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带着沁人心脾的花香拂过鼻尖,阳光带着暖意铺洒脸颊上,田谷就这样无拘无束的躺在柔软的草地上: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咸鱼生活,再也不用像上辈子一样忙着种田了,真好。
“小谷,里长在村头发花种了,快去领!”
高亢的声音伴随着急切的脚步一下子打破了这山谷的清幽,田谷并不想睁眼,并来了个咸鱼翻身,把脸埋在下面,假装没听到。
“去晚了就没有好种子了,要快!”田父双手插.进田谷的咯吱窝直接将她提了起来,就像提了只小猫咪一样轻松。
田谷生无可恋的垂下了头:“田先生,放下你弱小可怜的女儿吧。”
“今天可不能由着你的小短腿慢悠悠地走,花种的好坏决定着将来花朵的数量和颜色,这可是关系着你的前程大事。”田父抱好女儿后就快步走向村口。
“可你的女儿,并不想种草、种花、种田,比起前途光明的种植事业,她更喜欢悠闲地晒太阳。”田谷很认真地和父亲讲理想。
田父眼角抽了抽:“五岁的小屁孩没有决定权!”
挣脱不了田先生铁钳般的手臂,田谷颓了:是的,她没有决定权。
谁让她是胎穿过来的,长了五年还是个小屁孩儿呢。
这个世界物产丰富、气温适宜,没有天灾、没有战争,简直是她前世的梦中天堂,但还有一点美中不足:这个世界崇尚种田。
他们北城英明的城主说了句著名的话:万般皆下品,唯有种田高!
因为这句话,城主得到了王上的赏赐;因为这句话,城主被全大陆的人追捧。
除了田谷,所有人都没觉得不对,所以,田谷觉得这个世界不太对。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崇尚种田这种体力劳动?难道他们都像陶渊明一样安贫乐道,品行高洁?
反正田谷自己是没那种吃苦耐劳的精神,上辈子种田是种厌了的。
但再不甘愿,田谷还是被她爹带到了村口。
“别急,别抢,王都送来的种子绝对够,十二岁以下的人都有。”里长手忙脚乱地排开身边的小孩子,对着四周的大人高声道,“先排队,人到齐了就发。”
田父眼急脚快地排进队伍,顺便教育田谷:“看到没,别的小孩多积极。”
“那是他们还没遭受繁重的农活折磨。” 田谷撇了撇嘴。
田父哭笑不得地放下女儿:“难道我让你遭受了?你怎么知道是折磨?”
我就是知道!田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上辈子可是种了几十年的地!
“人到齐了?”里长对着名册点了点数,从怀里拿出一个鼓鼓的袋子,小心翼翼地打开放在旁边的矮桌上,“孩子们排着队过来选吧。”
排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她松开孙子的手,絮絮叨叨地叮嘱:“一定要选一颗最大、最饱满的……”
小男孩来不及回答,眼睛已经黏在花种袋子上了。
桌子上布袋并不大,里面装了五花八门的种子,有大有小,五颜六色简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排在后面的人也都垫着脚伸长脖子盯着那些种子,企图在里面找一颗最好的,然后一举拿下。
看着各种油亮有光泽的种子,小男孩犯了难,觉得这颗也好,那颗也好,他奶奶看中了一颗想要提示,但又不能干涉他的选择,只能在旁边暗自焦急。
半晌,小男孩挑中一颗亮眼的红色种子,后面跟着紧张的人都不由舒了一口气。
下一个小女孩选择时,后面的不由又提起了心,生怕她选中了自己给孩子看中的那些。虽然知道他们的想法影响不了孩子的选择,但总希望孩子和自己心有灵犀,选到自己认为的最好的那颗。
上百户人家的目光就这样被一个小小的种子袋牢牢吸住了,让这个容纳着数百人的场地十分安静,只有每次选完了,才有低声惊呼、交流。
田父眼睁睁看着前面的孩子一个个选中了他看好的种子,差点儿捶手顿足,又见女儿百无聊赖转头看风景的样子,忍不住把她的小脑袋搓揉了一阵:“你给我专心点儿!”
“嗯……嗯。”她的头点得极其敷衍。
田父不死心,又把她提起来放在自己的右臂上抱好,然后用左手将她脑袋掰向种子袋:“现在就好好看,认真选!”
那些种子粒粒分明,在阳光下泛着柔和光泽,漂亮地像宝石一样。
虽然她这一世的五感比上一世强了很多,这么远也看得清那些种子,但要在一堆里面选一颗合眼缘的——算了吧,太费眼了。
“种子太小了,看不清。”田谷又偏过头看天、看云、看花、看草。
田父无奈了,他都不知道怎么生出这么个惫懒货。
“你家孩子心态真好!”排在他们后面的男人感叹道。
这哪是心态好啊,这纯粹是懒的。田父被这声感叹弄了个大红脸。
好在其他家长的心思都在种子上,随便感叹了一句,就又把目光移到前面的桌子上去了。
在这焦灼的氛围中,时间走得缓慢又快速,等轮到昏昏欲睡的田谷时,太阳已经偏西了。
“清醒点儿,到你了。”田父蹲下身,将小女儿放下。
田谷打了个哈欠,努力睁圆了眼睛驱散睡意: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要给老爹一些面子的,就稍微认真对待一下吧。
经过前面的挑选,桌子上的种子已经少了大半,那些鲜亮的、大颗的种子几乎没有了。
当然,如果勉强要区分,剩下的种子也是能分出大小的。但她来参加选种只是为了给老田面子,又不是真的想要种花,要那么认真干嘛?
心里这样想着,她的手指便随意地伸向了最边上的种子,但在将要拿到一颗褐色种子时,不知是风吹了还是什么原因,旁边更小的一颗灰色种子滚到了她手边。
种哪颗不是种?这颗种子看着又小又瘪,大概都发不了芽,对于不想种地的人来说正好,就它了!
看到她的选择,旁观的人顿时大哗:“怎么选了这么一颗?旁边不是还有好的吗?这样的种子,往年都是剩下的。”
“完了,田家的女儿这次完了,要浪费五年了……”
早在女儿伸手时,田父就绷紧了脸,看到灰色种子滚过来时,他的心简直要跳出嗓子眼儿了,见到女儿真的拿起那颗小种子时,他像是受到巨锤重击,整个人都蔫了。
“哎……”他已经无话可说,只能叹气。
田谷可以不管其他人的言语,却见不得老爹这副颓丧的样子,终是忍不住道:“不是说,选花种时大小不重要,颜色不重要,主要看气运和机缘吗?这一颗种子也不一定差啊。”
“运气和机缘是不可控的,种子的大小才是看得到的。”田父仍旧是有气无力的样子。
她不由有些内疚:“明明我要拿另一颗种子了,这颗却滚过来,这是缘分啊,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机缘?”
难道真的是机缘?田父心中活泛了,但余光瞥到小女儿担忧的神色,又接着叹气:“光有机缘有什么用,你又不会认真种……”。
田谷鼓着腮帮子不开口,她才不会因为心疼老爹而中计。她一个五岁的小屁孩不是正该玩乐吗?为何要去辛苦种花。
“唉……”田父看着女儿手上米粒大小的种子,实在不像是什么好种子,机缘什么的都是臆测吧?越发觉得前途无亮了。
田谷无奈:“我认真种,总行了吧?”
卖惨居然真的有用?田父心里甜滋滋的,语气却更加沮丧:“这么小一颗,即使认真种想开花也难。”
田谷正要安慰,却看到了他眼中的亮光,心想我是这么容易套路的吗?
“也是,这种子看着不怎么好。”田谷顺着他的话试探道,“要不,我就不种了?”
田父立马提高了声音:“想都别想!”
好吧,果然行不通。
所有孩子都领完了花种,里长又三申五令让大人不要帮小孩种,否则成绩会作废。确定在场的大人都听进去了,才挥手让所有人都回家。
田谷慢悠悠地迈着小短腿跟在老爹后面,即使老爹即将走远了也不急,毕竟回家的路她还是认识的。
“家里应该做好晚饭了,我们快一点吧。”一直留意着小女儿的田父无奈的回身抱起她:再气人也是自己生的,难道还能扔了?
田谷随即用两个小短手抱住她老爹的脖子,不用自己走路真好。
“小心点儿,花种可别弄掉了!”田父不放心道,“要不我帮你保管?”
田谷松开老爹的脖子,张开握紧的右手露出掌心灰不溜秋的小种子:“放心,我拿好了的。”
老实说,这颗种子和她上一世六岁时种的那颗花种很像。
那时末世还没有爆发,她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学生,羡慕别人院子里有颜色艳丽的花,千方百计找了颗花种,满怀希望地种在一个小罐子里,好不容易长出苗了,结果被邻居家的熊孩子一把掐了。
那遥远的记忆本该是模糊的,然而田谷越看越觉得这颗种子和以前那颗‘幼年早夭’的花种很像。
这应该是错觉,她甩了甩脑袋,将那似曾相识的感觉甩出脑海。
田父看着小女儿的神情心中一紧:“其实……实在不想种……也行,反正你还小,过几年再种也一样。”
田谷回过神又圈住老爹的脖子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田父艰难地点头,其实和女儿的健康快乐比起来,前程什么的都不重要。他的小女儿从出生就和别的小孩不一样,他们全家是想尽了办法让她健康活泼,如今好不容易开朗了点儿,他可不想再出什么意外。
父女俩各怀心思地回了家,刚进家门就闻到了一阵诱人的香气,田稻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回来了,准备吃饭。”
“快一点,稻儿准备了烤肉,要趁热吃。”田母一边端菜,一边催促刚进门的父女。
田父口中涎水已经开始分泌,却还是抱怨道:“今天是谷儿的大日子,你们做母亲的、做哥哥的都不关心?”
“无论挑到什么样的种子,对妹妹来说不都一样吗?”田稻将盘子摆成一个好看的形状,又拿了条帕子仔细擦干净手,“反正她这惫懒性子,再好的种子也是浪费。”
田母拍了一下儿子的手:“怎么能这么说你妹妹?”
“还是哥哥了解我。”田谷笑嘻嘻地附和辛苦了一下午的大厨,同时眼疾手快地去拿串着烤肉的竹签。
田稻早有预料地擒住她的手,迈着大长腿把她提留到水盆前:“先洗手。”
“就因为每次都有哥哥提醒,我都快把洗手这事儿给忘了。”田谷一边认真地洗手,一边笑着抱怨。
田稻翻了个不甚帅气的白眼:“你就是仗着家里人宠你,等到了学院,你自己就会了。”
“才说哥哥了解我呢,明知道我不会种花、种田,怎么会去学院?”田谷飞快地冲到桌子前,“我要一辈子赖在家里,吃哥哥做的饭。”
田稻护着妹妹坐好了,才不急不缓地坐下:“不好意思,明年我要去王都的种植学院,你在家里也吃不到我做的饭了。”
“什么?哥哥要去种植学院?可哥哥你不是十五岁了吗?”田谷惊得拿烤肉的手都停下了。
田母满脸自豪道:“我们稻儿天资出众,五岁就进了我们北城的种植学院,八岁就被选入王都的学院。”
“王都的种植学院可以连续五年不去报道吗?”田谷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她哥哥虽然各方面都十分优秀,但斯文俊秀的面容和‘种田学院’的气质很不搭诶,而且这五年她就没见他离家过。
田稻慢条斯理地将酱料均匀地涂在烤肉上:“别人不清楚,但我可以。”
田谷了然,继而又悲伤了起来:她明年真的要和这些美味的食物说再见了吗?
心里溢满悲伤,吃东西的速度越发快了起来:明年就没得吃了。
田稻眼角抽搐:“你就真的不考虑稍微努力一点,早日去王都种植学院找我吗?”
田谷僵住:努力是不可能努力的,但哥哥做的饭真的很好吃啊。
还以为哥哥是和她站在一边的咸鱼,没想到也想用美食把她诱惑到种田的陷阱里。
可是,他做的饭真的很美味啊,她怎么离得了。
想要过悠闲自在、天天睡懒觉的日子怎么这么难。
回想上一辈子夜以继日种田的艰苦日子,田谷打了个寒颤:“不,我绝对不会屈服于美食的诱……”。
“这个蹄子是按你说的,先炖地软糯弹牙,再将外皮烤得焦香酥脆,刷上了你喜欢的香辛料,来尝尝味道怎么样。”田稻将一块烤蹄放进她的碗里。
霸道的香气顿时冲进她的肺腑,搅乱了她的思维,有如此美味,那还顾得了其它。