脸顿时就拉下来了,她在门口停了一会,带着微微笑意走进门来,向贾母道了福,贾母让她在下首坐下。
宝玉立马从榻上跳下来,向王夫人请了安就猴到她身上去了,王夫人笑着摩挲了几下他的头,还拿签子插了个梅子给他吃。宝玉直接用嘴叼过来,嚼着不错,招呼着,“林妹妹快来,这梅子不错。”王夫人手顿了顿,没说什么。
黛玉被扑在榻上,鬓发凌乱,她难为情地起身,紫鹃赶紧上前给她整理衣服头发,她疾走几步向王夫人请安,叫了一声,“二舅妈。”
王夫人笑着点点头,对宝玉说道,“刚我来的时候,你姨妈派人来寻你,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我也没问,这会子你有空,就去梨香院替我看看你姨妈去,代我问声好。”
宝玉“哎”了一声应了,上前向贾母道别,又对着黛玉挤眉弄眼,小声说道,“林妹妹,咱们说好了等我一会回来,我来替你试新胭脂。”
黛玉抿着嘴笑,轻轻点头应了,宝玉咧嘴一笑,转头大步出门了。
王夫人看着这一幕,拿着帕子的手瞬间捏紧了,她拿帕子擦了擦嘴角。
贾母打发了黛玉出来,黛玉想到刚刚在长辈前面这么放肆,赶紧带着紫鹃回屋躲羞去了。
王夫人心里憋着火,勉强和贾母说完事,一回到自己屋里就把炕桌上的茶杯直接扫落在地。她面色阴沉,一手撑着炕桌,一手捏着帕子,坐在炕上直喘气,吓得金钏彩云彩霞几个站在门外瑟瑟发抖。良久,屋内才传来一声低沉的“进来”,金钏几个面面相觑,屏着气小心翼翼地进了屋,倒茶的倒茶,扫地的扫地,不敢轻易发出一声声响。王夫人顺了气,直接进了隔壁的小佛堂,金钏几个这才敢出气,眼神乱飞,也不知道是哪个不开眼的把自家主子惹得这般动怒。
王熙凤现在是荣国府的管家奶奶,耳报神自然不少,还有个始作俑者谣言源头旺儿媳妇时时盯着这里,知道自家奶奶厌恶那一家,便自作主张下手整治他们,如今看到了结果自然要去主子前面去邀功。果然王熙凤听了心情愉悦,还额外赏了她一根足金的海棠花样簪子,旺儿媳妇暗暗掂量了下,能有三四两,登时格外志得意满起来。
到了晚上,王熙凤和平儿在内室又暗自笑了一场,只骂了一句“活该”,便将这事丢之脑后了。
晚间张诚回来了,直接来见贾代儒。贾代儒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让他先家去洗漱一番,用了点心再来回话。张诚收拾完过来回道,“门都安好了,院子也收拾平整,定的家具我去看了,都做完了,这两日在挖井,也基本完成,就剩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事。”
“也就是说,可以住人了?”贾代儒问道。
张诚点头肯定。
“这样。”贾代儒说道,“我有个事要交代你,需要你出个远门。水留村的屋子交给你家大小子管着可以吗?”
张诚回道,“这屋子从开建到现在,里面任何一个工序都是我带着德儿去的,何况现在也没有什么大事,交给他请太爷放心。”
“那就好。”贾代儒掏出封好的书信,“我有个要紧的事,需要你南下淮扬去找巡盐御史林如海林大人,把这封信亲自交给他。”
“巡盐御史林大人……”张诚问道,“那不是府里林姑娘的爹?”
“没错。”贾代儒说道,“你悄悄地去,别引起府里的注意,去了林府也别张扬,府里姑奶奶虽然没了,但她的那些丫头陪房可还在林府,指不定谁和府里一直有着联系,别让她们注意到了。”
张诚细细听了,应了下来。
贾代儒让他去张来福那里支银子,便让他出去了。处理库房中不好搬运的器具,像是多的桌椅条凳,还有床榻屏风,另外还有些他早就不穿的绸衣外套等等,张来福分批运出去,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了,陆陆续续当了能有三千多两银子。乡下起房便宜,按着他的图纸建的二进院,至今统共才花了一百五十两,去了乡间,便是一时半会没有进项,手头也宽裕很多。还有他现在居住的这个院子,这会嫌他晦气问起的都在压价,待到贾妃省亲后,他就不信没人抢着买,到时候估计还有一笔进账。
现代走过一圈的贾代儒完全没有了古代人民落地生根的传统观念。
第二天,贾代儒就让张行去车马行租了一队骡车,又去镖局请了一队人马,开始把一些用惯的笨重的家具先运至水留村。
封秀才和他媳妇站在院门口,看着一辆辆车马停在不远处的新宅子门口,好几个大小伙子里里外外地搬运着,秀才娘子颇有些焦虑,问道,“这贾秀才都城里住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到咱们这穷乡僻壤来了?别是惹了什么事来避祸的吧?”
“别胡说。”不过封秀才心里也有些疑问,这年头,京城居,大不易,但大家还是削尖了脑袋往京都钻,季英兄出身豪门,他自一个多月前接到他的书信,就叫家中老仆去打听过了,现如今的贾家还是显赫公府,一般人根本高攀不上,突然跑到乡村来,虽然他说是因为家事让人挤兑,但直接被排挤到村里,不……至于吧?实在是让人费解,他已经老了,不复年轻时的热血冲动雄心壮志,只希望季英兄是如他所言一般的来隐居才好。
贾代儒看着黄历选了个宜迁居的好日子,就带着张来福张行,坐着马车,后面跟着放着衣服细软的几辆骡车,院门落锁,干净利落地出了宁荣街,头也不回地往城外驶去,这地方,若无意外,他是不会再来了。
许是因为这段时间一直有车马来来回回,水留村的村民都见怪不怪了,贾代儒他们低调地来到了新家,高高的院墙,白墙灰瓦,进门就见沿着院墙建的一圈抄手游廊,正房面阔五间,三明两暗。从抄手游廊一路可到二进院,依然是面阔五间的正房,不过二进院的正房还带了两个耳房,后面是个小花园,另有东西厢房各三间,院子左右两边还各有一个跨院。
贾代儒四处看了下,心中满意。提前几天就过来收拾的小顺过来请安,贾代儒连忙叫起了。出了贾府,真是感觉天蓝了水清了,连呼吸都自由了。
“来福。”贾代儒吩咐道,“拿我的帖子,给旁边的封秀才送去,咱们在这里能这么顺畅,多亏他平日照应。”
张来福应了一声,拿着帖子出去了。
封秀才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当事人这么低调地就过来了,忙道,“不用这么客气,我和季英兄多年的交情,这么客气可是生分了。”
张来福陪笑道,“今日咱们刚到,家里忙乱,待我们太爷收拾齐整,便来拜访封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