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学院检测的时间越来越近,所有小孩都焦急了起来,他们一步不移地守着自己的花,不让任何一只蚊虫鼠蚁靠近花盆,每枯一片叶子、每掉一片花瓣都要心疼半天,就连做梦都在担心花朵掉光。
只有田谷仍旧优哉游哉的过日子:白天就抱着她的破陶碗在秋月湖旁漫步,走累了就躺在斜阳谷的软草上假寐,饿了就回家吃哥哥做的美味,无聊了就和老乡们聊天、逗逗她的小苗。
虽然小日子过得不错,但她仍旧对别人姹紫嫣红的花儿很羡慕,总忍不住勾它小苗儿的须须:“别人种的花都开了,你什么时候长大啊?”
刚刚还柔软的须须瞬间变硬抽了过来,田谷的手立马闪开,虽然抽中了也不疼,但她还是比较喜欢这种‘你追我逃’的幼稚游戏。
“你发芽快满四个月了,还是个几寸高的小苗苗,怕是个长不大的小矮子了。”
小苗八风不动,等着她放松了才猛然抽过去。
田母在外面敲门:“小谷,不早了,该睡觉了。”
“马上就睡。”田谷看了一眼窗外,月亮果然已经高升了,又对着床头柜上的小苗道,“我要睡了,你好好晒月亮吧。”
小苗不耐烦地摇了摇叶子催促她快睡。
盖上轻暖的被子,被一种微不可闻的草木香包围的田谷很快陷入了酣睡。
夜更安静了,一只潜伏已久的蚊子猛然扑向床上的美味。
‘啪。’极其轻微的一声细响,蚊子就悠悠地飘落到地上,接着一根绿色的须须在空中抖了抖,像是要甩掉什么脏东西。
床上的田谷咂咂嘴,翻了个身继续她的美梦,甩动的须须顿住了,半晌才慢慢垂下去,一点细微的声音都没发出。
阳光再次照入窗户,田谷才迷迷糊糊有了点意识,就顺手拉着被子盖到脸上。
“什么东西?凉凉麻麻的?”感觉手腕不对,勉强清醒了些,撩起眼睑看到是小苗儿的须须在她手腕上爬便又合上了眼,“我再睡会儿,别闹。”
须须直接抽了过去。
不痛,但感觉就像嚼了口薄荷一样,一下子就清醒了:“你打我?”
小苗愣了一下,须须又在刚才抽的地方轻轻蹭了两下。
田谷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说吧,有什么事儿?”
左边的须须收回去,在右边的须须中间点了两下。
“怎么了?还是很漂亮的翠色,没问题啊。”田谷看了一下得出了结论。
须须又在某个点上点了两下。
这下田谷看清了,它右边须须中间有一点极其微小的灰黑色:“真臭美,这么一点点灰就要把我叫醒。”
口里虽然在抱怨,身体却诚实地抱起它走到水缸前,用细布沾了点水给它擦干净了,又才舀了半瓢水给它来了个淋浴。
说实话,不只是小苗儿自己爱臭美,田谷也喜欢它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的样子。
田父端着口杯拿着柳条牙刷蹲了过来:“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还不是小苗不让我睡懒觉。”
田父低头看向枝叶舒展的小苗苗,眼神一言难尽:“要不还是换个花盆吧。”
“它就喜欢这个‘花盆’。”
小苗儿也跟着点头,它在其他人面前一直装,但在家里人面前都是自由奔放的。田父、田母也只是惊讶过两天就放开了,毕竟他们的儿女都有点不一样,家里再多个不一样的小花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它这么活泼,田父也很喜欢,但别的小孩种的都开花了啊,他忍不住放下口杯,凑近它劝道:“崽啊,你看别的花开的多好,你才这么大点儿,这样不行啊,还是在你的土里埋点肥料吧。”
田谷听到这话就站远了一点。
果然,下一刻,小苗的须须就开始甩动了。
田父没把须须当回事,继续劝道:“肥料虽然不好闻,但是有营养,你多吸收一点,说不定……”
话还没说完,小苗儿的叶子和须须就开始疯狂乱舞了。
田父虽然没被打,但还是被它疯狂的样子吓了一跳,终于知道它是生气了,心虚地瞟了女儿一眼:“要不,你来劝它别气了?”
“你老慢慢劝吧。”田谷幸灾乐祸地退了两步。
田父只能苦着脸又凑近了些:“崽啊,别生气了,生气更长不高了。”
本来怕打到他须须挥慢了些,听到这话,须、叶挥舞地更加疯狂了。
“老爹不厚道,专戳苗儿‘身高’的痛点。”田谷又在旁边煽风点火。
小苗儿一下子被气疯了,须须撑在碗缘试图把自己从土里拔、出来去打她。
“快住脚!”田谷忙上去摁住它的茎秆,“你怎么这么虎?想打我还怕没机会吗?居然想把自己扒出来?哪来的‘奇思妙想’?”
小苗果然不客气,松开碗缘就着她的手抽。
田谷由着它消气,这力道还挺舒服的,像按摩一样,但她不敢说出来,怕把它气狠了。
“别打了,别打了。”田父急忙劝阻,想要抓住须须阻止它时,才发现女儿手上一个粉红印子都没有,顿时有些一言难尽,“崽,你这力道不行啊,还是太小了没力气。”
田谷对他怒目而视:我还是不是亲闺女?
小苗转身就给了他一须须。
田父没有防备,一下子就中招了,手背上起了条白印子,不过两瞬白印就消失了,他倒是乐了起来:“不错,不错,看着不大,没想到还有点力气,等长大了肯定比小谷厉害。”
田谷给了他一个白眼,让他自己品味,小苗儿也转过身不再理他了。
他却满意地看着女儿和小苗自得其乐。
田稻无奈地走出来:“几个幼稚鬼,该吃饭了。”
幼稚鬼说谁?田父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她怀里的小苗:嗯,应该说的是她们,我毕竟是他老子,肯定不是说我。
“城主府和学院的人这几天就要来了,你们做好准备。”田稻在饭桌子上叮嘱妹妹和她的花苗。
田谷搅着碗里的羹问:“这几天?”
“就是这五天,具体时间不确定。”
田谷舀起羹品了一口又才问:“要做什么准备。”
看了一眼伸直了茎杆但只有四片叶子的小苗,又看了一眼神色惫懒的妹妹,田稻揉了揉眉心:“算了,就这样吧。”
田父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希望女儿高兴就好,但想着与学院基本无缘又有些失落。
田稻等了一阵,见他还在叹气,给他递了一根苞谷。
他接过苞谷,拿在左手上又开始叹气。
田稻等了半晌,见他不吃,又给他夹了一个饼。
他接过饼,拿在右手上继续失落。
田稻忍了忍,忍了又忍,放下筷子,摁住额头上快要冒出的青筋,竭力保持自己的形象:“不要叹气,小妹入学的概率还在两可之间。”
“嗯?”田父霍然抬头,“小苗这么小……”
田稻瞟了支棱起来的小苗、和神色专注的妹妹、以及满眼期待的母亲一眼,不太情愿地透露:“虽然它很矮、只有四片叶子、没有枝丫、也没开花、没有特殊香气,但它的‘活泼’劲儿很受学院欢迎。”
虽然他贬损了一大堆,只夸了一句,但屋里其他三个人都露出了笑容,只有小苗独自抓狂。
时间一天天走过,整个村的气氛都焦灼了起来,里长也挨家挨户走了一遍,叮嘱大家:“不要急中生乱,反倒在最后几天把花养坏了,要放平心态等待城主府和学院的检测”。
所有家长们也不停地劝孩子们不要急,但几乎都是越劝越急,这些孩子一个个地也不管花盆有多重,抱着就不松手了,看得旁边的大人心惊胆颤。
受周围气氛的影响,原本不紧张的田谷心里也有了一点点紧迫感,但那种感觉很快就在沙雕老乡们的插科打诨中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是了,进不进学院都各有利弊,她都说好了不想努力的,进不了学院更好,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第四天,里长终于通知:学院和城主府的人来了!所有孩子,不管花有没有种活,也不管花有没有开,所有人都抱着花盆到村口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