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没想到,自己才离开片刻功夫,便有人将小怜伤成这样。
她怒将伞尖点过地上三人,“你们眼中还有没有合欢宗规矩,怎敢擅闯我的地盘,还动我的人?”
三人面面相觑一番后,正中那人带头发言,“冤枉啊!求楚姑娘明察,分明是他自己……”
“他是给你们开门了,还是允许你们进屋了?”楚离毫不留情打断对方的话,“若非是你们图谋不轨,他又何须用碎瓷片这样的锐物来保护自己!”
左边那人跟着辩解,“楚姑娘当真误会了!我们来时,现场就已是这般模样,我们也不知道他怎么就……”
“误会?你管这叫误会?”楚离指着小怜膝盖上的血口,“他那么怕疼的一个人,没事会把自己伤成这样?你不觉得你的说辞很可笑吗!”
右边那人眼见场面绷不住了,赶忙插话,“楚姑娘,我们三人只是奉命来取那青雾果核。这小炉鼎惊慌失措,才失手将茶杯砸碎,伤及自身,真的不关我们事啊!”
楚离留意到对方话中纰漏,“那你倒是告诉我,你们奉的是哪位长老的命令?”
正中那人犹豫了一会,手肘分别顶过身侧两人,随后朝楚离战战兢兢拱手,“是……闻长老派我们来取证的。”
“这可能是我今天听到最好笑的事情。”楚离冷笑一声,“我刚从议事堂回来,跟闻长老才打过照面。她压根没有派人来取证物。”
她举起纸伞,先后指过三人,“最好现在就给我说清楚,是谁在背后指使你们,否则,我的伞可不会心软!”
三人显然是知晓谎言败露,同时扑倒在地。
正中那人嗓音颤抖如同风中枯叶,“是秦姑娘!她说楚姑娘的炉鼎使了手段,故意要她难堪,才让我们三人给这小子立立规矩……可我以性命发誓,我们真的没有跟他动手啊!”
楚离根本不信对方的话,“没有跟他动手,还是想动手却没来得及动手?即便小怜毫发未损,难道你们伤害未遂,便可以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了吗?”
那人哆哆嗦嗦抬起头,结果一迎上楚离的视线,又吓得扑回地上,“求楚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若是楚姑娘不肯开恩,我们只怕回去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为虎作伥,就该想到会有这种后果!”楚离掌间一动,灵力顺着伞柄凝聚在伞尖,燃起一簇白色灵焰。
“若你们再敢作恶,下场便犹如此枝!”楚离手腕一翻,将伞尖对准桌上的花瓶,炽热灵焰化作流火飞去,转瞬间将花瓶中的枯枝烧成灰烬。
三名肇事炉鼎齐声哭嚎,“楚姑娘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楚离眼睁睁看着灵焰散去,正头疼该怎么处置在场这三个麻烦,却见门外现出两道从容身影,不由一怔,“闻长老,虞长老,两位怎么来了?”
闻长老扫视屋中,见到那三名伏地不起的炉鼎,皱眉叹了口气,“我许久未曾插手宗中事务,没想到这些炉鼎竟如此胆大妄为。真是雨夕吩咐你们如此行事的吗?”
三人将脑袋叩在地上,声音比木鱼还要响亮,“求两位长老开恩,我兄弟三人愿接受一切处罚!”
“身正不怕影子斜,雨夕也难逃宗规处置。”虞长老摇了摇头,绕过三人身形,轻步来到小怜身边,要为他检查伤口。
小怜本已受惊过度,又未曾见过虞长老这张面孔,本能地往楚离怀里钻去。
还是楚离揽住他的肩膀,轻声细语哄了他好一会,才让他卸下防备。
虞长老先看过他的双手,又验过他膝上的伤,手指轻拈,数道柔白法术如春雨般落在他的伤处,那些部位瞬间血迹全消,愈合如初。
“还好这些只是皮外伤,稍加施术便无大碍。”虞长老凝出灵丝绕上小怜的手腕为他诊脉,面色却微微一沉,似乎有些困惑。
楚离担心道:“虞长老,有什么不对吗?”
“也没什么。”虞长老收回灵丝,又安慰她,“你这炉鼎胆子小,身子骨又脆,这几日恐怕得好好照顾着,免得落下心病。”
“多谢虞长老!”楚离欣喜地用指腹摩挲着小怜白皙无痕的双手,又仔细看过他膝上完好的皮肤,想着待她有朝一日修炼小成,可得记着向虞长老讨教几招医术。
那三名炉鼎双手被灵丝缚在身后,在闻长老的命令下排成一列,正要奔赴宗门后山领罚。
门前却突然冒出秦雨夕风尘仆仆的身影。
她显然是被现场狼藉吓了一跳,站定时甚至连团扇都“啪叽”一声落了地,一手指着三名炉鼎,声音磕磕巴巴,“阿大,阿二,阿三,你们……怎么回事?”
三人分明也吓了一跳,一个朝旁扭过头,一个闭上眼睛,还有一个结结巴巴道:“主、主人,您的脸……”
秦雨夕这才如梦初醒,恼羞成怒尖叫一声,转身捂住面容,“我怎么就养了你们这几个废物,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好!”
三名炉鼎仿佛受了莫大打击,鼻子一抽眼睛一红,瞬间哭成三个涕泪横流的怨夫,“主人,您当年把我们领回宗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对我们说的!”
“都闹够了没有?”闻长老出言喝止这场闹剧,向秦雨夕扫去一眼,“雨夕,你放任手下迫害他人,可还有什么要辩解的?”
“弟子不过是,不过是……”秦雨夕支支吾吾,分明是理亏模样,纠结了许久也没能把话说完。
“你这三名炉鼎受你唆使,惊吓同门,致人受伤。现将他们一并关入后山,面壁八十一日。至于你——”
闻长老轻动指尖,一道红色法诀飞出,没入秦雨夕的腿脚,“回你的房间闭门思过四十九日,即时生效。并且,宗门将会剥夺你这期间的灵丹俸禄,作为补偿交予楚离。”
“闻长老!”秦雨夕急得都要哭出来,“您关弟子禁闭也就罢了,您怎么可以没收弟子滋补身体用的灵丹?弟子只差那么一点便能突破到筑基中期,您真的忍心吗?”
“还不知错,莫非是嫌四十九日禁闭不够吗?”闻长老冷冷道。
秦雨夕当场就闭嘴了。
她瞥向楚离,视线中恨意未消。
然而秦雨夕有气也无从发泄,旋即在法诀作用下俯首,像木偶一般僵着身形,一步一步退出院落。
待秦雨夕身影远去后,闻长老不由感慨,“雨夕怎会变得如此斤斤计较……她入宗时可并非这样。”
楚离没吭声。
谁叫合欢宗上上下下都这么卷,秦雨夕在宗中不过是个资质中庸的弟子,面子薄,又急功近利,再被原身时不时刺激两句,这要是不闹点事出来,怎么符合她爱跳脚的定位嘛。
此时,虞长老正在屋中审视周身,“对了,那些青雾果核呢?”
楚离茫然环视,只见角落里的花盆已是空空如也,转头就问小怜:“果核在哪?”
“那些东西沾过秦雨夕身上的晦气,我把它们全都扔掉了。”小怜怨念地指向后方小窗。
楚离望向后窗,那儿正对着一条山溪,雨后溪水十分湍急,若是果核落入其中,现下早就不晓得冲到哪里去了。
虞长老视线扫过地上那只竹篮,又伫在窗前观望了一会,“既然如此,那便算了。雨夕那面疾应当不严重,我给她服些丹药,将养几日便好了,不至于落下什么遗症。”
回身时,她在楚离身边停留片刻,“小离,你过来,我跟闻长老有事得与你谈谈。”
楚离随着两位长老来到院落之中。
“一早便想与你提及此事,没成想会耽误到现在。”闻长老张开结界隔绝外界声音,神情些微凝重,“你那炉鼎,该如何称呼?”
听出闻长老语气中的关切,楚离却不自觉地紧张起来,“他叫楚怜,是弟子为他取的名。”
闻长老轻扣指尖,“昨日我以验身石探过楚怜这孩子,他的体质属实古怪。验身石蕴含极高灵力,但在试探他的灵根之后,外层流动的灵力却通通被他吸走。依他当时模样,此事恐怕并非他所能控制。”
虞长老点头认可,“方才我以灵丝为他诊脉时,也察觉到他似乎先天灵根有缺。我诊脉时放出的一缕灵力本该回到我手中,但一进入他的筋脉便全无踪影。”
楚离惶然,“弟子之前还抓过他的手,那岂不是……”
虞长老笑了笑,“你别担心,你与他平常接触并不会怎样,我诊脉时绕在他手腕上的灵丝也好好的。只是他这样的体质,恐怕难以采补。”
楚离心里一个咯噔,“不会吧,他的资质明明那么好……”
“楚怜资质虽高,那又如何?”闻长老如此告诫她,“即便合欢宗心法能保护你不被他夺走灵力,你用他修炼也只会是杯水车薪。”
楚离感到天旋地转,“那弟子岂不是无法用他修炼到筑基期了?”
“此事倒也并非定局。”虞长老安慰她,“你大可留着楚怜,等他的灵根自行稳固下来,再与他修炼。只是,这个过程少则一两年,多则数十年。”
“数十年?”楚离两眼发黑,“那也太久了。”
她可不想把自己续命的机会,寄托在未知的运气上。
闻长老劝她,“若你想早日修炼有成,还是另寻一名炉鼎最为稳妥。”
楚离很是为难,“可是弟子……”
“舍不得么?”虞长老笑了笑,“其实你也可以为他进补灵力,帮助他稳固灵根。只是这个法子,需要你多多付出心力。”
楚离看见一线希望,整个人都振奋起来,“弟子愿意一试!”
虞长老召出一根黑色手绳递给楚离,“这玄朱结能反映修士灵根的状况。你将此物系在他手上,待到玄朱结完全由黑转红时,他的灵根便是稳了。好好为他进补,或许不用一两年。”
与两位长老谈完,楚离托着黑色的玄朱结,心不在焉回到屋中。
小怜起身迎上前来,“姐姐,长老们跟你都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楚离拉起他的左手,替他系上玄朱结,“这是虞长老托我送给你的,你觉得好看吗?”
小怜瞅着自己手腕上的黑手绳,闷闷不乐道:“怎么合欢宗的长老都要往我身上系东西。”
楚离微笑着揉了揉他的发顶,视线掠过他衣服上被碎瓷片扎出的口子,拉着他去床边坐好。
她缓缓拂过他的衣摆,查看他膝盖周围破漏的状况时,小怜的双腿却颤了一下。
楚离纳闷,“你不舒服?”
小怜揪着袖子,小声抱怨,“腿上还是有点疼。”
楚离小心翼翼把手凑近他的膝盖,可她甚至都没碰到他,小怜便再次身子一缩。
虞长老明明给他治了伤,血都止住了,总不会是伤口还没好吧?
楚离掀起他的衣摆,将他的裤管沿着他的小腿向上捋好。
小怜略显瘦削的膝盖暴露在她的目光下,上面的皮肤光洁完好,没有残留的伤口。
楚离就知道虞长老的医术十分靠谱,可为什么小怜还会觉得疼?
她伸出一指,指尖轻点在他的膝盖上,只见少年克制不住地将两条小腿收紧,膝盖处甚至还在细微地战栗。
楚离估计他十有八九是心理作用。
她徐徐朝着他的膝盖呼出几口热气,“我给你这么吹一吹,你就不疼了。”
小怜偏过视线嘟囔道:“……那还得再揉一揉。”
楚离拿他没有办法,便将双手搓得暖暖的,手心打着圈帮他按揉膝盖。
小怜的小腿不由绷得更紧了,两只手在床边用力攥住,耳尖泛起红意,目光左右游移。
楚离这才停下动作,对着被她揉到发热的膝盖,出其不意地又点了一下指尖。
小怜红着脸,唇瓣紧抿,没有说话。
楚离不慌不忙地问他:“还疼吗?”
小怜睫毛忽闪着,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字,“……疼。”
楚离觉得他才不是疼,他就是想要她关心。
她从屋中翻出一件白色中衣,顺手撕下两条布,俯身将布条穿过他的腿弯,极有耐心地为他缠上一圈又一圈。
期间,她的手指不可避免碰到他膝盖周围的皮肤,可是小怜始终安安分分,没有再说什么。
眼看他的膝盖被裹成两团白色,楚离才用指节轻轻在上面叩了叩,如同那是她为他精心准备的礼物,“包扎成这样,你肯定不会疼啦。”
她弯起唇角,想看看他现在是什么反应。
当楚离抬头时,她却在少年垂落的眼眸里,望见了一丝陌生的笑意。
是因为她蹲在床前,而他坐在床边,他的目光便借助这客观的高低差,天然带上了某种居高临下的意味吗?
楚离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就仿佛,他在为她的关心和照顾……而感到愉悦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姬无雁:我手疼。
楚离:给你揉揉~
姬无雁:我脸疼。
楚离:给你呼呼~
姬无雁:我嘴疼。
楚离:哪凉快呆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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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心诚意许愿,让孩子的作收能破个百叭,只差三个啦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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